引子
1932年4月29日上午七點半,一輛黑色轎車急速地駛向虹口公園。車內(nèi)坐的是日本侵華軍總司令白川義則,他是去出席一·二八攻占上海勝利慶祝會的。
八點整日本國歌《君之代》在會場響起,白川騎著高頭大馬開始閱兵。負責(zé)警戒的是日軍上海第八分隊和上海龍華區(qū)警備部警長陳墨。
突然人群有人向陳墨招手,陳墨定睛一看,是吳熙。吳熙是市長吳鐵城的侄兒、秘書,也是陳墨在日本留學(xué)時的同學(xué)。
閱兵完畢,白川開始演講:“在天皇的庇佑下,我們順利攻占了上海,這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勝利……”臺下掌聲一片。幾個作陪的國民黨高官面紅耳赤,抬起的手僵在半空。
陳墨強壓心底怒火,正要離開會場,突然不遠處的兩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個老人和一個年輕人。別人都在鼓掌,他們卻只顧低聲交談,見陳墨向他們看去,便停止交談,轉(zhuǎn)臉對著觀禮臺,陳墨也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退出人群。
就在陳墨剛走到人群外圍時,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頓時煙霧彌漫,人們尖叫著竄來奔去,現(xiàn)場亂成了一鍋粥。觀禮臺爆炸了。
臺上的白川已不知去向,那個老人和年輕人也不見。白川的副手村田浩二馬上將觀禮臺團團圍住,不準(zhǔn)外人靠近。
一、燙手山芋
第二天一大早,《上海新聞》上就刊出了這條震驚上海灘的消息:《日本國陸軍大將白川義則昨日于虹口公園遇刺》,但文中沒有說白川義則到底是生是死。
“陳墨兄,這回你可是一定得幫幫我?!眳俏蹩嗫喟笾?。
陳墨興致索然地將報紙翻到下一頁:“我能幫你什么?”
“上頭已經(jīng)給指令了,三天之內(nèi)必須抓到兇手,否則我就前程不保啊?!?br/> “市長吳鐵城是你的叔叔,誰能動得了你。”
“叔叔也在醫(yī)院里躺著呢,再說,他這回也保不了我,指令是委員長親自下的。要是死的是個中國人怎么都好說,可是……”
一聽這話,陳墨立馬起身就把吳熙往外面推,沒好氣地說:“走吧,走吧,這兩天我忙著呢,沒有工夫搭理你?!?br/> “不是老兄我逼你,這件案子只有你接手最好?!?br/> “噢?!标惸湫σ宦暎斑@話怎么講?”
吳熙壓低了聲音說:“我們只要做個表面文章,鬧得滿城風(fēng)雨就行,日本人比我們更著急。”
“我可以答應(yīng)你,但是到時候要是案子破不了耽擱了你的前程,你可別怨我?!?br/> 吳熙嘿嘿一笑:“好說,好說?!?br/> “那白川送醫(yī)院后怎么樣了?”陳墨想從吳熙口中得知白川的最新消息,不失時機地問道。
吳熙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現(xiàn)在日本人已經(jīng)把圣子醫(yī)院封鎖了,不準(zhǔn)中國人進去?!闭f完大搖大擺地走了。
吳熙走后,陳墨心潮起伏,憑借多年的辦案經(jīng)驗,陳墨敢肯定案子就是當(dāng)日在會場看見的那個老人和年輕人干的,而且要抓住他們也不是什么難事。但是陳墨不愿意抓他們,畢竟他們刺殺的是中國的仇人。
陳墨只是不明白,當(dāng)日會場盤查那么嚴(yán)格,刺客是怎么把炸彈帶進場的呢?
二、初露端倪
村田浩二被任命為偵破組長,他和陳墨、吳熙在日本時曾經(jīng)是同學(xué)。村田浩二將客人登記冊交給陳墨,上面有兩千多人的名字,絕大多數(shù)是日本人,只有七十來人是朝鮮人。陳墨低頭翻看著花名冊,暗中尋找著六十歲左右的朝鮮人,很快就有一個名字躍入眼簾:金九,六十一歲。
陳墨裝作不經(jīng)意地說:“要是三天之內(nèi)抓不到刺客呢?”
村田浩二齒縫間迸出幾個字:“凡是在上海的朝鮮人一個都別想逃。”頓了頓又說:“當(dāng)然,中國人也逃脫不了嫌疑。我?guī)阍俚绞鹿尸F(xiàn)場去看看吧,說不定你能在那里發(fā)現(xiàn)點什么。”
陳墨試探著問:“白川大將的傷勢怎么樣了?”
“只是擦破了點兒皮,沒有什么大礙,很快就能出院了?!贝逄锖贫f。陳墨萬分失望,卻也不便表現(xiàn)出來。
事隔僅一天,事故現(xiàn)場仍然保持著原樣。觀禮臺下地面上被炸出了一個四尺深的大坑,泥土木屑散落在四周,空氣中仍有一股嗆人的火藥味,不時能見到斑斑血跡。
村田浩二說:“刺客用的是一顆裝在熱水瓶中的定時炸彈?!?br/> “我覺得此事和日本人絕對脫不了干系。”陳墨一心想把村田的目光從朝鮮人身上移開。
“不可能。”村田浩二臉色鐵青地說。
“據(jù)我所知,當(dāng)時會場檢查關(guān)口的可都是日本人,而且日本人檢查日本人難免會寬松一些。假如檢查關(guān)口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刺客怎么把炸彈帶進來?”陳墨不慌不忙地說。
村田浩二滿腹狐疑地看了一眼陳墨,馬上把負責(zé)檢查關(guān)口的十四個軍曹叫來挨個審問。
果然檢查關(guān)口出了問題,最終一個叫伊藤的軍官承認,那天一個叫尹奉吉的朝鮮人進場時沒有受到盤查。尹奉吉在南市小桃園開一家果蔬店,伊藤經(jīng)常去那里買熟食吃,兩人有些交情。當(dāng)天尹奉吉進場時,正好遇見了伊藤,沒有受到檢查就被放了進來。
想不到查了半天,居然是自己人出了問題。村田浩二惱羞成怒,馬上把伊藤押下去,親自帶人趕往南市小桃園,到了才知道,刺殺事件發(fā)生后,尹奉吉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不過搜查以后在店里發(fā)現(xiàn)了炸藥。
日軍認定刺客是尹奉吉。
三、再生波瀾
吳熙又來了,陳墨看見他就心煩,絲毫沒給他好臉色,冷冷地說:“案子都已經(jīng)破了,你還要干什么?”
吳熙嬉皮笑臉的說:“我是來給你報喜的?!?br/> 陳墨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喜可報的?!?br/> 吳熙從衣兜里掏出一張報紙送到他面前:“你看!”頭版頭條上一行大字赫然在目:《白川大將遇刺一案初露端倪——智勇神探大顯身手》。陳墨草草掃了兩眼,怒氣沖沖地一把將報紙摔到地上:“真能胡扯,我什么時候跟皇軍精誠合作過?!?br/> “有的地方是有些夸大了,但是,要不是你提醒,村田怎么能這么快就揪出尹奉吉來。”
陳墨愣住了,好一會兒才愧疚地說:“尹奉吉有下落了嗎?”
吳熙說:“通緝令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村田已經(jīng)下了秘令,如果一個星期后尹奉吉仍不投案自首,上海市的朝鮮人統(tǒng)統(tǒng)抓起來?!?br/> 陳墨一驚,他一直擔(dān)心的問題還是出現(xiàn)了。
吳熙越說越得意:“只要抓住尹奉吉,嘿嘿,又是功勞一件。陳墨兄,說來真是得好好謝謝你……”
陳墨終于忍無可忍了,重重拍著桌子站起來:“你給我滾出去!”
“陳墨兄,你、你、你怎么了?”
陳墨雙目圓睜,咬牙切齒地罵著:“奶奶的,你簡直不是人,給日本人當(dāng)狗,狗都不如!”
吳熙臉漲得通紅,反駁道:“我們和村田是朋友,我?guī)蛶退τ惺裁村e,再說,你不也幫他查案了嗎?”
這話正戳到陳墨的痛處,他抄起桌子上的書,劈頭蓋臉地砸過去:“快給我滾,以后別再讓我看見你?!?br/> 吳熙一跺腳,氣哼哼跑下樓了。
陳墨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是朝鮮朋友的安全,必須想辦法盡快把消息傳給他們。事不宜遲,陳墨急忙下樓奔向霞飛路,他有個叫安昌浩的朝鮮朋友就住在那里。安昌浩是個船行老板,手下許多職員都是朝鮮人,讓他們互相傳達消息會快一些。
街頭轉(zhuǎn)彎處有一隊日本兵正在對往來路人進行盤查,陳墨不想招惹他們,從一條小巷后繞到了安昌浩家的后門。正要抬手敲門,門吱呀一聲開了,出來了四個身穿黑色短打勁裝的彪形大漢,看裝束像是幫會中人。
那四個大漢帶著異樣的眼光看了一眼陳墨,隨即與安昌浩道別。安昌浩將陳墨請入內(nèi)堂,淡淡地說:“陳大偵探光臨寒舍,有何指教?”陳墨一眼看見案頭的報紙,心中什么都明白了:朝鮮朋友把他當(dāng)敵人了。
陳墨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并說出了自己此來的目的。安昌浩握住陳墨的手,毅然點點頭:“我相信你,可是我們這么多人,能去哪里呢?”
“這我想好了,我有一些英、法朋友,日本人不敢去英租界和法租界搜查,最好是去他們那里躲過這一陣?!闭f著趕緊給王庶武打了電話。王庶武是陳墨最好的朋友,是個律師,仗義豪爽,也是個非常有正義感和愛國心的人,接到電話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
安頓好了朝鮮朋友,陳墨的心里輕松了許多,就和安昌浩告別,剛出門轉(zhuǎn)過一個巷口,黑暗中,腦袋挨了一棒,接著一個麻袋當(dāng)頭罩下。
四、狹義之士
陳墨醒過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小屋里,身子被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嘴里塞了一團破布,依稀能聽見外面有說話聲。他艱難地把身子移到墻角,靠墻站起來,通過墻上的一個通氣孔看見外面是安昌浩的書房。安昌浩正和兩個人爭吵著,一個是日軍正在通緝的尹奉吉,另外一個是那天在會場見到的老人,也就是金九。
金九氣沖沖的說:“幸好王幫主的手下發(fā)現(xiàn)了他,否則我們可就被他害慘了?!?br/> 尹奉吉從懷中掏出一把槍來,說:“我這就去干掉他?!?br/> 安昌浩慌忙攔住他:“你們別太沖動,我覺得陳警長不是壞人?!?br/> 金九冷笑一聲:“報紙上說得清清楚楚,要不是他,奉吉怎么會這么快就被日本人發(fā)現(xiàn)?!?br/> 陳墨在暗室中驚奇不已,尹奉吉和金九怎么會出現(xiàn)在安昌浩的家里,難道安昌浩也和刺殺白川之事有關(guān)聯(lián)?
安昌浩急了,說:“就算你們不相信陳探長,也應(yīng)該相信庶武先生吧。我們現(xiàn)在就去找庶武先生問清楚,晚上再做打算?!?br/> 金九小心地看著密室,說:“他不會逃跑了吧?”
陳墨不愿意讓他們再起疑心,急忙躺回地上裝作昏迷未醒。安昌浩推開暗門進來,伸手一試他鼻息才轉(zhuǎn)身離去。
趁他關(guān)門的一瞬間,陳墨發(fā)現(xiàn)了屋子中央桌子上放著一枝蠟燭和一盒火柴,頓時心中有了主意。過了十幾分鐘,外面沒有了聲音。陳墨挪到墻角桌子前,撞倒桌子,撿起火柴。費了好大勁終于把蠟燭點亮了,然后又忍著劇痛燒斷繩索。他摸到墻上的機關(guān)打開暗門,推開暗門外的書架,不想“哐當(dāng)”一聲,書架上的盆景花摔到了地上。陳墨大吃一驚屏住呼吸,過了好久不見有腳步聲,才放下心來?;ㄅ璧哪嗤林杏幸粋€黑色油布包,陳墨撿起來一看,油布包中有一個卷起來的信封,信封中夾著一張名條和一封信。看完這些東西,陳墨震住了:看似簡單的一起刺殺案背后居然有如此盤根錯節(jié)的內(nèi)幕,而且比想象中的要復(fù)雜得多。
原來安昌浩表面上是個商人,實際上卻是朝鮮獨立黨的首領(lǐng)。一九二四年朝鮮被日軍占領(lǐng)后,安昌浩和一些愛國人士流亡到上海,秘密結(jié)成社團——朝鮮獨立黨,進行各種抗日活動。獨立黨黨員的名單在密文中寫得清清楚楚,尹奉吉和金九就是其中成員。而且,刺殺白川義則行動背后有一個龐大的組織,牽涉到的不僅僅有朝鮮獨立黨,還有上海灘的幫會和國民政府中的左派愛國將領(lǐng)。陳墨小心翼翼地收好油布包,便向王庶武家趕去。
王庶武看到陳墨,不由一愣。陳墨走進屋內(nèi),把油布包往桌上一扔:“你們都出來吧?!遍T吱呀一聲,內(nèi)屋走出四個人來,除了安昌浩、金九,尹奉吉,還有一個中年人。安昌浩見陳墨突然出現(xiàn),不由一驚。那中年人一抱拳:“這位就是陳墨陳大探長吧,久仰大名。在下王九光?!?br/> 陳墨大吃一驚,王九光是斧頭幫幫主,稱為“東方第一刺客”,曾策劃過好幾起刺殺案,浴室刺殺徐國梁,廬山刺殺蔣介石……國民黨幾次要拿他歸案,均被他逃脫。此人怎會在此?
陳墨抱拳還禮:“久仰王幫主大名,如雷貫耳。”
王庶武哈哈一笑:“陳兄有所不知,其實王九光是我親大哥?!?br/> 王九光原名王亞樵,早年跟著孫中山鬧革命,先生病逝后,蔣介石違背先生遺囑,將國民黨鬧得烏煙瘴氣。王亞樵負氣出走,來到上海,寄身斧頭幫,改名王九光,成立“鐵血除奸團”,專事對賣國賊的刺殺。上海淪陷后,王九光決心除掉白川,曾多次組織對白川的刺殺,只可惜都讓他跑了。當(dāng)?shù)弥状ㄒ陂L慶節(jié)這天來上海祝捷時,他又組織了再一次的刺殺,但會場不許中國人進入。就在一籌莫展時,王庶武把安昌浩介紹了過來,于是,多方力量聯(lián)手,終于促成了虹口公園的驚天一響。
陳墨聽得熱血澎湃,連聲叫好。尹奉吉沮喪地說:“可惜沒能殺得了白川?!?br/> 王九光點頭稱是,說:“白川能逃得了一次兩次,我就不信他還能躲得過第三次,我絕不會讓他活著離開上海。”
尹奉吉忽然問陳墨:“你知道白川住在哪家醫(yī)院嗎?”
陳墨不假思索地說:“圣子醫(yī)院?!痹捯怀隹隈R上就反應(yīng)過來,“你要……”
尹奉吉點點頭:“這是最后一次機會了。”他們很快敲定主意,決定明天晚上就動手,只是如何避開崗哨進入醫(yī)院卻成了問題。
陳墨心中忽然生起一股豪氣,說:“要是各位信得過我陳某,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解決?!?br/> 看大家的目光中有一絲疑慮,陳墨決然地說:“我和許多日本人都認識,進入醫(yī)院不成問題?!闭f著微微一笑:“尹大哥不怕死,我自然也不怕。”
金九握著陳墨的雙手,老淚縱橫:“陳兄弟俠肝義膽,老朽以前得罪之處,還請多多原諒?!?br/> 陳墨哈哈大笑:“能交到老英雄這樣的朋友,我陳墨也是三生有幸。”
五、合力出擊
第二天下午六點鐘,王庶武帶著尹奉吉悄悄來到陳墨的偵探所。陳墨拿出一套警服讓尹奉吉換上,讓他扮作警員和自己一起混進醫(yī)院。
尹奉吉掏出槍說:“這家伙怎么帶進去?”陳墨從抽屜里拿出兩把匕首放在桌子上,說:“把槍掛在腰上,我們帶這個進去。”尹奉吉馬上明白了陳墨的意見。
王庶武滿腔悲憤心酸,喉頭哽咽說:“你們……”
陳墨拍拍他肩膀,笑笑:“這可是出名的好機會,明天早上我就名揚上海灘了。”
七點鐘兩人來到圣子醫(yī)院門口,此時正是醫(yī)院上下班的時間,出入人員多,混進去要容易一些。
兩個日本兵攔住他們?!鞍烁?!”陳墨裝作怒氣沖沖的樣子,“我是村田的朋友,耽誤了大事要你們腦袋。”兩個日本兵曾見過村田浩二和陳墨在一起,知道他們有交情,但是兩人看見尹奉吉腰間有手槍,還是不敢放他們進去。
陳墨回頭說:“把槍給他們?!币罴庀率謽尳唤o左邊的日本兵,這才得以放行。
醫(yī)院是一座二層小樓,每一層都有日本兵把守。突然,砰的一聲巨響,接著是噼里啪啦的槍聲,這是王九光派人在外面照應(yīng),目的是引開樓中的日本兵。
日本人果然中計,紛紛端著槍傾巢而出?!鞍l(fā)生什么事了?”村田浩二從樓道盡頭的一個房間里沖出來,陳墨沒有想到他也在這里,趕緊轉(zhuǎn)過身以防被他認出。
待村田浩二下了樓,陳墨和尹奉吉立馬跑到村田浩二剛剛出來的那個房間,撞開門沖進去。床上的病人一骨碌坐起來,驚恐萬分的大叫:“你們是誰?要干什么?”兩人這才看清,病人根本就不是白川,而是白川顧問團中的財政大臣岡村。
尹奉吉箭步竄到病床前,把匕首架到岡村脖子上,低聲喝問:“白川在哪里?”岡村嚇得魂不附體,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白川大將早就死了?!币罴滤f謊,手上加勁,匕首頓時入肉半寸,鮮血汩汩往外流。岡村面如土色,連聲求饒:“我真的不敢騙你們,白川大將剛送到醫(yī)院就死了。”
此時外面響起了腳步聲,尹奉吉捂住岡村的嘴,一刀刺進他喉嚨。兩人打開窗戶,從陽臺上跳到地面,朝醫(yī)院外跑去。鬼子很快騎著摩托車從后面追來,子彈在頭頂呼嘯而過。兩人急轉(zhuǎn)入一條小巷,剛想喘口氣,卻聽見吳熙在后面大聲叫喊著:“你們幾個去這邊,你們幾個去那邊。”他自己帶著三個鬼子兵從巷子中追了過來。
兩人又跑過幾個拐角,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面前竟是一條死巷子,圍墻丈高。
吳熙追上來,將兩人堵在巷子中。陳墨鄙夷地冷哼一聲:“狗漢奸,抓我回去邀功吧!”
吳熙一擺手:“抓活的?!比齻€日本兵端著槍圍過來。突然“砰砰砰”的三聲響,三個鬼子撲倒在地。
事發(fā)突然,陳墨一愣,看身旁的尹奉吉卻神色如常,心中馬上恍然大悟:會場中的炸彈就是吳熙悄悄帶進去給尹奉吉的,而吳熙當(dāng)時非要把這件案子交給自己,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恨日本人,肯定不會全力出手。
吳熙走過來,對陳墨說:“不要說謝,以后少罵我兩句漢奸就行了。”說著倒轉(zhuǎn)槍口在自己大腿上開了一槍。陳墨心情復(fù)雜地看了一眼吳熙,拉著尹奉吉匆匆逃離。
兩人活著回來,大家驚喜交加。得知白川已死,王九光更是喜上眉梢,大步跨到書桌前給方振武將軍打電話報喜。放下電話,王九光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憂色:“白川已死的消息很快就會見報,到時候日本人顏面丟盡,他們一定會瘋狂報復(fù)。方將軍讓我們盡快撤離上海,他會派人在香港接應(yīng)?!?br/> 安昌浩堅定地說:“我們不能走,好不容易我們在上海才建立了根據(jù)地,一旦離開,以后工作就沒法開展了?!?br/> 陳墨、王九光兄弟苦口婆心勸說了半天,安昌浩三人始終不改變主意。王九光在英租界有一套房子,大家只好連夜分批轉(zhuǎn)移過去。
尾聲
第二天《上海新聞》刊出了白川的死訊,日本人認定此事是朝鮮人所為。從上午起,他們開始搜索全城,大肆逮捕朝鮮僑民,并揚言如果 兇手兩天之內(nèi)不去投案自首,就將這些僑民盡數(shù)處死。同時他們也通知了英、法兩國大使,必要時將對英租界和法租界進行搜索。鑒于當(dāng)前形式,安昌浩三人終于答應(yīng)暫時撤離上海市區(qū),隱居到農(nóng)村。陳墨隨后隱姓埋名,潛居在嘉興附近的一個偏僻山村里。
兩個多月后的一天,陳墨無意間看到了一份小報,刺目的一行黑字躍入眼簾:《行刺白川大將之案犯已落網(wǎng)》。陳墨急急看下去,“……案犯安昌浩、尹奉吉已于昨晚落網(wǎng),二人對其罪行供認不諱,坦言刺殺白川大將系其一手所為,與他人無涉,武漢方面業(yè)已做出批示,二犯即日引渡至東京……”看看時間是六月七號,已經(jīng)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
兩行淚水在陳墨的臉上悄然滑落……
?。ㄘ?zé)編/鄧亦敏插圖/陸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