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楓

影劇院里座無虛席,觀眾們被臺上的感人演出所吸引。這是一個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男主角懷著一片赤誠之情,陪著身患絕癥的女友到處治病,8年的時間,他賣了房子,拼命工作,為的就是讓女友成為自己幸福的新娘。戲劇的高潮一幕接著一幕……可誰知道,這個故事里的原型主人公,此時正在經(jīng)歷人間最痛苦的生離死別。戲的結(jié)局是好的,現(xiàn)實的結(jié)局呢?

癡心男友為女友編織生病謊言

1997年5月的一天,還在進修幼師班課程的俞群,邂逅了一個名叫王坤的小伙子。王坤是商場售貨員,長得高大英俊,心地也很善良,俞群對他有些好感。而俞群的靚麗外表和開朗性格也讓王坤怦然心動。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熟悉了起來,兩顆心也漸漸地靠近了。第二年,20歲的俞群事業(yè)愛情雙豐收:她幼師畢業(yè),在一所幼兒園任教;年長她1歲的王坤,向她表露了心聲,兩人墜入了浪漫甜蜜的愛河……

王坤和俞群的戀情得到了雙方父母一致贊同,2000年伊始,王坤的父母還拿出所有的積蓄,購置了一套婚房。每每走進愛的小窩,兩人都沉浸在幸福的喜悅之中。豈料,厄運在這時悄然而至。

9月一天,俞群在上課時忽然感覺左腿隱隱作痛,起初她以為腿抽筋,但后來站不住了。同事聞訊趕來,立即將她送到醫(yī)院。醫(yī)生一時查不出具體的病因,只讓她好好休息。可是到了春節(jié)期間,俞群的左腿痛得格外厲害,她甚至只能在家臥床。

經(jīng)過好幾個月的奔波檢查,南京的一家醫(yī)院總算確診了俞群的病,她患的是急性淋巴白血病!得知這個消息,俞群的父親當(dāng)即昏倒在地,王坤也如五雷轟頂,他強忍著淚水告訴雙方父母:“千萬不要把病情告訴群,我們先瞞著她,把她的病治好!”治好白血病談何容易?醫(yī)生告訴王坤:“要根治白血病,只有做骨髓移植手術(shù),但需要50萬元的手術(shù)費用。除此之外,只能選擇化療來延緩生命,但也需要昂貴的醫(yī)療費?！?/p>

聽了醫(yī)生的話后,王坤一下子愣了。別說50萬元的手術(shù)費拿不出來,就是十幾萬的化療費用,兩個家庭也承擔(dān)不起啊。俞群的父母早下崗了,每月只有1000多元的收入,還要供俞群的弟弟念初中。王坤家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他的父親做小本生意,母親也下崗了,哥哥剛剛結(jié)婚,幾乎花光了家里的積蓄。盡管如此,王坤仍然對父親說:“爸,群得了這種病,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救她啊!”父親深嘆一口氣說:“我是想救她,可我們拿什么來救她呢?”

王坤聽后非常難過,情急之下,他決定向親友們借錢。有人勸他:“白血病是絕癥,無論你有多少錢也治不好,還是放棄吧?！蓖趵ぢ牶笮脑诘窝?他聲淚俱下地說:“俞群患了白血病,已經(jīng)很不幸了,我要是在這時離開她,就等于直接把她推向死亡!”

很快,王坤把籌到的一筆錢交給俞群的父母。俞群的父母淚流滿面,抓著王坤的手說:“孩子,其實你沒必要這樣做。俞群的病不是一時半會能治好的,你還是離開她吧,我們不會怪你!”王坤睜大了眼睛問:“你們?yōu)槭裁催@么說呢?我已把群當(dāng)作自己的妻子,怎么可能離開她呢?”俞群的父母聽了更加感動。其實,自從俞群被確診為白血病后,他們一直在心里合計:女兒得了絕癥,王坤會不會離開她呢?雖然王坤在這時離開女兒無可非議,但他們不愿失去這么好的一個女婿。如今見王坤如此誠心誠意,他們打心眼里高興。

為了讓俞群積極接受治療,王坤再三告訴周圍所有的親友:一定不要將病情告訴俞群,就說她得了嚴(yán)重的貧血,沒有什么大礙。這是一個善良的慌言,親友們都愿意替他保密。

王坤向單位請了假,帶著俞群到蘇州去治病,因為那里的醫(yī)療費便宜些。一路上,俞群充滿了疑惑,她不停地問王坤:“我到底得了什么病?為什么要帶我到蘇州去治病?”王坤不慌不忙地說:“你是貧血,沒什么關(guān)系。帶你去蘇州看病,是因為我親戚在那家醫(yī)院做事,我比較搞得定。你就放心吧?！甭犃诉@話,俞群心里的疑慮消除了。

醫(yī)院在給俞群做了全面檢查后,為她制定了詳細(xì)的化療方案,每個療程只需要1萬元。從此,俞群就開始接受令人痛苦不堪的化療。雖然是化療,但王坤卻不敢向女友提起半個字,只小心翼翼地告訴她:“你一定要積極配合醫(yī)生治療,這樣你就會很快好起來,而我們也能很快舉辦婚禮……”聽著王坤對未來生活的憧憬,俞群開心不已,她甚至忘記了化療帶來的痛苦。

第一個療程結(jié)束后,俞群的病情有所好轉(zhuǎn)。但因后續(xù)治療費用昂貴,醫(yī)生建議王坤帶俞群到高郵的醫(yī)院繼續(xù)治療。

誰知從蘇州去高郵的途中,俞群突然發(fā)高燒,頭暈耳鳴得厲害。王坤心急如焚,一下長途汽車,就直奔醫(yī)院去。經(jīng)過診斷,俞群的肺部大面積感染,病情危重,她被送進了重癥監(jiān)護病房。王坤急壞了,他一個勁兒求醫(yī)護人員要全力救治女友,可很快他就接到了病危通知單!更糟糕的是,前期借來的錢已全部花光,于是他硬著頭皮打電話向親友求助:“求求你們,再借我一點錢吧,不然俞群就沒救了!”然而,親友們接到他的求助電話后,都表示無能為力。王坤快急瘋了,他一頭撞在醫(yī)院墻上,大哭了起來……

幸運的是,俞群最終被搶救了回來。她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腦子卻非常清醒,她流著淚問王坤:“告訴我,我是不是得了絕癥?你到底花了多少錢?”王坤最怕女友問這樣的問題,他強裝笑顏說:“你只是肺部受到了感染,現(xiàn)在沒事了,安心養(yǎng)病吧?！?/p>

安撫好女友后,王坤一邊工作,一邊四處籌錢。盡管忙得焦頭爛額,但女友能夠起死回生,讓他更加珍惜這份感情。于是,他暗暗告訴自己: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治好女友的病!

一次次打擊之后是一次次求婚

俞群的化療效果并不理想,一段時間過后,她的頭發(fā)開始大把大把掉落。王坤擔(dān)心天生愛美的她無法接受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便把病房周圍的鏡子悄悄地收了起來。誰知,俞群早就知道自己得了絕癥。

一天,俞群平靜地對王坤說:“坤,傻子都知道,人只有得了癌癥才化療,只有化療才會成我這個樣子。我的病沒有希望了,我們還是早點分手吧,我也不想治了!”這番話讓王坤肝腸寸斷。他覺得此時再向女友隱瞞病情,已沒有任何意義了,便如實相告。隨后,他堅定地說:“群,我們在一起這么多年了,我已經(jīng)離不開你了。你放心吧,現(xiàn)在醫(yī)學(xué)這么發(fā)達(dá),治好白血病根本不算是難事,你對自己要有信心啊!”俞群聽后沒再提分手的事,久久地沉默不語。

王坤覺得當(dāng)務(wù)之急要幫助女友樹立戰(zhàn)勝病魔的信心,于是他每天下班后,都給女友帶來一堆關(guān)于治療白血病的書,他盡可能挑一些積極健康的信息讀給女友聽。俞群聽著聽著,原來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了,她開始積極配合醫(yī)生治療了。

然而,高昂的化療費用一直在困擾著王坤。他再也借不來錢了,便打起了婚房的主意,但當(dāng)他向父母提及此事時,父母說什么也不同意。

一天晚上,醫(yī)院又催王坤交費。他走投無路之下只得“撲通”一聲跪倒在父母面前,哭著說:“爸媽,我求你們答應(yīng)我把新房賣掉吧,如果再付不出錢,俞群真的沒救了!房子沒了,我可以把它掙回來,可群要是沒了,我到哪去找她呢?”父母聽了以后也很傷感,他們一邊嘆氣一邊說:“賣房給群治病可以,但她的病根本治不好啊,我們主要是擔(dān)心你今后人財兩空!”見父母已作出讓步,王坤堅定地說:“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就這樣去了。如果得病的是我,我相信她也會這樣救我的!”人心都是肉長的,見兒子的態(tài)度如此堅定,父母只好同意他賣房。

房子賣了20多萬元,但這筆錢只能夠兩年的化療費。俞群得知這個消息后,氣不打一處來:“你怎么那么傻呢?為了一個將死之人,你這么做值得嗎?你以后結(jié)婚住哪啊?”王坤的心像刀割一樣疼,他伸手捂住了俞群的嘴,阻止她再說下去?！斑@輩子我只跟你結(jié)婚!只要能把你的病治好,就是把我賣了也愿意!”面對男友的執(zhí)著與真誠,俞群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治病。

轉(zhuǎn)眼間,三年過去了。俞群花光了賣房得來的錢,病情也稍稍得到了控制?？蓻]想到的是,厄運又一次降臨了。那天,俞群在看電視時,發(fā)覺右眼視力模糊一片。王坤急忙把她送到醫(yī)院檢查。服藥兩個多月后,視力也沒有改善,近乎失明了。

又過了一年,俞群左眼也漸漸失明了!她更加絕望,每天都在哭。她覺得活著對親人和戀人來說都是一種累贅,便想用一瓶安眠藥來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一天晚上,就在她要尋短見的時候,細(xì)心的王坤一把將藥奪了過來?！澳阍趺催@么傻啊?難道你真想丟下我一個人嗎?你要是有個好歹,我也不活了!”王坤說得斬釘截鐵,俞群聽后淚如泉涌,她擔(dān)心起來:王坤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如果我走了,他肯定會做傻事。想到這里,她暗暗告訴自己:為了王坤,我也要與病魔斗爭到底!

王坤想進一步幫女友樹立信心,便誠懇地向俞群求婚:“群,嫁給我吧。我們結(jié)婚之后,就可以住在一起了。這樣,我每時每刻都能照顧你!”俞群聽后,小小的興奮了一下,但隨即又消沉下來,“我是一個雙眼失明的絕癥女孩,我的生命沒有希望了,我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我嫁給你就是害你啊!”王坤倔強地說:“絕癥算什么?失明又算什么?這輩子,我要做你生命的守護神!這輩子,我要做你黑夜里明亮的眼睛!”

王坤的深情告白,給了俞群極大的安慰,她積極配合治療,但王坤還在為錢發(fā)愁。為了籌到更多的錢,他除了在商場上班之外,又找了兩份零工:推銷服裝;到河里打魚。看到兒子每天都這樣忙進忙出,王坤的父母也很心疼,他們抽空就一起來幫忙。俞群的父母知道后也很感動,他們也四處打工為女兒賺醫(yī)藥費。俞群知道兩家人都在為她的病操勞奔波,便經(jīng)常問王坤:“我從開始看病到現(xiàn)在,一共花了多少錢?”王坤輕描淡寫地說:“沒花多少錢,我們能承受得起?！逼鋵?為了不讓俞群承受任何壓力,每次拿到費用清單,王坤都悄悄地撕碎。

愛情或許真的能創(chuàng)造奇跡。一天,俞群在王坤的攙扶下散步,父親迎面走了過來,她順口說了一句:“爸爸,你今天穿的這件白襯衫很精神!”父親和王坤聽后,激動得跳了起來:“太好了,你能夠看見了!這是真的嗎?”俞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夠辨別顏色的,原來她的視力一天天變好了……

公演那天,她的生命悄然而去

2006年7月,王坤和俞群的故事經(jīng)過媒體報道后,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的反響,熱心人紛紛向他們伸出援助之手。有的給他們捐款捐物,有的給他們寄來了治病的偏方,有的給他們送上熱情的祝?！?/p>

面對這些好心人的濃濃關(guān)愛,王坤和俞群感激不盡。特別是俞群,她把收到的每一筆錢都記了賬,希望將來有一天能夠還上。有一段時間,她甚至為捐款的事煩得睡不著覺。于是,她一直在想:我的生命也許進入了倒計時,與其一天天地等死,還不如在生命終結(jié)之前,回報大家。思來想去,她決定去世以后捐獻自己的眼角膜。捐獻器官必須由直系家屬簽名,父母聽說此事后,立即反對:“孩子,你已經(jīng)受盡病痛的折磨了,我們不想讓你再遭罪,你就別讓我們再心痛了,好嗎?”俞群能體諒父母的心情,但她心意已決?？紤]了幾天,她又把這個想法告訴了王坤,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但王坤一直沉默不語。俞群知道男友也是心疼自己,便說:“我得到了這么多好心人的幫助,理應(yīng)回報他們。如果有一天我的眼角膜能給別人帶來光明,那么我的人生就是美麗和完整的啊!”俞群的一番話深深地打動了王坤。

幾天后,王坤攙著俞群來到紅十字會,簽下了眼角膜捐獻協(xié)議。這件事很快在高郵市產(chǎn)生了轟動,領(lǐng)導(dǎo)和市民的慰問和捐款又蜂擁而來,溫暖了這對情侶的心。

春節(jié)前夕,俞群的病情有所好轉(zhuǎn),整個人的精神都不錯。見此情景,王坤把她接回了家。俞群的家里一下子熱鬧起來。從市領(lǐng)導(dǎo)到普通群眾,大家都爭著去給他們拜年,并給他們送去了急需的資助。王坤熱情地接待每位客人,俞群則拉著每位客人的手,感激地說:“我太高興、太幸福了,每天都生活在感動中……”更讓他們高興的是,一家婚紗店的老板得知他們的故事后,提出要給他們免費拍婚紗照。俞群做夢都想穿上一身潔白的婚紗和男友緊緊相依,這下機會來了,她激動得整夜都沒合眼!然而,冷靜下來之后,她又想到:我要是跟王坤拍了婚紗照,豈不是成了他的新娘?我的生命朝不保夕,無法給他帶來幸福,如果哪天我走了,他該怎么面對今后的生活呢?王坤看出了女友的心思,深情地說:“群,難道你不想做我的新娘嗎?我做夢都想娶你啊!如果你不同意,我就等你,一直等下去!”俞群聽了這句話,頓時心軟了,她含淚說:“我答應(yīng)你,我們馬上就拍,馬上就拍!”很快,一張張漂亮精美的婚紗照拍成了,王坤將它掛滿了屋子。

不久,高郵市揚劇團得知了王坤和俞群的愛情事情后,決定將它改編成揚劇搬上舞臺,以弘揚人間真情大愛。他們給這部現(xiàn)代愛情版的揚劇取名《愛在天地間》。這出戲計劃在2009年元旦公演,王坤和俞群也決定在那時舉行病房婚禮。但令人擔(dān)憂的是,俞群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差。

12月16日,《愛在天地間》提前上演。那晚,王坤本想帶著俞群去看演出,但是俞群此時的病情已經(jīng)很重了。于是,他只好溫柔地抱著俞群,盡情回憶兩人相愛以來的點點滴滴,想象著《愛在天地間》的浪漫劇情。躺在男友的懷里,俞群幸福極了,那一刻,她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愛在天地間》的劇情高潮迭起,情感真實流露,每位觀眾都帶著感動的眼淚走出劇院,他們?yōu)檫@對生死戀人送上真誠的祝福。然而,令人斷腸的是,躺在男友懷中的俞群,此時呼吸越來越弱。王坤不停地呼喊:“群,你要挺住啊,你要做我的新娘,你可不能變卦啊……”可俞群在他的聲聲呼喊下,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聞訊趕來的人們都清晰地看到,俞群的嘴角含著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