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文
2009年7月最后一天的清晨,新疆烏魯木齊的一位維吾爾族朋友和一位漢族朋友送我到飛機場。我要返回北京了。
烏魯木齊的早上7點,相當于我們這里清晨5點鐘,酒店的早餐部還一片寂靜。我的維族朋友拉我到外邊吃早餐,說她家附近的牛肉面非常地道,開車到那里一看也是大門緊閉。我說,我們昨晚吃完晚飯已經(jīng)快凌晨了,現(xiàn)在一點不餓,就不要吃了。他們卻堅持一定要陪我在烏魯木齊吃早餐。在通往機場的路上,他倆一直尋覓著看路邊有沒有已經(jīng)開門營業(yè)的早點鋪。終于在靠近機場的一條小路上,看到一排小吃店已彌漫著濃烈的熱氣、香氣、人氣了。
我們坐在一個賣牛肉面的小吃店設(shè)在店外的餐桌旁,一人先要了一碗牛肉面。我坐在那里,驚異地發(fā)現(xiàn),這個由回族人開的牛肉面鋪的右邊是兩個維吾爾族男人開的新疆馕鋪,他們正烤制和銷售新疆的馕,店鋪外面擺放著肉馕、油馕、芝麻馕等不同品種不同樣式,大小不一,頗具維族特色的馕。我看見一位漢族婦女走到跟前花2元錢就買了很大的一個馕,真便宜呀!牛肉面鋪的左邊,是一個漢族人開的包子鋪,一籠籠的肉包兒、素包兒正冒著熱氣。再往左邊,是一個維族青年和兩位維族婦女經(jīng)營的烤包子店。我的維族朋友向我推薦說:“我們這里的烤包子可好吃了!”說著跑到那里花3元錢買來3個剛烤好的包子。我一口咬出撲臉的香氣,果然好吃得很。忽然,我看見那個維族青年舉著6角錢過來給我的朋友,說:“8角錢一個,不是1元?!蔽业呐笥颜f,別處的烤包子多是1元錢一個。看著這個維族青年匆匆離去的背影,我想,維族人其實多數(shù)都是很樸實、誠實、善良的。
我又看眼前那一排不同民族的店鋪,出神地看。
我的維族朋友和漢族朋友都對我說:“我們新疆,維族文化和漢族文化其實早已有了很好的融合。維族和漢族多年來都是可以相互包容的?!彼麄兒臀艺f起,在新疆的漢族人結(jié)婚時也跳新疆舞:維族人結(jié)婚時,也融入了漢族人的一些習(xí)俗。
我想起,以前幾次來新疆,在新疆的許多地方我也曾在這種美妙的情景中多次陶醉過。
這一時刻,我們都特別關(guān)注特別看重這種融合和包容,是因為我們都無法忘記7月5日那個不堪回首的傍晚和黑夜。
我的這兩位朋友都是“7·5”打砸搶燒嚴重暴力犯罪事件的親歷者,他們所在單位就在暴徒犯罪的重點地段,單位的大門當時也被暴徒砸壞了。
那時,那些早有預(yù)謀的暴徒在那條路上對途經(jīng)的無辜漢族百姓進行了令人發(fā)指、慘絕人寰的殺戮。對那些沒有穿裙子、沒戴頭巾的維族婦女和制止他們暴行的有正義感的維族人也進行了無端的謾罵和毆打。后來,我和我的朋友一起看了那條街上當時的監(jiān)控錄像。越看,我們的心越痛,針刺般的痛。越看我們越氣憤,氣得渾身發(fā)抖。什么叫慘不忍睹?我們有了一次刻骨銘心的真實體驗。那天,我們誰都吃不下飯,一連幾天都睡不好覺。我的維族朋友痛心地說:“那些毫無人性、禽獸不如的家伙為什么會這樣呢!是不是吃了邪藥?”
他們的確是吃藥了,唯恐天下不亂的熱比婭之流給他們批發(fā)的邪藥、毒藥。那些毫無人性的暴徒是要為此付出代價的!邪藥、毒藥使他們利令智昏。也會要他們命的。在烏魯木齊的一個夜晚,我們也有幸看到了我們的武警戰(zhàn)士追捕這些暴徒、罪犯的情景。
我的那位漢族朋友“7·5”事件后曾參加了新疆民政廳組織的“無辜死難者善后問題處理小組”,在存放死難者遺體的殯儀館,接待、安撫那些前來探視的家屬。完成任務(wù)后。他回到單位,好幾天都還沉浸在萬分的悲痛之中,常常沉默無語,常常吃不下飯。我的那位維族朋友則率先在烏魯木齊發(fā)動了旨在救助“7·5”事件中死難者、傷殘者的慈善募捐。短短的十天時間,他們就收到了來自民間的慈善捐贈6000多萬元。據(jù)我所知,新疆慈善總會成立13年來,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募集這么多的善款,還是第一次。
我看到許多懷著誠摯、急切心情捐款的百姓,向慈善組織捐款的百姓。他們中有漢族、回族,也有維族,很多很多的維吾爾族百姓、維族企業(yè)家。先后收養(yǎng)了10個漢族、回族、維族孤兒的70歲的維吾爾族阿尼帕·阿里瑪洪老人也特意通過新疆慈善總會向“7·5”事件的受害者捐款。一個女孩和她的媽媽也來捐了200元錢,她們本身其實也是受害者,她的哥哥,家里惟一的男孩兒在暴亂中被無故殘害致死了。她媽媽流著眼淚說:“我們不希望再發(fā)生這樣的慘事?!睆娜珖鞯仫w到烏魯木齊維持穩(wěn)定局面的武警戰(zhàn)士,深受新疆人民的愛戴和歡迎。他們也紛紛向慈善組織捐款,一位受到表彰的平暴衛(wèi)士還將烏魯木齊市見義勇為基金會獎勵給他的1萬元現(xiàn)金捐給新疆慈善總會。
在此期間,我多次參加了新疆自治區(qū)慈善總會和烏魯木齊慈善總會組織的對罹難者家屬和在醫(yī)院搶救、治療的傷殘者的慰問。參加慰問的是烏魯木齊市慈善總會的部分理事與一名兼職的副會長,他們中有漢族人,也有維族人。在一所醫(yī)院,我看見一個在烏魯木齊上大學(xué)的女孩兒,正照顧病床上的父親。她的父親給當?shù)厝思也料从蜔煓C供她上大學(xué)。那個晚上,一直小心翼翼、勤勤懇懇的父親莫名其妙地被一群暴徒打成重傷。20多天了,還在病床上不能動彈,也說不出話來。去慰問的慈善人請那個女孩兒放心,說黨和政府一定會把她父親的病治好,慈善組織也一定會資助她把大學(xué)讀完。還有一個4歲的男孩兒。被暴徒的鉛彈近距離擊中腦袋。我離開烏魯木齊的前一天,男孩兒還在昏迷中。孩子的家屬說,比起那個被歹徒活活燒死的1歲男孩兒,他們的孩子或許還是幸運的。
牛肉面吃了,烤包子也吃了。我們在那路邊的小吃店前又留戀地坐了片刻,又看了看那一排紅火的小店,那不同民族、不同特色的小店。
我要離開烏魯木齊了,這次新疆之行給了我太深太強烈的感受。我慶幸,在這非常的時期,我終于又到了烏魯木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