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偉

在國人眼中,近代以來。由于國力衰敗,中國海軍也往往處于忍氣吞聲的地位。

其實,孱弱的近代中國海軍也并非無所作為,在國家危難之際,盡其所能與列強海軍周旋,以最大力量維護民族尊嚴,在歷史上留下了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閃光點。

北洋水師首訪日本

1886年,日本、英國、俄國勢力滲入朝鮮,為爭奪控制權展開了激烈的爭斗。作為朝鮮保護國的清朝,深知一旦朝鮮旁落他人之手必將危及自身安全,于是命令北洋水師“定遠”、“鎮(zhèn)遠”、“濟遠”、“威遠”、“超勇”、“揚威”等6艘軍艦前往朝鮮東海岸海面操演,借以展示清政府強大的海軍實力,威懾敵國勿要輕舉妄動。

是年8月1日,“定遠”、“鎮(zhèn)遠”、“濟遠”和“威遠”4艘軍艦在丁汝昌的率領下,奉命前往日本長崎港進行大修。8月13日,中國水兵上岸購物觀光,個別水兵趁機跑到妓院嫖娼,與老板發(fā)生了糾紛,引來日本警察干預。水兵與警察發(fā)生群毆,結果一名日本警察被刺成重傷,肇事水兵被拘捕,其余水兵四散而逃。

8月1 5日,數(shù)百名放假的水兵上岸觀光,丁汝昌為了防止再起沖突,下令水兵不準帶械登陸。當水兵行至廣馬場外租界和華僑居住區(qū)一帶時,數(shù)百名早有準備的日本警察將街道兩頭堵死,將手無寸鐵的中國水兵隔離存各個街區(qū),隨即大肆揮刀砍殺。長崎市民在歹徒煽動下從樓上往下澆沸水、擲石塊,甚至有人手拿刀棍參與混戰(zhàn)。中國水兵猝不及防,又無法互相呼應,結果吃了大虧,死亡5人,重傷6人,輕傷38人,失蹤5人。日本警察被打死1名,傷30名,此外當?shù)厥忻褙搨嗝?/p>

事件發(fā)生后,中日雙方進行了長達幾個月的談判,日方起初不肯讓步,談判一時陷入僵局。中方有人提出“撤使絕交、以兵相脅”的主張,海軍實力不濟的日方懾于北洋水師的強大武力,這才在英、德公使的調停下,在1887年2月與中方達成協(xié)議,稱這次沖突是語言不通,彼此誤會,沒有追究責任和是非,對死傷者各給撫恤。由此核算,日方共付恤款52500元,中方共付恤款15500元,此外長崎醫(yī)院的醫(yī)療救護費2700元由日方支付。

北洋水師首訪日本最終以日方屈服而終結,但雙方從此結下了梁子。日本民間的復仇情緒被煽動起來,大受刺激的日本政府投入巨資建設海軍,從天皇到百姓踴躍捐款購置軍艦,力爭短期內趕超北洋水師。

北洋水師再訪日本

1891年,俄國和日本為了爭奪朝鮮,矛盾進一步加深。日本加緊了軍事準備,朝鮮的命運岌岌可危。清政府在外交上繼續(xù)堅持對朝鮮的保護權的同時,在軍事上希望通過炫耀強大的海軍力量,遏止日本的侵略野心。而此時的日本為了摸清北洋水師的底牌,也特地發(fā)出了訪日的邀請。

是年6月26日,丁汝昌再率北洋水師主力“定遠”、“鎮(zhèn)遠”、“致遠”、“靖遠”、“經(jīng)遠”、“來遠”等6艦從威海衛(wèi)出發(fā),7月1日抵達神戶,加煤添水后直赴橫濱。艦隊抵達橫演港后,日本予以高規(guī)格的禮遇,所到之處或禮炮致禮,或夾道迎接。7月9日,日本天皇在東京接見了丁汝昌和各艦管帶。7月lO日,外相夏本武揚舉辦游園會招待北洋艦隊將領,日本海軍大臣樺山資紀在“紅葉館”專門舉行了歡迎宴會招待中國海軍將領。

北洋水師也以相同禮節(jié)答謝日方,7月16日,丁汝昌在旗艦“定遠”號上舉行招待會,邀請了包括國會議員和記者在內的日本各界人士出席。日本人參觀完7000噸級巨艦“定遠”、“鎮(zhèn)遠”號后又深受刺激,誘發(fā)了日本國內的驚恐情緒。

北洋水師在訪問橫濱、長崎后,干8月4日離開日本回國。一些將領對日本海軍發(fā)展速度之快吃驚不已,認為自身裝備已陳舊落伍,紛紛上書要求添船換炮,卻被戶部以經(jīng)費短缺為由拒絕,直至甲午戰(zhàn)爭爆發(fā),北洋水師也未添一艦一炮。

反觀日本,朝野各界將北洋水師作為日本的頭號威脅,立志以戰(zhàn)勝北洋水師為最高命令,掀起了超常規(guī)加速擴充海軍軍備的高潮。1893年,天皇發(fā)布敕諭:決定在此后6年中再從內帑中每年撥出30萬日元,并從文武官員的薪金中抽出1/10作為造艦費繳納國庫。

至甲午戰(zhàn)爭爆發(fā)前,日本海軍已擁有各種軍艦55艘。1894年,號稱“亞洲第一,世界第六”的北洋水師在豐島、黃海、成海衛(wèi)三戰(zhàn)皆墨,以全軍覆沒的結局收場。

震懾古墨的跨洋航行

甲午戰(zhàn)敗后,清朝的國際地位一落千丈,簡直淪落到人盡可欺的地步。1905年,美國議會在白人工會的壓力下,強行通過了禁止華工的法令。清政府駐美公使伍廷芳據(jù)理力爭,始終未能挽回局面。墨西哥議會趁火打劫,也提出了禁止華工入境的法令。伍廷芳受命與墨西哥政府進行談判,結果碰了一鼻子灰。伍廷芳拍案而起,勃然怒喝:“下旗!回國!電中國政府,派兵船來,再和你們周旋!”此言一出,墨西哥官員目瞪口呆,第二天的報紙紛紛將清政府的“炮艦外交”作為頭條新聞,還配發(fā)了中國海軍巡洋艦破浪航行的照片。墨西哥震驚之余,趕緊請美國政府調停,最后以廢除禁止華工入境法令而告終。

原來,清政府敗于日本后痛定思痛,不惜重金重建海軍,從英國、德國購入“海天”、“海圻”、“海容”,“?；I”等巡洋艦,建立了巡洋、長江兩支艦隊。雖然實力不能與當年的北洋水師相提并論,但還是遠遠超過了墨西哥海軍。受此事件啟發(fā),1908年,清政府下令薩鎮(zhèn)冰率領“海圻”、“海容”二艦前往新加坡、印尼、越南等地撫慰南洋僑胞,開啟了近代中國政府宣撫華僑的始端。

1911年,程璧光率領“海圻”號巡洋艦赴英國參加英皇喬治五世加冕儀式,指揮了中國海軍歷史上第一次跨洋航行。在參加完加冕儀式后,“海圻”號巡洋艦又應美國政府邀請前往進行友好訪問,官兵們還為格蘭特將軍墓獻了花圈。恰巧此時,古巴和墨西哥都發(fā)生了大規(guī)模的排華事件,程壁光便指揮“海圻:號順路訪問了古巴。當排水量達4300噸的“海圻”號出現(xiàn)在港口時,受到了當?shù)厝A人的熱烈歡迎,而古巴總統(tǒng)懾于中國軍艦巨炮威力,態(tài)度立即改變,緊急接見程璧光剛。特意表示:“古巴軍民決不會歧視華僑。”“海圻”號于是在古巴停泊,并計劃休整后訪問墨西哥。在美墨戰(zhàn)爭中吃盡苦頭的墨西哥政府害怕再起兵禍,不等“海圻”號上門,便主動向清政府賠禮道歉,賠償了受害僑民生命財產(chǎn)損失,中國軍艦這才取消訪問打道回國。

回國途中,官兵們得知清朝已被推翻,紛紛請求程壁光宣布易幟。程璧光下令全艦官兵在甲板上集合,擁護清政府的站左舷,擁護共和的站右舷,結果所有的人都站到了右舷,黃龍旗被五色旗取而代之。

日制軍艦訪問仇家

1934年5月30日,日本海軍元帥東鄉(xiāng)平八郎死去,日本邀請各國海軍首長參加東鄉(xiāng)的葬禮,鑒于當時中日關系日趨緊張,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中國政府最后派出了海軍第一艦隊“寧?！碧栄惭笈?代表軍方而非政府前往日本訪問。

應該說,這次訪日極具諷刺意味:一方面,東鄉(xiāng)平八郎在甲午戰(zhàn)爭中,率領“浪速”號等3艘日艦在豐島擊沉了中國運兵船“高升”號,致使900多名清軍官兵葬身大海,另一方面,民國政府由于資金有限,只能用招標方式購買軍艦,而“寧海”號的生產(chǎn)商日本播磨船廠報價低廉,并同意用東北大豆折價,結果中了標。于是,就出現(xiàn)了中國海軍派出日制軍艦訪問仇家日本的現(xiàn)象。

盡管日本之行有屈辱的成分在內,但中國海軍官兵有禮有節(jié),不卑不亢,以嚴整的軍容和嚴格的軍紀贏得了日本友好人士的尊重,以有素的軍事訓練和良好的裝備保養(yǎng)展現(xiàn)了中國自強不可欺的軍威。

回國后,“寧?！碧柟俦艿搅藝鴥雀鹘绲摹懊娜铡敝肛?處境十分尷尬。官兵們忍辱負重,加緊訓練,憋著一口氣要打翻身仗。在四年后的淞滬會戰(zhàn)中,“寧?！碧枒?zhàn)沉于長江江陰段江防防線,而訪日時的“寧海”號艦長高憲申在指揮“平?！碧栄惭笈炞鲬?zhàn)時腰部負重傷。

選自《文史博覽》200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