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洪

過完暑假,我就要開始自己的“高考沖刺”了。7月16日,是我18歲生日。當晚,爸爸拍拍我的肩說:“兒子,你已經(jīng)長大了,反正你也沒事,要不明天就跟老爸出去打打下手,掙點學費,嘗試接觸一下社會吧……”我欣然應允。

第二天一早,我便和爸爸一起來到城里的勞務市場門口,手里拿著個“裝修”的簡易牌子開始等活干。雖然我知道,等待我的可能是又臟又累的體力活,但成年后的第一份“工作”還是讓我感覺十分新鮮和期待的。

等了大約半小時,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說她家里的地板要換。爸爸跟她談好價錢后,我們爺倆就隨她走進了她的家。那是一座在我這個窮孩子眼里可以稱得上是“富麗堂皇”的房子,從踏進她家門的那一刻起,我就對她充滿了羨慕。

女主人性情溫和,但我總覺得她沉靜的目光背后掩藏著一些人世的風霜。她把要做的活仔細交代好,便到書房去忙她的了。爸爸仔細測算了房屋的面積,然后安排我把房間里礙事的物品移走,自己蹬著三輪車去建材市場采購瓷磚了。

我開始忙碌起來。在移動沙發(fā)時,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在地上赫然躺著一個光彩奪目的東西,定睛一看,竟是一枚鑲著藍寶石的白金戒指!我的心突然狂跳起來。我自然明白這個東西,對我這個窮小子意味著什么!

我把鉆戒撿起來,放在手心里,覺得它很沉,沉得讓我感覺有些窒息。我無法說服自己把它重新放到茶幾上,同時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坦然地將它裝進自己的口袋里。我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內(nèi)心的狂跳。腦海里放電影似的迅速閃過許多畫面:坐在對面書房里的女主人,烈日下?lián)]汗如雨的爸媽,足可抵得上我?guī)啄晟钯M的鉆戒……我的思想開始松動,我告訴自己:如果將它裝進兜里,對財大氣粗的她也許算不了什么,可對我的家庭也許會減輕許多負擔……

我手心里握著那枚鉆戒也許是幾秒,也許是十幾秒,正當我思想里善與惡在激烈斗爭難分勝負猶豫不定的時候,女主人輕輕地拎著一本書走了過來。我趕緊攥緊手心,盡管心跳欲狂但仍裝作若無其事地干活。

由于一只手攥著戒指,加之自己心里有鬼,所以干起活來十分別扭。但她站在我面前卻沒有看一看就要離開的意思,而是笑吟吟地跟我攀談起來:“小伙子,你抽煙嗎?”說著她遞給我一支煙。

“謝謝阿姨,我不會抽煙?！蔽倚奶涌?不敢抬頭看她的臉,生怕自己的秘密被她看穿。

“那現(xiàn)在我可以抽一支嗎?”她語氣真誠地問。

我驚詫了,不明白她問這話的意思,但還是說:“這是您的家,您當然可以抽,沒必要征求我的意見?！?/p>

“呵呵,因為你不抽煙所以我怕抽煙影響了你,”她笑了笑說, “報紙上說被動抽煙更有害健康?！?/p>

我的心溫暖起來,簡單的一句“現(xiàn)在我可以抽一支嗎”,這給予了我一個18歲男孩的尊嚴!突然間,我覺得她有著母親一般的慈愛,是值得我尊敬的一個陌生人。

她又問了一些關于我的情況,我毫無保留地跟她說了一通。最后,她說:“小伙子,我有點事要出去一下,麻煩你邊干活邊幫我照看一下家……”

天!我沒聽錯吧?我再次驚詫了。

是的,我沒聽錯。隨著防盜門的關閉,面對偌大的一個富麗堂皇的陌生人的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緩緩松開那只因為攥得太久、太緊而被鉆戒硌得生疼的手。我的心再次狂跳起來,我在不斷地說服自己:她如此尊重你、信任你,你一定不能褻瀆這份尊重,泯滅良知!

在我將那枚鉆戒放回到茶幾上時,感覺心靈上有種說不出的輕松。我安慰自己,也許你錯過的是一個不勞而獲的機會,但你所堅守住的做人的準則卻可以讓你對得起良心!

干完了活,爸爸還沒回來,我順手拿過她報架上的一疊報紙隨便翻著。忽然,一個標題赫然入目:欲壑難填,派出所長斂財百萬;邪不勝正,結(jié)發(fā)妻子大義滅親。天,照片上的“結(jié)發(fā)妻子”竟然就是這所房子的女主人!我的心再一次狂跳起來。

她很快便回來了,手里拎著幾瓶礦泉水。她遞給我一瓶說:“大熱天的,我去給你們買了幾瓶水。”

我羞愧難當。見我手上的那張報紙,她的面色突然間凝重起來,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義之財,一旦擁有就會讓你的心靈永遠背負沉重?！闭f著她拿起我放到茶幾上的那枚戒指,有意無意地說:“就像這枚鉆戒,你看它外表璀璨奪目,但誰又能想到它是假的呢?所以,做人啊,一定要堅守住內(nèi)心那份純凈,不要被那些浮華與魅影所蒙蔽、誘惑、戕害……”

我信服地點點頭,最后忍不住問她:“阿姨,您剛才留我在家,您不怕我一時起了歹念?”

她爽朗地笑了起來:“小伙子,其實我看到你把那枚戒指攥到手里了,但你備受煎熬的面容讓我覺得你需要我的幫助。剛才的聊天中我知道你是個值得信任的人?！?/p>

我的心又是一陣劇烈地狂跳。是啊,就在剛才,我放回的并不只是一枚鉆戒,更是找回了一個差一點迷失的自己啊!

爸爸滿頭大汗地拉著瓷磚回來了。我迎上去,心情異常輕松地說:“爸爸,您先歇著,我把瓷磚背上樓吧,您的兒子已經(jīng)長大了!”

風信子留言生活中存在著很多誘惑,而且它們總是冷不丁就會冒出來,并且試圖去控制我們內(nèi)心最脆弱、最敏感的地方。其實,這也是對我們的品行和意志力的拷問。心靈的天平會傾向哪一方?我們需要冷靜思考。

相信小主人公踏上社會的這第一課,或多或少地也給了我們一些啟示:做任何事都要堂堂正正,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在下定決心之前,不妨摸摸胸口:我這樣做,是否會讓自己的心靈得到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