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翔
我心中長存著春的蕩漾與活力,即使在最凜冽、最陰霾的日子里。
因為春天,是我此生最熱愛的名詞之一,這不僅僅緣于母親讓我從溫暖的母體出發(fā),抵達了明媚的人間三月。所以,在這么多年的寫作生涯中,我已經無法記清為春天寫過多少詩,作過多少文。我也一直固執(zhí)地認為:住在春天,就是春天的房客。我熱愛自己的房東,在川北以北這座叫旺蒼的山區(qū)小縣城,她明媚、光潔,甚至令我想人非非——她對我的誘惑,是一個美婦人的誘惑。然后,是無限的光明?!拔也荒苋萑虒饷鞯膫Α?,在那個深秋逝世的令我深切懷念的巴金老人曾如此說過。所以,我一直堅持用語言文字表達對她的渴慕,讓熱愛的旗幟永遠引領著我前行,讓我靈魂中不泯的春色永遠涌動……
如此激動!回到春天的家園,一頂柳帽,一支柳笛,將我全部的童年換回。孩子們跑在碧草連天的大地上,采集著一些知名和不知名的小花,圈成一個個花環(huán),只是不知道他們是為童話中的皇帝加冕,還是為死去的一個青蛙王子舉行葬禮?——是的,細心的你已經看出:孩子,同樣是我熱愛的一個名詞!是因為我有過幾年山村教師的經歷?還是自己已經身為人父?我說不清楚??傊?,在他們中間,我喜歡找比喻,包括那些平庸的,比如春天里的花朵兒。我一想起他們,內心的天空烏云就散了,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一件乖巧的小玩具,送給孩子,送給春天里的花朵兒!
把筆從風花雪月、報告總結、新聞事件中收回,回到肌膚之內、血肉之內、靈魂之內,在這個春天的夜晚,在明亮的燈光下,此時,我正在寫一篇關于春天的文字,隔壁臥室里的母親,那一頓一挫的咳嗽聲,并沒有因春天的到來而緩減——它同我的筆,啪地一起落在地上。春天里,一場綿綿細雨,頓然愣住,夜在夜的深處,趴著。我小心翼翼地揀起的筆,斷了,饑渴的筆尖上,沾染著母親費力咳出的點點紅墨,勾勒出這個春天里最真實、最深重、最動人的篇章,因為春天和春天里咳嗽不止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