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翔 曲 星
一
滿山荔飄香,香醉了荔園的小伙妹仔。
可桂蘭這些天心里卻像揣了個兔子似的抓撓得不踏實,茶飯不思。這件事情橫在她心里總是放不下。
什么事?
村里快要換屆選舉村長了。老爸給她透了心思:想和小剛競爭。因為村里的好多事情他還沒有辦完,自己糊了手不想甩給別人。桂蘭沒想到,爸六十的人了,還想當這個吃虧不討好的村官。小剛呢,也是志在必得,他說一定要當這個村長,只有當了村長,他的靈東新農(nóng)村規(guī)劃才得以實現(xiàn)。最后基本上就只有這兩個候選人了。桂蘭心里嘀咕,怎么偏偏是他倆呀?一個是自己從小相依為命的親爸,一個是自己青梅竹馬的心上人,還有幾個月她和小剛就要成為小夫妻了,可偏巧出了這檔子事,不叫她為難么?
桂蘭想起前不久小剛在她家里和爸一起喝酒的情景,她知道,爸和小剛,兩人都是犟牛筋,只要是自己認準的事情,三頭牛也別想把他們拽回來。那晚,小剛和爸喝了幾個小時,兩人都喝得臉紅脖紫,酒氣熏天。老爸說,小剛,想不到咱爺兒倆還會爭一把椅子啊?你小子,行!做什么事情只要是正道,就要做到底,決不能趴下!小剛遞給桂蘭爸一支煙,兩人湊到一塊兒說,叔,我敬重你,我只是……桂蘭爸捶了小剛一拳,只是什么,小子,咱爺兒父子的就別繞什么彎子,我今兒跟你來個君子協(xié)定你看怎么樣?我們和諧相處,現(xiàn)在是和諧社會嘛,新農(nóng)村建設少不了和諧,在和諧的前提下公平競爭,到時看誰的選票多。老村長,不,叔,……好!小剛的稱呼語無倫次,他伸出了左手的小指頭,桂蘭爸伸出了右手的小指頭,他倆像小孩子似的拉了勾,而后倆人像老朋友似的挽著膀子向村外面走去。
盡管兩人有君子協(xié)定,可畢竟是酒話,桂蘭哪里相信呢?她擔心他們?yōu)檫@事鬧起來。那受傷害的就不僅僅是他倆,而是兩家?guī)状说慕磺榘?
桂蘭從家里走出來,村頭的兩棵大榕樹下鬧轟轟的,可等她走到大榕樹,聲音像有人突然用剪刀剪斷似的,啞了,出奇地靜。桂蘭拿眼掃著大榕樹下,她的一個姐妹走出來,把她拉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告訴她,桂蘭,剛才大家都在議論一件事。桂蘭迫不及待地問,你快說,是什么事?我也是只聽了一半,他們說,你的小剛把你爸給告了。什么告了?小剛到鎮(zhèn)里告了你爸的狀。說你爸在上面活動,拉選票,還有……啊?!小剛告了我爸,桂蘭怎么也不相信。他告我爸干什么,他為什么告我爸,還有什么?我也不知道,前面的話我也沒有聽到,大家都在議論,針尖對麥芒,這下有好戲看了,女婿告岳丈,這出戲熱鬧哩!
桂蘭眼前一黑差一點摔到,她這些天擔心的事兒還是發(fā)生了。她挪著步子向家里走去。哎,在這節(jié)骨眼兒上,爸招呼也沒打一聲,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幾天都沒有落屋。她搞不明白,小剛沒理由告爸呀!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不應該,有什么事情不能攤到桌面上說呢?小剛這樣做,我的臉往哪兒擱。他的心里還有我這個人么?他說過,愛我就會愛我的一切的,現(xiàn)在,難道他連我爸都不能容忍么?拋開老爸和他爸是拜把兄弟不說,他爸去世后,我老爸照顧了他們家那么多年,老爸為了救他還差點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難道小剛把這些都忘了。桂蘭覺得,小剛當了幾年兵回來,似乎有些地方和以前不一樣了,可哪些不一樣呢?桂蘭自己也說不清楚。桂蘭走到岔路上停住了,他要去找小剛,問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然,爸曉得了又要說,你心里只有你的小剛,哪還有我這個老爸呀。于是她踅了身子向小剛的家走去。
二
張小剛為爭奪村長的位置,把他的岳丈給告了。這消息長了腳在靈東村竄來竄去,不到一支煙的工夫,全村人都知道了,幾乎都在議論這個新聞。可人們就是沒有看見新聞的兩個主角人物出場。有些人想看這兩個人物的表演,他們就沒事找事的到處打聽。
這當兒,小剛媽聽到了這個消息,她怎么也不相信,問了幾個和她年齡仿佛的老姐妹,大家都說,大妹子,你別急,這事我們只是聽說的,你別往心里放,等你家小剛一回來不就清楚了么?
小剛媽回到家里,把門關上,她不想聽到任何聲音了,她心里堵得慌,骨頭快散架,身子像抽空了似的。她一屁股癱在椅子上,口里喃喃,這叫我怎么辦吶!阿剛呀阿剛,你給媽添心病了啊,老媽我這么多年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大容易么?還不是多虧了你叔啊!你得罪誰都可以,你不能得罪你叔哇,你告哪個都可以,你不能告桂蘭的爸,你的丈人吶!老淚沿著小剛媽臉上的溝溝坎坎一滴一滴往下落,小剛媽用袖頭不停地揩著。
傷心歸傷心,可總得想辦法補救啊??偛荒茏寗e人看那爺兒倆鬧笑話!小剛媽走到廳堂正中的長條柜前拿起電話,可一時想不起小剛的手機號碼了,那一長串數(shù)字她是那么的熟悉,不知撥了多少次,一次都沒有撥錯,每次一通,她都能聽見兒子小剛甜甜的聲音,媽,有么事?她總是一笑,然后就嗔道,哦,沒事媽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呀!小剛就笑著趕緊說,能,能,我是你兒子,你想什么時候打就什么時候打,兒子什么時候都聽媽的話。小剛媽就說,那,我希望你早點把桂蘭娶進門,我希望早點抱孫子。你成天兒在你的荔枝園里鬧騰,什么時候想過這事呀!想過,快了……可今天怎么了,連兒子的號碼都記不起來了。她無奈地放下了電話,拿起放在門旁的拖把,地干干凈凈,出門前剛拖了的,瓷磚上能照得見人模樣哩!
哦,怎么辦?找不到兒子就不知道事情的真假。我不能干著急。找不到小剛我就去找桂蘭,桂蘭八成知道這件事,她準能找到小剛。小剛媽一開門,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桂蘭,桂蘭看見了小剛媽,一聲干媽喊出口,眼淚就簌簌地往臉頰上篩。小剛媽慌慌地抱住了桂蘭說,蘭子,別傷心,有你干媽哩!不管小剛怎么著,小剛還敢糊弄他媽?我就不信小剛是個吃了木耳忘了樹蔸的人,走,找小剛?cè)?要他給我們一個說法!
干媽,小剛的手機關機,我們到哪里去找他呀?傻丫頭,到他們的荔枝園去等。桂蘭和小剛媽走出村,向靈東河上的靈東橋走去。
靈東河并不是很寬,但水很深,到了汛期時水流速不僅快而且猛。這靈東河像仙女身上的一根裙帶把靈東村緊緊地纏繞著。遠遠看去,她就像是一根銀白色的綢帶飄在靈東村的周圍。說也巧,靈東村匍匐在崇山峻嶺之間,好像是山嶺們商量好了似的,特地空出了一塊平整的土地來給靈東村人居住的。靈東河繞著村子的一段也變得溫順了,一路歡歌笑語從村邊流過。
小剛媽和桂蘭走到了靈東橋上,弧形的靈東橋像一條美麗的虹伏在靈東河上。小剛媽站在橋上,望著橋下的急流,就很自然地想起了小剛上學的那一幕……
小剛上小學的時候,這靈東橋是用幾根木頭搭成的搖搖晃晃的危橋。那天小剛要去考試,沒有等同伴去學校,天沒亮就要獨自一人去。天下著大雨,媽不放心把他送過了靈東橋。走了一段路,小剛擔心河里漲水,靈東橋很危險。他剛轉(zhuǎn)身就聽見有人喊,小剛,快來幫幫我。小剛跑回去。一個同學走到橋中間就再不敢往前挪步子了。他走過去用力一扯,那個同學過去了,可由于用力太猛,小剛跌入了急流滾滾的河里被河水卷走了。恰巧這時,老村長送女兒桂蘭上學看見了,他顧不了脫衣服就撲進了驚濤駭浪中,一把揪住了小剛的頭發(fā)把他掀在了漂在水面的一根樹上,自己卻被大浪壓得抬不起頭了。大伙兒趕來,在下游很遠的地方才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老村長……
后來,每逢起風下雨,老村長就安排人守護在橋上,護送孩子上學。老村長決心要修橋,可是沒有錢,他帶領大家到外面搞副業(yè),承包公路的回填工程,三天兩頭往縣里跑,每次為了節(jié)約幾塊錢的車費都是頂星星帶月亮地步行,鞋子不知磨破了多少雙。為了節(jié)省買鞋的錢,老村長還特地要女兒桂蘭向小剛媽學做鞋子……求爺爺告奶奶總算弄到了錢。老村長又組織村民們炸石頭,義務給修橋隊幫工,在最短的時間里建起了漂亮的靈東橋。
想到兒子不分青紅皂白地告老村長,小剛媽心里怎么能太平下來呢?
干媽,走啊!哦,好好!聽到桂蘭的催促聲,小剛媽這才回過神來,好,走,走。
走過了靈東橋,往左是一條土路,這是村里連接外面的唯一通道。土路狹窄,最寬處也只能走農(nóng)用拖拉機。往右是一條羊腸小道,這條道一直通向十里之外的鄧陽湖,鄧陽湖向前走幾里路便是六峰古廟,六峰古廟建在這里的最高峰六峰頂上。鄧陽湖往上走就是小剛他們的青年農(nóng)科所的荔枝園。小剛媽每年都要到六峰古廟去敬香。還從來沒有去過小剛他們的荔枝園。她想,這回,我要去看看荔枝園,看看那地方到底有什么東西吸引兒子成天兒地蹲在那里,一蹲就是三年多。
緊走快趕,爬坡翻嶺來到了荔枝園。一眼望不到頭的荔枝樹園靜靜的,春風吹來,荔枝樹輕快地搖曳著,發(fā)出颯颯的響聲。她們幾乎走到園中了,還是沒有見到一個人。正是荔枝開花時節(jié),園里已經(jīng)沒有多少活計要忙了,那些小青年也回去了??尚傄膊粫Φ煤枚嗵觳粴w家呀!小剛媽長嘆一聲,這孩子,死哪里去了呢?
沒有一個人。桂蘭想,爸不知道到那里去了,小剛也沒有任何消息。她感到有點沮喪。她扶著一棵荔枝樹,看著樹上橢圓形的綠綠的嫩葉,再看那滿樹盛開飄香的荔花,喃喃自語,小剛,你忙得連給我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么,你到底在哪里呢?
三
這些天張小剛?cè)靸深^地往縣里跑他的計劃。
但此時的張小剛卻放下了很多自己急于要辦的事情。他現(xiàn)在正坐在六峰古廟身后的六峰山頂上。六峰山是這一帶山巒的最高峰。從峰頂鳥瞰著山下,張小剛再一次驚嘆了,他覺得這是上蒼對這片土地的恩賜,也是對他的恩賜,他慶幸自己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他感謝在部隊生活的幾年,使自己能走出大山,看到了外面的世界,開闊了自己的視野,也使自己有了決心和勇氣扎根在這片土地上,用青春的力量將這片神氣的土地點綴。
他猛吸了一口煙,欣賞著山下的風景。
六峰古廟掩映在綠樹叢中,那紅瓦高墻格外醒目,據(jù)說這古廟建于清朝康熙年間,距今已有三百五十多年的歷史了,還不時有人來許愿敬香。往下看鄧陽湖中間一條小道隔開,就像是兩顆綠色的瑪瑙鑲嵌在山們的身上,群山俯視著這兩顆瑪瑙,在陽光的照射下,湖里的水一半是綠色的,一半是紅色的,遠遠望去泛著金色的光,她靜如處女,顯得美麗而又神秘。往上走半里路就到了小剛他們青年農(nóng)科組的荔枝園,那一排排整齊的荔枝樹精神而又充滿活力,它就是靈東村人的希望。想當初,這兒是一片荒山,是小剛帶著村里的青年一镢頭一镢頭刨出來的,為了開墾這片荒山,小剛勸回了幾個外出打工的青年,他那時就很自信地說,我們守著金娃娃不抱,到外面打什么工?與其做漂浮在外的浮萍,不如就把根在這個地方扎深扎牢。
六峰古廟,鄧陽湖,荔枝園,靈東河,靈東村,還有青山翠嶺……在小剛的眼里就是一幅絕妙的畫卷,這就是上蒼賜給靈東村人的金飯碗。小剛和他的青年農(nóng)科組的成員們要以荔枝園為依托,發(fā)展立體農(nóng)業(yè),生態(tài)農(nóng)業(yè),開發(fā)旅游業(yè),使這天然的美景融進靈東村人的生活里,刻在靈東村每個人的心尖尖上。
這個計劃小剛不只一次和他的組員們商量過,現(xiàn)在還處于保密階段,只有他們農(nóng)科組的青年們才知道,連老村長,他未來的岳丈大人都沒有告訴,他叮囑桂蘭也暫時不要告訴她爸。
前天張小剛又去了一趟縣里。找了縣農(nóng)業(yè)發(fā)展中心,找了縣旅游開發(fā)公司,要求專家們對他的計劃的可行性進行論證,為了吸引那些領導專家,小剛還帶了大量的第一手資料和照片,還特地請人制成了DV短片《靈東風光美》放給那些專家們欣賞。兩個部門的專家對此非常感興趣,說要考察之后再給小剛拿一個詳細的發(fā)展計劃。聽了那些專家們的設想和意見,小剛心里像灌了一桶蜜似的。這一項計劃一得到落實,最關鍵的就是投資問題了。
告別了那些專家,他才去找他的戰(zhàn)友,白海豚酒店的經(jīng)理馬海子。
白海豚酒店規(guī)格雖然不是很高,但在縣里還是小有名氣的。馬海子是去年出任經(jīng)理的,當時,村里玉梅等幾個小丫頭知道馬海子是小剛的戰(zhàn)友,找小剛幫忙,要小剛介紹她們到酒店去。小剛給海子下了命令,我介紹的人你說什么都得要。當然小剛介紹的也都是村里最體面的妹仔。
小剛沒有打海子的手機,直接來到了白海豚酒店的經(jīng)理室。
咚咚咚,小剛的敲門聲很輕。門開了,海子一愣,繼而捶了小剛一拳,是你呀,真是一想到曹操,曹操就到了,我剛才還給你打了電話,可就是打不通,你小子,藏到什么地方了,又是從什么地方拱出來的。手機沒電了。小剛握住了海子的手說,我從荒山野嶺來找大經(jīng)理討口飯吃啊!找我討飯吃。我都想到你那里去打工哩,哪個不知道你那里要抱金娃娃了。到時候你可不能忘了哥們!可我現(xiàn)在銀娃娃八字還沒有一撇哩,金娃娃到哪里去弄喲!小剛拿起桌上的煙點燃了一支,坐在沙發(fā)上說,怎么樣,我給你介紹的幾個員工都行么?海子拍著小剛的肩頭說,行,你小剛介紹的能有不行的么?這靈東河滋潤美人啊,那幾個小妞看著就是養(yǎng)眼,吸引了不少客人哩!小剛看一眼海子說,我可跟你說,他們都是我的小妹妹,你可不準打她們的主意。哦,那,肯定的。你對我海子還不放心么?還有,你還要管好她們,保證她們出淤泥而不染,不然我對不起她們的父母!那……那什么?你不能保證我就帶她們走。那好吧!海子,實話告訴你,她們就當是我派來你這里實習的,到時候你留也留不住。她們都得回靈東村。海子一揮手,好,好,我的哥們,你怎么說我照您老人家的指示辦得了吧!
海子看了手機,我說哥們,你肚子不餓?你不是來蹭飯的,是來給我專門安排工作的?我不蹭飯到中午了往你這里跑?那就吃飯去吧,不,是喝酒,我們今天痛快地喝幾杯!說著兩人并肩向酒店三樓走去。小剛說,還有一件事我要說。海子扯了一下小剛說,我說你有完沒完吶!你不是說痛快喝幾杯的嗎?現(xiàn)在不說喝了酒就是酒話,酒話就是屁話,能管什么用。好,你說,我洗耳恭聽。我的荔枝出來后,你這里要作為特色果品供客人品嘗……我,我的哥們,你說到哪里去了,怎么你還不知道,你們老村長沒有告訴你?告訴我什么?
海子估計小剛真的不知道這件事就說,老村長與深圳過來投資的沈老板幾天前就在這個包間簽訂了承包荔枝園開發(fā)的協(xié)議,荔枝的銷路由沈老板包了,我還以為你知道哩!海子就把那天的情況竹筒里倒豆子一股腦兒地倒給了小剛。小剛聽了愣在那兒,他簡直不相信老村長會一個人獨斷專行。嘿嘿,他是你叔,未來的岳丈,我還以為這事你們商量了的哩!商量過屁,他把我哪放在眼里!海子若有所思,這老村長也太家長了!哦,大概考慮自己快下了……那天,老村長還和沈老板說這三萬元我不能收之類的話,相互還推讓了半天,老村長還是收了,嘴里喃喃地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我估摸,可能是簽協(xié)議拿的回扣。要不然,怎么他一個人來簽這個協(xié)議呢?簽了協(xié)議之后他們一行人就外出旅游了。
小剛的臉氣得漲紅了,罵了一句,這個老東西,老糊涂了。他站起來竄出門,他這樣做就休怪我無情了,我要告他!
小剛哥,告哪個?在酒店的靈東村的玉梅等幾位姑娘來了,看見小剛氣鼓鼓地趕緊問他。
小剛哥……玉梅的話剛開口,小剛就揚了揚手說,沒你們的事,我要告老村長……說完他就氣呼呼地躥出酒店。海子和玉梅的喊聲他哪里還聽得見呢?
到什么地方去告呢?先到鎮(zhèn)里,然后再一級一級往上,要趕快制止老東西的糊涂行動。
張小剛坐在車上,心里很不平靜。未來的老丈人和他玩起了花花腸子,叫他心里怎么不難受。他回想起前幾天在老丈人家里和他一起喝酒時倆人還像小孩子似的拉勾,原來老丈人是在探他的底,為了穩(wěn)住他,之后自己卻跑到外面到處活動,搞得我措手不及!看來,對老丈人,自己也要多個心眼。萬一老丈人賴著不下臺,我的計劃就不能實現(xiàn),他知道,老丈人干了這些年了,人老了,辦事就有點縮手縮腳的。桂蘭,你就別怪我了,這個村長我非競爭成功不可了??衫险扇瞬粌H是老丈人,他還是自己的叔,自己的恩人,老爸的拜把兄弟啊!他把我當作他自己的親兒子看待的呀,難道就因為我與他都是村長的候選人,他就不擇手段,難道他擔心自己選不上村長,就想在最后利用權(quán)力為自己撈一把。無論怎么說,有什么事情他都不該瞞著我呀!也沒有瞞我的理由啊!除非他真的拿了別人的回扣。我真的去告他么,這不要鬧一出笑話么?畢竟是自己未來的丈人啊,告了他,我怎樣面對桂蘭,我與桂蘭的婚事豈不擱淺了么?我怎么舍得和桂蘭分手呢?沒有了桂蘭我的生活還有什么滋味啊!可是,讓老丈人這樣胡鬧下去,這也不是我張小剛的性格呀!只要我有理,我相信桂蘭會理解我的。一路上,小剛的心里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在鎮(zhèn)里下了車,步行兩百米就是鎮(zhèn)政府了。張小剛的雙腿像被人拽住似的怎么也邁不動。
叔……張小剛長嘆一聲,你真是叫我為難啊!我要當面問你,你如真的拿了別人的回扣那就莫怪我無情了。
張小剛沒有去鎮(zhèn)政府,而是騎著摩托車回到了荔枝園,爬上了六峰古廟后面的山峰上……
四
六峰古廟的晚鐘敲響了。
夕陽掛在了六峰山上。張小剛站起來,可是雙腳麻木,他用雙手撐著地,不停地交換著甩著麻木的雙腿,好半天他的雙腳才恢復知覺。他轉(zhuǎn)動著身子再看一眼夕陽下蒼翠的景色,笑了。好像一切煩惱都被他甩在了身后,也是的,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呢?太陽不照舊東升西落么?靈東河的水不照樣歡快地流么,荔枝樹不依舊開花結(jié)果么!我張小剛不還是張小剛么?難不準還有誰會改變我?他哼著“青山長,綠水流”的歌兒,甩著脫下的西服上裝走下六峰山。
傍晚的靈東河好像溫順了些,它淺唱著向遠處跑去,鄧陽湖上金光熠熠,幾只水鳥在湖面上親吻,吻夠了,撲棱一下翅膀,向青山翠嶺中飛去。張小剛穿過鄧陽湖,來到了他的荔枝園。
荔枝園的西面是他們青年農(nóng)科組住的一排房子,房子不大,只有七八間。在周圍的山坡上顯得格外顯眼。張小剛看見,好像有一個人站在房子前面。農(nóng)科組的青年這幾天放假,只有他一個人留在山上,是誰呢?
小剛加快了腳步。近前一看是媽,媽這么晚了翻山爬嶺地來找我,一定有什么急事,他緊走快趕,喊一聲,媽。山谷中的回聲一聲連著一聲。
媽沒有回答。小剛走到媽的身邊,又喊一聲,媽,你來找我?
你還曉得有這個媽?小剛媽烏著臉,滿臉的皺紋一抖一抖,你媽還沒有死!
媽,你說哪里的話!小剛還在喘氣,你兒子哪個地方得罪你了?你就說嘛,跟自己的兒子還犯得著生氣啊!
你是沒得罪我,你比得罪我還要麻煩得多。我問你,你這幾天在東奔西竄地搞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小剛越發(fā)聽不明白了,他氣惱地說,媽,你兒子幾時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你對自己的兒子還不放心?
你別給我繞彎彎了,全村人都曉得了,你告了你叔,告了桂蘭的爸!
是,哦……我……小剛一時解釋不清楚。本來他的心情才好點,媽一提這事,他心里的無名火又竄上來了。
你……小剛媽氣得臉上發(fā)紫了,她踮起腳揚起手,我打死你個忘恩負義的不肖子??赡强葜λ频陌驼茀s落在了小剛的肩頭,她再惱也舍不得打兒子。
媽,兒子做錯了事你就打。只要能解媽的氣你就罵,媽,我還沒告我叔,我也沒有那么糊涂,我要當面問我叔,看他是不是做了那些事?
你沒告?小剛媽的怒氣緩了些。
我要當面問叔。
問什么?
叔是不是把荔枝園包給了別人?是不是收了別人三萬元的回扣。
傻小子,你叔會做這樣的事?
我也不信,可……
可什么,你不信你叔?
這人……也會變。
你叔會變,他只會越變越好,他那一根筋我還不曉得,他只會變著法兒給村里辦事。幸虧你還沒有去告,不然,你不是在打你叔的臉么?
媽,如果我叔真拿了回扣呢?
那……媽忍了片刻說,你也不能告,村里又不只你一個人長了嘴。
看著叔犯錯誤我不管,這不是你兒子的性格啊!
不是你的性格你就不能改么?在這件事情上你要聽媽的。天干無露水,人老無人情,你還沒有老,叔的恩情你我這一輩子都還不清……
媽,這是兩碼事。
兩碼事你也要看成一碼事。再說,你和桂蘭馬上就要辦喜事了,你橫插一杠子這樣的事,叫哪個心里還喜得起勁來呢?這件事情你要不依媽的,你就沒有我這個媽。
小剛不想再惹媽生氣,他沒有辦法把這些事情跟媽講清楚了,他想,到時候再說,叔真做了那樣的事,我相信我會說服他的。于是他就把話題轉(zhuǎn)開了,問媽,桂蘭呢,她曉不曉得這件事啊!
哎呀,我倒忘了,小剛媽拍了一下大腿說,桂蘭和我一起來的,她說有急事剛走了。小剛,你快去追,桂蘭還在生你的氣哩!
于是小剛用摩托車馱著媽在那條羊腸小道上顛簸著下山……
五
老村長騎著摩托車哼著山歌紅光滿面地回來,他一路搖搖曳曳地來到靈東橋上,停了摩托車,靠在靈東橋的欄桿上點了一支煙悠閑地吐出了煙圈。這幾乎是他的一個習慣,每次外出回村,他都要在靈東橋逗留一會兒,看一看靈東河,再望一望村子,一根煙抽完了才回家。
他剛吐了幾個煙圈,就聽見遠處有幾個小孩“哦,哦——”拖長調(diào)子吼著,之后那些小孩就搖頭晃腦地齊聲念起了順口溜:
獨斷專行老村長,
賣了荔園游四方,
三萬回扣袋里藏。
青年組長張小剛,
火燒火燎著了慌,
跑到鎮(zhèn)里告岳丈。
靈東村里好戲唱,
女婿岳父要干仗。
哦,好小子們,給老子順口溜都編出來了,他奶奶的,這事兒這么快呀,到底是信息時代啊!是哪個多事的鬼崽編出來的。他甩了還沒有抽完的煙,跨上摩托車,他要逮住小孩子問個明白??蓻]等他追到身邊,那些小孩子就一哄而散了??磥砦易龅倪@件事情全村里的人都誤會了。
桂蘭不在家里,已經(jīng)是中午了,老村長便下廚燒飯。等了好大一會兒,桂蘭還是沒有回來。他便打桂蘭的手機,手機里說不在服務區(qū)。打小剛家里的電話,也沒有人接。他又打小剛的手機,關機。他們到哪里去了呢?
老村長忽地想起了小孩子們唱的順口溜,小剛要告我的狀,這是哪門子的邪火?僅僅是因為我跟他說還要連任一屆村長,還是他也對我產(chǎn)生了誤會?我倒要考驗考驗這個小子,看看他的葫蘆里究竟裝的什么藥!看看他心里是不是有一桿明亮的秤!
老村長匆忙地扒了幾口飯向荔枝園走去。
荔枝園靜靜的。房子的幾扇門緊閉著。小剛這小子又去荔枝園里了,他把這兒確實當成了自己的家。荔枝樹根部有新培的土,看來小剛在里面。老村長就向荔枝園深處走去。荔枝葉拂著他的臉,他有點癢癢的感覺,但他覺得心里甜甜的。
沒有找到張小剛,老村長便放開喉嚨喊,小剛——
小剛這會兒和媽在一起給荔枝培土。小剛勸媽不要干了快回去,而媽就是不離他的左右,媽是在監(jiān)督他,怕他溜到鎮(zhèn)里去,媽知道小剛的犟脾氣。
小剛聽到了聲音,媽,像是叔在喊我哩!小剛迎著聲音跑去。叔,你來了?
哦,我不該來呀?
說哪里去了,您是村長,來檢查工作也是應該的。
哦,你小子,說的氣話吧?
沒……
我還不知道你呀!
小剛低頭不語。
這時小剛媽來了,老村長說,嫂子,你今天怎么有空來這里呀?
我……我,小剛媽笑得不自然,我來看看小剛。
老村長抽出一支煙遞給小剛,他自己點燃一支,爾后說,小剛,村里的那幫孩子們唱的順口溜是怎么回事?你,你要告我?
沒,沒……小剛媽趕忙圓場,沒有的事,都是些小孩子瞎嚷嚷。
小剛盯著老村長沒有說話。
你看我干什么?我在問你!
叔,你真的拿了人家的三萬塊回扣?
哦,你知道了。哦,是海子告訴你的?
大兄弟,你……小剛媽不知說什么好。
叔,你……糊涂。
老村長看了看小剛的媽,又看了看小剛說,我操勞了一輩子圖個什么呀!這三萬塊錢……我想留給你和桂蘭。
叔,有我和桂蘭,你就什么都有了。叔,你退給那個沈老板,就當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的。
我不退呢?
你必須退,叔,這是原則,你比我懂。
收了哪有退回去的。
你要不退,我們沒完。小剛的犟勁上來了。我,我……
你告我?
是的!
你不怕桂蘭怪你。
桂蘭不會像你這樣糊涂的。
你告我你和桂蘭就別想在一塊兒。
叔,你……怎么這樣固執(zhí),這是兩碼事呀!
兩碼事也是一碼事,你看著辦吧!
小剛想,這個老牛筋今天和我犟上了,怎么他和我媽一個腔調(diào)啊,叔……你不退我們沒完!
老村長久久地覷著小剛,似笑非笑地說,好啊,小剛,我等著你!說完就一步步斜下山岡,口里卻又哼出了山歌調(diào)。
六
小剛怎么也想不明白,叔一下子變成了那樣的人,變得陌生讓人琢磨不透了。他幾乎翻來覆去地想了一夜,天快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春日明媚的陽光已經(jīng)披在了荔枝園的身上,金燦燦的,晃得小剛睜不開眼。
回到荔枝園的青年們都到園里面勞作去了。
小剛扛了镢頭就要進荔枝園,忽然聽到有個脆亮亮的聲音喊,小剛哥——這不是桂蘭的聲音啊,是誰呢?透過密密匝匝的荔枝樹他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是……玉梅!她來干什么?
只見玉梅的手里拿著兩卷圖紙正往他這邊跑來。
玉梅,你不到白海豚,來我這兒干什么?
我來你這兒干什么,你還不知道!老村長沒告訴你?
一提起老村長,小剛又來氣了,他告訴我什么。
今天老村長要陪沈老板來找你,來你這里考察立項啊!
什么?小剛越聽越糊涂了,我和老村長鬧翻了。他收了沈老板的回扣我叫他退,他說什么也不退……
玉梅跺著腳,哎呀,那是老村長在考驗你的人品,虧你還是他未來的女婿。老村長要桂蘭和我打前站來找你的。那張三萬元的卡老村長要我轉(zhuǎn)交給你,是沈老板支持你們青年農(nóng)科組搞開發(fā)的科研經(jīng)費。玉梅說著掏出了一張銀聯(lián)卡給小剛,本來那天我就要給你的,你卻氣得話都不讓我說完就跑了。
玉梅把情況告訴了小剛——
那日,老村長作為鎮(zhèn)里的幾個代表到縣里參加建設社會主義新農(nóng)村的會議,縣里也剛好有一個招商引資的活動,老村長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他把村里制訂的靈東村發(fā)展規(guī)劃拿到縣農(nóng)業(yè)發(fā)展中心和縣旅游開發(fā)公司,剛好專家們根據(jù)小剛提供的圖紙也在論證靈東村發(fā)展前景構(gòu)想方案。老村長一看,那小子,比我的設想還周全。他看著張小剛設計的規(guī)劃笑了,看來我真的老了,不服輸不行了,這小子,到底是在部隊摔打了幾年,看問題就是看得遠,看得深。這小子是棵好苗子,桂蘭沒有看錯,我也沒有看走眼,桂蘭嫁給他我安心,村里的事交給他我放心。
老村長想叫張小剛來招商會上具體地介紹靈東村的發(fā)展規(guī)劃,可與小剛沒有聯(lián)系上。急得老村長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zhuǎn),你小子不來,叫我出面這不是趕鴨子上架么?可只有半天時間了,老村長只得豁出去了。他把靈東村發(fā)展規(guī)劃的一些資料復印了,把DV又復制了,到招商會議上發(fā)給各位老板。老村長發(fā)現(xiàn),沈老板看了所有的資料后,對這個規(guī)劃很感興趣。老村長就和沈老板套近乎。
這沈老板其實就是本縣人,在深圳闖了幾十年,也積累了一些資本,年紀大了,就想回到家鄉(xiāng)發(fā)展,看了張小剛的計劃,他很感興趣,現(xiàn)在城市不是在邊緣化么,發(fā)展原始生態(tài)旅游業(yè)前景廣闊啊。
酒席上,老村長和沈老板相互敬酒,十分投緣。老村長還把玉梅等幾個在白海豚酒店當服務員的靈東村的姑娘也叫去給沈老板敬酒,喝得沈老板心花怒放,一個勁地說,老哥,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你放心,你那里是個山青水秀的地方,我要到你那里去投資。
老村長趁著酒興說,沈老板,口說不為憑啊!
那,你要怎么著。要不要簽一個合同!
不,不!我還做不了主。
你村長作不了主,誰做主?
荔枝園搞科研的張小剛!
他來了嗎?要他來簽。
沒來。
那……
見沈老板猶豫,老村長給玉梅眨了個眼,玉梅趕緊給沈老板敬酒。
老村長說,要不,我們就簽個臨時協(xié)議!于是雙方就簽了個協(xié)議。其實簽了協(xié)議有什么用呢?只是一個意向,又不像合同那樣具備法律效應。老村長琢磨開了,向沈老板介紹青年農(nóng)科組張小剛他們目前遇到的資金緊張的情況,沈老板說,老哥,我知道,你不是怕我飛嗎?我付你十萬的押金怎么樣?老村長趕忙說,不,不。沈老板是個豪爽之人,我欣賞,欣賞,不過……那好,我給你三萬,作為獎勵青年農(nóng)科組的研究經(jīng)費,怎么樣?好好!這時,縣發(fā)展中心的主任,縣旅游開發(fā)公司的老總也來了,老村長站起來舉起杯,今天我借花獻佛,我代表靈東村的男女老少,代表我們村青年農(nóng)科組的所有成員向沈老板,向各位領導敬一杯!
酒后,老村長和沈老板又到包間里談了一會兒,末了沈老板就帶著老村長走了,說是旅游考察取經(jīng)去了。
聽了玉梅的一番話,小剛心里沸騰了。
小剛哥,那天看你氣沖沖的樣子把我們幾個都嚇壞了。你不知道,老村長看了規(guī)劃,不住地叨念,至少要三百萬吶,到哪里去弄這些錢呢?玉梅把圖紙遞給小剛。兩人就在圖紙上指指點點,公路一百萬,旅游山莊一百萬,還有酒店,靈東河漂流等設施至少還要一百多萬。小剛看著圖紙說,我正為這些資金發(fā)愁,想分幾年籌措,你看,我們的荔枝園馬上就產(chǎn)生經(jīng)濟效益了。當然能找到投資方更好。
玉梅興奮地說,老村長給你來了一招啊。
哪一招?
借雞下蛋。
老村長找到投資方了,那太好了,加快步伐,合作開發(fā),借雞下蛋,互利雙贏。叔和我想到一塊去了。嘿嘿,我只是想到了,而叔把鳳凰都引來了。我還誤會了叔,哎,我這是什么腦子啊!叔該對我不放心,于公私他都該考驗我。
小剛盯著圖紙,六峰山鳥瞰——六峰古廟觀賞——鄧陽湖游泳、泛舟、垂釣——荔枝園天然氧吧采荔枝、品荔枝,散步——靈東河——漂流——靈東村參觀,農(nóng)家飯莊品嘗農(nóng)家綠色食品……哦,我還要在荔枝園旁建農(nóng)家樂,讓村里的那些留守老人、留守孩子們都有個歡樂的家……這就是靈東村的生態(tài)立體旅游業(yè),這就是靈東村的新農(nóng)村新景觀。小剛沉浸在風景里,他陶醉了……
小剛哥,你看!老村長,你老媽,還有你的桂蘭帶著沈老板他們來了。
小剛扯了扯衣服趕忙迎上去,激動地說,歡迎沈老板光臨荔枝園。他緊緊地握住了沈老板的手。
沈老板打量了小剛一會兒,看著荔枝園,你小子,辦事有魄力。沈老板對老村長說,你女婿不僅一表人才,而且氣度非凡吶,是個干大事的料子!
小剛走到老村長的身邊,不自然地伸了伸手又靦腆地縮了回來。
沈老板看了笑著說,怎么了,連跟老丈人手都怕握的?
小剛看桂蘭一眼,又看老村長一眼,喊道,叔,我錯怪你了。
什么,你叫他叔?沈老板看了看小剛指著老村長說,這個稱呼要改呀!
老村長心想,你小子錯怪我了,但我沒看錯你,我該歇歇了,你小子,考試都合格了!隨即他跟著沈老板附和,對,對,改,你還叫我叔啊,我現(xiàn)在不喜歡這個稱呼了!
小剛搔了搔頭發(fā),叫一聲,爸……
沈老板和老村長大笑了,小剛的媽笑了,桂蘭抿著嘴也笑了,在場的人都笑了。笑得那荔枝葉也左右搖曳著,那橢圓形的嫩綠欲滴的葉子亮晶晶的,是那樣的迷人耀眼,從葉縫中擠出的花兒,一朵朵,一簇簇,一排排,一片片,綠中帶白,就像綴在天幕上的美麗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