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英

[摘要]明人趙貞吉不僅是一位以詩文著稱的文學(xué)家，也是一位非常有政治主見的政治家。在選才用人上，趙貞吉有如下主張：對人才要加以培養(yǎng)和督導(dǎo)；要以仁純之心察人；要知其是否是能容天下之人；要能久任；所用之人是賢人真儒，是敢于執(zhí)法的直臣，是有忠孝節(jié)義的人。

[關(guān)鍵詞]趙貞吉人才思想人才培養(yǎng)知人善用

趙貞吉(1508—1576)，字孟靜，號大洲，四川內(nèi)江人，明嘉靖十四年(1535年1進(jìn)士，選庶吉士，授編修，官至文淵閣大學(xué)士，曾為穆宗侍講。去世時，萬歷皇帝為之輟朝一日。他以詩文與楊升庵、任少海、熊南沙稱為“蜀四大家”。他為人正直，敢于痛斥權(quán)臣誤國。從其文集中，筆者發(fā)現(xiàn)趙貞吉不僅是一位詩文大家，而且也是一位思想敏銳的政治家，其人才思想就有值得研究的地方。

趙貞吉的人才觀

趙貞吉非常重視人才的作用，他認(rèn)為“人才者邦家之基，而社稷之貞也”。趙貞吉認(rèn)為后世的人主“欲成至治，當(dāng)先務(wù)于得賢”。他將人才看得比兵與食還要重要，在《謝錦衣陸東湖書》中，他說：“仆嘗謂兵食不足非國之患，人才不足則患之大也。今方隅之憂，豈不謂人才不足用之過哉?”

人才難得，就要注意人才的培養(yǎng)，并要加以督導(dǎo)。在《與谷近滄中丞書》中，趙貞吉說：“諸生進(jìn)身之初，良心煥發(fā)之日，得大賢尊達(dá)引而伸之，使之躍然感動，知有向往。此事關(guān)系至大，猶重于為民造一時豐樂之福者矣?！睘槭裁茨?趙貞吉用層層遞進(jìn)之法推導(dǎo)說：“天下無善治，由于人才之不具；才之不具，由于學(xué)之不明；學(xué)之不明，由于在位無人有以倡導(dǎo)鼓舞開發(fā)之耳?！笨梢姸綄?dǎo)之重要。

趙貞吉甚至認(rèn)為唐肅宗能用李泌、郭子儀等平定“安史之亂”，并成就“中興之功”，也是靠前朝的培養(yǎng)。他說：“李泌雖是奇才，然非玄宗長養(yǎng)栽培于無事之日，肅宗亦安得用之于有事之時乎?”

趙貞吉還以種樹來喻對人才的培養(yǎng)：“十年之計，莫如種樹；百年之計，莫如種人。種樹在力，種人在智。種樹為利，力之廣也；種人為天下后世，智之廣也?！彼Q贊文翁、郭有道(按，即郭泰)、王文中(按，即王通)、范希文(按，即范仲淹)、程伯淳(按，即程顥)這些人“必能種一時之人才”，而“在有國宰衡，則菁峨械樸吐握愷悌之化，必能種一代之人才”。

用人之道，重要的是還要有察人用人之術(shù)。趙貞吉主張以仁純之心察人。他說君主往往在用人時“好小人而不好君子”，這是因為小人容易親近而君子不易親近。所以“非夫以仁純心之君，烏能察而知之，好而任之也哉?”有了仁純之心，“而后能親賢也”。他進(jìn)一步提出用人要核其實，認(rèn)為“用人而不核其實，與無才同”，如果舉用“浮淫之蠹而加諸功實之上”，國家就不能振興，“不可不慮也”。此外，察人還要“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

趙貞吉的知人觀

第一，要“惠不知人”。趙貞吉將孔子的“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作了新的闡釋：“人不知我，其失在人，此不足患也”，這是因為“其實有未充”，導(dǎo)致“修身而名不著”，如果“實充而名又不著”，那是因為“其積有未久也”?？梢娳w貞吉認(rèn)為應(yīng)首先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趙貞吉認(rèn)為如果以上做到了，仍然“人終不知”，也不必?fù)?dān)心，因為“不明之失在彼，而我之所得固在也”。人所要擔(dān)心的是“我不知人”，因為“我不知人，則不明之失在己也”。而這樣“不明”下去，“其于人也，是非邪正之莫辨，而形跡疑似之不分矣?！?/p>

第二，知人難在知其心術(shù)，因而不可用無有實心和變詐之人。趙貞吉稱贊帝堯不因丹朱“心性開通明哲”就用之，也不因共工有功而用之。趙貞吉以帝堯知人善任來告誡明穆宗：“夫君道在于知人，而知人最為難事非知其才能之難，乃知其心術(shù)之難也?！?/p>

第三，知其是否是能容天下之人。趙貞吉在講《尚書·秦誓》說：“《大學(xué)》傳言，為人上當(dāng)公其好惡，又要用得一個公好惡的大臣，乃可平治天下?！边@里的“公好惡”的大臣“其心斷斷然誠實，無他才能，只是度量寬弘，能容天下之人”，因為只有能容天下的大臣，才能做到：“見人有才能，即如己之才能；見人有俊美之質(zhì)、通明之德，則其心好之不但如他口中稱揚(yáng)的言語?！边@樣的大臣，其度量能容天下之善，“真如海之容眾流也，如山藪之容眾物也”。人君得到這樣的大臣而用之，“必能保我子孫常享富貴；保我黎民常享太平，其利不亦大哉?”

第四，知人而能久任。趙貞吉在給明穆宗的講章中盛贊唐太宗重用善于守邊的李世勤。他分析說：“假若得一好將如世勛，而不久任他，欲求其令行禁止，必不可得。此太宗之所以為明君也?！睂μ铺谟萌司萌蔚馁澷p，實際是趙貞吉在勸誡明朝皇帝應(yīng)知人并久任之。

趙貞吉的善任觀

第一，用賢人真儒。嘉靖十七年(1538年)，趙貞吉因感思明世宗“初年銳意圣學(xué)，后稍陵遲，頗惑方術(shù)，遂疏言敷求真儒，以贊大業(yè)”。在《乞求真儒疏》中，趙貞吉說：“人非不用，而鮮獲得賢之效”，其原因是這些人“罔懷報主，因循偷安，流風(fēng)委靡；股肱師保之義，郁而不明；論道經(jīng)邦之職，曠而不修。日久日浸，無復(fù)奮庸之氣”。趙貞吉認(rèn)為用這樣的人是難以成就大業(yè)的。所以他認(rèn)為應(yīng)該用呂望、傅說這樣的大賢真儒之人，并說：“真儒者，適治之良駿而平章之利器也?！庇辛诉@樣的真儒，“陰陽未調(diào)，水旱相仍，則大臣憂之；肆夷未賓，軍務(wù)敝頹，則大臣理之；黎民流離，府庫空虛，則大臣恤之；風(fēng)俗衰惡，人才頗僻，則大臣率之；貪夫顯行，酷吏未除，則大臣治之；百度未張，萬方未和，盜賊具興，則大臣任之”。趙貞吉所說的“真儒”來源于那些“明先圣之道、蘊(yùn)經(jīng)世之學(xué)、仁智老成之士”。趙貞吉認(rèn)為：“取其尤著者以禮賓之，以師資處之，必究其道德之實、精一之蘊(yùn)，庇民易俗之具。果系一代真儒，允契帝心者，則寄股肱輔佐之任，無令尚父良弼得專美于前?！?/p>

第二，用敢于執(zhí)法的直臣。趙貞吉給皇帝侍講《資治通鑒》卷一百九十二《唐紀(jì)八》唐太宗“以選人多以詐冒資蔭，敕令自首”之章，其略如下：“上欲依新行敕令”殺一個詐冒資蔭的人，兵部郎中戴胄奏只當(dāng)依律擬以流罪，太宗怒說這是守舊法而使朕失新敕之信。戴胄說：“敕者出于人君一時之喜怒，過喜則失于出，過怒則失于入，未可執(zhí)以為信也。若那法律乃是酌古準(zhǔn)今，當(dāng)于人心，合于天理的，人君與天下后世共守此以為大信。”太宗對戴胄法重于敕之論很高興，說：“卿能執(zhí)法，朕復(fù)何憂?！壁w貞吉認(rèn)為：“太宗初雖怒其違敕，后遂喜其執(zhí)法，從諫如轉(zhuǎn)圜，真英主也。”并說戴胄“犯顏爭論于太宗之前，其事甚多，言如涌泉之不竭，上皆從之，天下遂無冤獄”。趙貞吉還將戴胄與西漢時“張釋之為廷尉，天下無冤民；于定國為廷尉，民自以不冤”對舉說：“今戴胄在唐太宗朝為大理，亦令天下無冤獄，皆名臣也。人君當(dāng)求此等人才用之，則天下國家可理矣。”

第三，用有忠孝大節(jié)的人。趙貞吉認(rèn)為那些“徒事于博文稽古之功，而于人倫根本之大者，反不能實用其力”的人，不足以為學(xué)。這里的“根本”就是“忠君孝親”，即：“事父母則能竭力而不遺，竭其身力以備顧養(yǎng)之奉，竭其心力以善怡悅之方”；“事君則思委身而不貳，在近地則委身于密勿之任，在遠(yuǎn)地則委身于扦御之勞?！壁w貞吉認(rèn)為：“人君欲求才以治天下，若得如前忠孝大節(jié)之人，好善質(zhì)實、才與誠合之士而用之，則化理之成亦不難矣。”

第四，不喜媚悅之臣，而喜鯁直之臣。趙貞吉講《資治通鑒》卷二百三十八《唐紀(jì)五十四》：李吉甫以天下已太平勸唐憲宗稍尋樂事，而李絳以“漢文帝時兵不血，木無刃，家給人足，賈誼猶以為厝火積薪之下，不可為安”勸唐憲宗不要因表面的太平而享樂。唐憲宗最終聽從了李絳的意見，并說：“吉甫專為悅媚，如李絳，真宰相也?！壁w貞吉評價說：“夫憲宗之為君，不喜吉甫之媚悅，而取李絳之鯁直。雖太宗之英明何以加哉!此唐祚之所以中興也。”

第五，可用“山人隱士”。在非常之時，趙貞吉也主張用非常之人。他為明穆宗講唐肅宗用李泌之事：唐肅宗即位于“安史之亂”的危急之時，他“欲舉朔方將士恢復(fù)兩京，迎還上皇”，乃與所招山人“李泌者按行軍壘中”，眾人都“驚怪不已”。唐肅宗以“安三軍之心”等為由，使不問世事、一心想過隱居生活的李泌不得不感其“知遇之恩”而不敢辭。趙貞吉認(rèn)為肅宗此舉為后來用李泌、郭子儀等“成中興之功”打下了基礎(chǔ)。

第六，擇賢相并信任之。趙貞吉講《資治通鑒》卷二百一十《唐紀(jì)二十六》談到唐玄宗即位時，首相姚元之以“當(dāng)序遷郎官”之事請玄宗作決定，玄宗始終“默然不答”。玄宗之意是首相之責(zé)乃在幫助皇上處理“萬幾庶務(wù)”，并“擇其大事有關(guān)系者奏聞，與朕商議”，像“序進(jìn)郎官卑秩”這樣的“細(xì)瑣之務(wù)”也“以煩朕，則將焉用彼相哉?”趙貞吉對此闡述說：“人君勞心清問，訪求才德俱備者以為之相。定相之后，惟與之同論天下大事；若小事盡付之而不自煩，此之謂識體。”此言雖主要是談首相的職責(zé)，實際上也是對皇帝應(yīng)信任賢相的規(guī)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