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土
某小區(qū)院子里有幾棵梔子樹,每到花開時節(jié),一些人便紛紛出來采摘。如此一來,那花就開不贏了,有的剛露點臉就沒了,甚至有的還是花骨朵兒也會被掐走。不出幾日,那些樹便弄得可憐兮兮傷痕累累的,看不到一朵花的影子。
不過,自丁鐵搬來,這情形起了點變化。他家后院也有棵梔子樹,因他不喜歡將屋里弄得香噴噴的,便沒讓老婆、孩子多摘。這樣,那樹就例外地綴滿了花,有幾枝還探出了墻頭,成了院子一處獨特的風(fēng)景。
這日,那一簇出墻的梔子花在風(fēng)中搖曳,對面樓的小青看得心里癢癢——她采的那些花骨朵兒拿水浸開后,朵小,香味淡,還容易凋謝,比自然開的差遠(yuǎn)了——她欣賞了一陣,實在有些按捺不住,便叫兒子搬個梯子去摘。摘的當(dāng)兒,一不小心滑溜下來,把手骨給摔斷了,診費2000多塊錢。
事后,小青去找丁鐵扯皮,要他家里承擔(dān)一半治療費用。
丁鐵乍一聽,莫名其妙,愣了半天才說:“哎呀,那對不起,這事我表示同情,如果你家實在困難,我可以跟你捐幾十塊錢,但你要我承擔(dān)費用,那說不過去。這事與我家毫不相干,我家沒任何責(zé)任啊!”
小青氣鼓鼓地反駁:“咋沒責(zé)任呢?我問你,你屋里要是將那些花都摘了我小孩會不會摔著?你說!”
丁鐵也有些火了:“你這簡直扯歪理嘛!按你的意思好像摘花還成了一種義務(wù),這誰規(guī)定的?這不是笑話嘛!”
“哎——就有點這個意思。這院子里住的可以說家家都摘花,大家都這樣子,就好比一種風(fēng)俗了。你搬來就應(yīng)該入鄉(xiāng)隨俗,就不應(yīng)該另搞一套!”
丁鐵忍不住用鼻子笑了一聲:“哼,那我今日算長見識了,隨便摘花還成了風(fēng)俗。按你的邏輯,那隨地吐痰也可以成為風(fēng)俗,亂扔垃圾也可以成為風(fēng)俗,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再說,也不是像你說的家家都摘吧,更沒誰上墻去摘?!?/p>
爭了一通,引來不少人看熱鬧。
小青原以為丁鐵會多少考慮點的,可沒想他一點口不松不說,還奚落了她一頓,好像她是胡攪蠻纏,便更來氣,于是要丁鐵一塊去居委會評理。
丁鐵不屑道:“對不起,我有事,要去你自己去。這事三歲伢都分辨得出來,人家聽了要笑落大牙……不信你可以叫大家說,看你有沒有道理?!倍¤F挺自信地瞅了眾人一眼,心想,這理兒如藍(lán)天白云一樣分明,是絕不會有人跟小青幫腔的,說不準(zhǔn)還有人為自己說話。
果然,一老頭率先開了口。不過聽著聽著,丁鐵覺得不對勁,原來那老頭是在委婉地數(shù)落他。接著,有好幾位雞一嘴、鴨一嘴地批了丁鐵一通:有的說原來那家在這住的時候,花一開就摘了,根本就不會出這種事;有的則把那墻頭的花比作陷阱,說不是小青的兒子掉下去,就是其他小孩要掉下去;還有的指責(zé)丁鐵把所有摘花的都挖苦了,“一竹篙打一船人”,要不得……
丁鐵傻了眼,弄得相當(dāng)難堪。他萬萬沒想到事情會這樣。
小青卻分明獲得了意外支持,徒然變得底氣十足:“怎么樣怎么樣,該不是我一個人說你吧!這還是你叫別人評理的……我也不是不好說話的人,畢竟一塊住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多的也不要你出,只要你出600塊錢算了,怎么樣?”
丁鐵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仿佛赤身裸體地站在眾人面前一般。他埋著頭嘟噥:“那不可能,那不可能?!?/p>
小青便嚷道:“哎,你不仁,我不義。那就莫怪我去法院告你了噢!”
“你去告吧。你大膽去告!”
隨后,小青果真去找了律師。律師聽了情況后直搖頭,說這官司根本沒法打。經(jīng)律師一番解釋,小青也想通了,便打算這事就到此為止算了。
沒想到,過了兩天,丁鐵主動送來1000塊錢。丁鐵并非怕小青告他,而是經(jīng)過一番苦思冥想,覺得自己的確是做得特殊了點。他擔(dān)心影響到鄰里關(guān)系,并受一些人白眼。他的人緣本來就不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