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武
一扇門
一扇門可能是一座房子,一扇門可能是一個家的唯一人口。一個院子,不高的墻,長滿了狗尾巴草,有些地方坍塌了,露出紅紅的瓤,尖銳的瓦礫和陳年的來歷不明的螺螄殼和貝類的殘骸。一些地方露出修補過的陶瓦殘片,黑褐色的,反射著陽光,像這個院子以及院墻的陳年的秘密。那門歪斜多年了,門樞讓水和蟲子蝕了,有些松動。門框還挺結(jié)實,是山里常見的栲木,暗紅色,讓歲月漂洗得有些憔悴。門板是黑木,山里的一種硬質(zhì)雜木,油光閃亮,尋常的蟲子啃不動它,水鉆不進,好木。門板硬實,門樞孬了點兒,湊合著能用些年頭。山里人白天出門,門是關(guān)著的,晚上睡覺,也是關(guān)著的。門在有人進出的時候響了一聲,吱扭扭——很尖銳。有時候,屋里的人會給門樞上點兒油,門就不響好些天,等油干了,還響。
院門總是關(guān)著的,而屋子的門總是開著的。院子的門像個牌樓似的,有個小屋頂,門楣上還留著一塊白,貼春聯(lián)和別的什么。平時,門楣上的紙都是白色的,讓太陽啃成這樣的,讓雨漂成白色的。有時候刮大風(fēng),就將那張破白紙連著黑墨字都吹跑了,留下黑黑的漿糊印跡。門楣厚實,小孩子在門上留下許多巴掌印,豬進出,用嘴拱門底下,拱出一片黑污,還有羊頂過的印子,一些淺淺的麻點,那是羊犄角頂出來的。羊開門用頭,豬開門用嘴。老爺子開門,多半用手,少半用腳,生氣的時候,用腳一踹,咣當(dāng),門重重地扇在墻上。門上還有刀劈的印子,一條條深淺不一的刀印子,是夫妻干仗的時候留下的。刀真用上勁了。劈得脆實,刀印子深入木質(zhì),像砍開的口子。夫妻誰拿的刀,誰攆的誰,無人目睹,無人作證。只有門看清了是誰攆誰??尺^門之后,大哭大鬧之后,院子里又靜悄悄的,像往常一樣,仿佛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夫妻見面還那樣,不成不淡,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山里人都這樣,誰也不稀罕有這檔子事情。像院里院外的樹,春天來了發(fā)芽,秋天來了落葉,該結(jié)果時結(jié)果,該開花時開花。門擋住了別人家的豬,擋住了別人家的羊和狗、雞、鴨,卻擋不住別家的貓。男人想讓它擋住別家的男人,可是,這只是一廂情愿的想法。女人想讓它擋住別家的女人,同樣也是不切實際的想法。院子囿住的只是一片小小的天地,囿不囿得住院里人的心,是難說的事情。俗話說:老婆還是別家的好,孩子是自己下的才最棒。男人想法比較多,最好別家的媳婦是不關(guān)門的,而自家的門卻關(guān)得巴實!女人的想法也比較多,自家男人的物件最好能像牛一樣套上嚼籠子,省心!男人像貓,誰見過不貪腥的貓?這是實在話。女人的保險系數(shù)要大得多,女人膽小,要是偶爾出墻的話,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有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勾得她失了魂魄,那樣的話,門就成了一種擺設(shè)。在心里,那扇門是開是關(guān),別人是見不著的,只有自個兒清楚。
男人上山砍柴種玉米耕田插秧修田壩,女人在家做飯送上山,養(yǎng)雞喂鴨管著牛羊豬,奶著孩子照看老人,一樣地忙碌。山上的樹時常要砍的,樹枝才會越長越旺,山上的草得鋤,草才不會比莊稼高。山上種了玉米,玉米壟子多半是旱地,半山腰上好種玉米,半山腰是旱地。男人在山上,高高地彎著腰,撅著屁股,刨地,刨雜草,玉米棵比雜草嬌嫩,玉米棵得下肥才長,草不需要下肥。男人想起自己家的媳婦,像玉米棵,得下肥才能滋潤起來,要不然就會像失水的玉米棵,干枯得差不多跟柴禾一樣。別人家的媳婦是雜草,不需要自己下肥,也長得極滋潤,偶爾偷吃點這雜草,改改口味,那感覺還真是不錯,不過,這存在著許多風(fēng)險因素,雜草吃多了容易中毒,牛吃多了雜草,容易脹肚子。男人想別的女人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地抬起頭往自己家的方向瞅瞅,看看那扇門是否關(guān)得巴實,看看院子里是否有異常動靜,男人怕狗叫,一是偷別家女人的時候,在荒山野地里,偶爾碰見個舊相好的,就黏乎上了。偷人這件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有的男人不在家,那女人就像沒有人照看的玉米棵,缺少水的滋養(yǎng),日漸憔悴。男人就容易產(chǎn)生強烈的同情心,就想幫著澆沃一下那玉米棵子。事情多半是這樣發(fā)生。男人偷完了人,恰好,他家的狗或者她家的狗子也一邊忙活去了,顧不上管這檔子閑事兒。男人澆完玉米棵,心里畢竟有點兒虛。抬頭往家的方向看,看那門關(guān)得巴實否??纯醋约杭业呐诉@會兒在忙什么——喂雞還是喂鴨,是鍘豬草呢還是掃牛圈。女人顧不上往山上瞧,女人忙得鼻涕淌到嘴邊也沒空擤一下。那扇關(guān)得巴實著,男人放下心來。晚上回家,男人喊累,說:這活真是累人,腰都閃了。言下之意就是晚上不能再澆另一棵玉米了,那一點水都用在別的玉米身上了。女人并不介意,山上的活累,男人受不了晚上再有什么任務(wù)了。那門將外邊的事情擋得巴實巴實的。男人怕晚上累了說夢話,人一累,睡得死,心里那扇門就忘記關(guān)巴實了。男人說了夢話,若是讓女人聽到了,就會有一個風(fēng)波,是否會干仗,那得看女人的肚量了。女人不往心里去,就什么事情也沒有。女人的心是活的,那門雖然關(guān)著的,但她知道,門關(guān)得太緊,會捂出毛病來,還是半掩著的好。男人以為天不知地不知,那事情就沒有人知道了。男^起來時,會緊張一陣子,看女人的臉色,如果正常,風(fēng)和日麗,昨晚那門是關(guān)得實了,玄乎!男人會有一陣子老實,不再偷人。男人會讓女人一起上山干活,男人會讓娃兒上山送飯。狗子跟著娃兒來回跑,沒空管其它的事情。男人握著鍬柄說,這玉米和人一樣,得有水養(yǎng)著,沒水的玉米,瞅瞅,那成啥樣子呢!玉米棒子小得像那啥,女人聽了猛地擂了男人一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娃子在家的時候,家門是洞開著的,那門太沉重了。娃子一回一回地推門,費勁。于是,就干脆讓門敞開著。牛哞哞地大搖大擺走進走出,羊踢著地上的泥坷垃走進走出,羊高興地蹦噠,不用頂那門。豬打著滾,雞鴨魚貫而出而入。男人心想,等秋后,再拾掇一下院墻,加高一尺,然后將門也整一整,輕易不能讓羊就能頂開它。門樞換一截紅花楠的木料,這樣,門樞就不會松垮了。男人比女人更需要一道關(guān)得巴實的門。
喊山
春來的時候,山上來一些伐木的人,外鄉(xiāng)人,口音雜,臉色黧黑,精瘦。山都包給個人了,種啥樹,都按自己的喜好來種??h里來了個紅頭文件,要求統(tǒng)一改種速生林,一種從國外引進的南方樺樹,葉子像檸檬桉,半紅半青。鄉(xiāng)里也派人來監(jiān)督落實。外地的伐木人就來了。山上的樹多而雜,十多年的樹基本都碗口粗,松木開始可以割松脂賣錢了,有人想不通,就跟鄉(xiāng)上來的領(lǐng)導(dǎo)評理。鄉(xiāng)領(lǐng)導(dǎo)說你懂個屁,誰說這山這樹就給你們家了?砍,全砍光了,再放把火。放把火就是煉山,將雜革燒個干凈,還能將土里的蟲子燒死,草木灰做了肥。
外鄉(xiāng)人伐木,按著他們的規(guī)矩得喊山,樹用油鋸不消半根煙的工夫就解決了。樹倒了,得喊一遍:樹——倒——了——!遠近的人聽得仔細,這有個說法,說是山里有神靈,得讓他們閃到一邊,別讓倒下的樹砸了。人又不會在伐木作業(yè)區(qū)附近呆著,喊給人聽的理由不
充分。不管什么理由,喊山得照著規(guī)矩來。帶頭的是一個紫臉的漢子,臉上有道疤,說是讓樹枝剮破留下的。有人說,那漢子曾經(jīng)蹲過局子,那是刀疤。他的嗓子硬,像起一陣風(fēng)似的,一嗓子能夠傳出去幾里地,隔著幾座山頭也能夠聽見。喊山人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就是未婚男子,這么說,那刀疤臉是個童男了,四十好幾的人,不容易啊。這十幾個人,像蝗蟲一樣啃著這片林子,手里的油鋸不是吃素的。喊山人就累個半死,一天喊上幾百遍。將喉嚨喊成破篩子一般。男人們有的是力氣,喊山有個習(xí)慣,喊幾遍就吃個嫩竹筍,再喝口燒酒,潤潤嗓子,這是不是獨家秘方,不得而知。刀疤臉喊了一陣子,就坐在地上,啃一個筍尖,喝口酒。山里有一種芒竹,筍是甜的,脆生。林子過了半山腰,就剩下毛竹林了,砍毛竹不喊山,對于他們來講,這就跟鋤草一般,不算活兒。
那天喊山,樹倒了,卻砸死一條狗。原來狗正在屙屎,沒來得及跑開,就讓樹砸了。刀疤臉一臉的嚴肅,他認為狗的死和他絕對有關(guān),這是喊山人的恥辱。刀疤臉決定賠償狗的主人。狗的主人叫翠翠,一個女人,男人出去好幾年音訊全無,她守著一個家和一片山林。狗是她的伴兒。刀疤臉扛著狗尸上門,門緊閉著,那是一個小院,刀疤臉敲門,像強盜上門一樣,翠翠開門,一臉的驚慌。見到狗尸,她知道出事了,狗的肇事者上門肯定是要有個說法。刀疤臉一臉的尷尬,紫紅的臉變成醬紅。狗是讓樹砸死的,給個價吧,我賠你家的狗。翠翠看狗,腰折了,嘴里淌著鮮紅的血。翠翠想不出讓人賠多少錢合適,人家不是故意的,再說,出門人都不容易。翠翠沒有開口,刀疤臉僵了片刻,丟下一張百元鈔票就走了。那晚,他喝了很多酒。旁人勸他,別喝了,明天還喊山呢。他說,喊個球,都將狗砸死了,還喊什么鳥喪啊!
第二天,翠翠上山找刀疤臉還錢,她覺得這錢不能收。刀疤臉也不肯收,僵在那兒,山里頓時失去了聲音,油鋸像蝗蟲的哼哼一樣,很小很細。山得有人喊,可刀疤臉不想喊了,誰來喊?翠翠說,我來喊吧。眾人愕然。翠翠試了一嗓子:喊山嘍!她忘記應(yīng)該喊樹倒了。聲音像尖細而韌性的松葉尖尖一樣劃過山谷。所有的人都愣在那兒。油鋸還在叫著,像蝗蟲一樣哼哼。樹嘎嘎地倒下去,砸起一陣煙塵。翠翠沒有回家,她想跟著伐木隊在這片山里呆幾天,她喊得動山,雖然,她的聲音很尖很細。
廊橋
一個村莊與另一村莊隔著一條河,一座廊橋?qū)⒑拥膬砂哆B起來。于是,這個村莊的人去那個村莊,要經(jīng)過這座廊橋,同樣,那個村莊的人來這個村莊,也要經(jīng)過這座橋。廊橋是山里特有的一種橋梁,橋上有屋,過橋的人風(fēng)雨無阻。廊橋是建在河上的屋,可以這么說,那屋是懸空在湍急的河流之上。山里不缺橋,但廊橋不多,廊橋是一個村莊與另一個村莊的紐帶,是他們聯(lián)姻的一種方式。廊橋上的屋是空無一物的,多一個神龕,一張長案,一個香爐和一尊落滿塵埃的神像。橋兩旁是懸空的長靠椅,或者,稱之為“美人靠”。有的講究點的廊橋,有隔墻,有窗對著河流的方向。橋的構(gòu)造比較復(fù)雜,是多拱木式橋,靠巧妙的搭架方式,鉗制許多弧度相似的原木,無一件鐵釘,一個榫頭,真是神奇。
廊橋上潔凈,天天有人打掃,只有神像和神案是落滿灰塵的。橋板是木質(zhì)的,三寸厚的杉木板,經(jīng)得起百年的風(fēng)雨侵蝕。橋板走得人多了,有些地方凹陷下去,有人就打上補丁,橋面就斑駁了,一層層重疊下去。太公彎著腰走過來,他是村莊里的老者,他年輕的時候就天天過橋,對這橋太熟悉了,他說,他就像熟悉自己老伴的身體一樣熟悉這橋。他的老伴是橋?qū)Π赌莻€村莊的一朵花,太公一直這么對人說。太婆年輕的時候一定迷死人,要不,太公從來就沒有對另一個女人多看一眼。太公的拐杖很硬,是包著鐵尖的竹根拐。篤篤篤,呃嗬,他清清嗓子。太公是個木匠,他的眼睛認得準橋上的每一塊板。有沒有蛀空的,有沒有朽壞的,他探過去,用他的拐杖,橋板結(jié)實著。好多年前,他從山上一根根地扛回木頭,剖成板,搭在橋上。那個神案,是烏鐵木,他鋸壞了五把鋸,敲爛了三把斧子,這是比鐵硬的木頭,只有神才配享。那個神龕是他和師傅一起打的,他師傅是個老木匠,太公年輕時候,長得應(yīng)該頗清秀。師傅就將女兒許配給他,師傅只有一個女兒,這么一來,等于收太公做干兒子。太公得到師傅的真?zhèn)?,會造七寶玲瓏塔,會造廊橋。太公成就了廊橋幾十年的歲月。
從廊橋上往河上望,層層疊疊的河水從巖石中跌宕而下。白白的水從遠處來,白白的水流向縣城。從這里往北,就是貢川鎮(zhèn)。那是個商業(yè)重鎮(zhèn),有筍幫公棧,賣往江浙滬的竹筍干貨都從這里出發(fā)。曲折流過數(shù)百里險灘,到南劍州上岸,走陸路往仙霞關(guān)而去,經(jīng)過建甌、建陽、浦城到浙江的江山,進入浙江境內(nèi)。太公曾經(jīng)對那些筍商們動過心,也想做竹筍生意。但師傅不同意,加上嬌妻也不愿意,那條水路淹死過太多的人,跑過筍貨的人都知道,那是一條玩命的水路。船翻了,貨沉了,人只有去死,因為破產(chǎn)的商人,不如乞丐。貢川鎮(zhèn)于是有煙花船,多半是那些破產(chǎn)的商人的遺孀和女兒。一條水路繁華溫柔,多少淚水暗暗灑入江水中。太公沒有去成南劍州,他完成了廊橋的擴建工程。那些窗欞,那些斗拱和榫鉚屋架,那種八面體的屋頂,那些精致牢固的靠椅和柱廊,都是太公的努力。
雨季來臨,山雨滴瀝。煙嵐塞空,湍急的河水如狂野巨獸奔騰而至,夾裹著大小的卵石滿河滾,橋體震動。雨水如織,廊橋上人不多,只有無處躲雨的鳥來橋上暫避。“美人靠”上,停著灰背鷺、藍嘴鴉和狗牙子。橋上停著雀子,蹦蹦跳跳,嘰嘰喳喳,神龕上,神像上,雀無處不敢棲停。窗外煙雨蒙蒙,傳來了一陣咳嗽聲,呃嗬一,篤篤篤——,太公來橋上做甚?這么大的雨,這么糟糕的天。太公推著一架車,遮著塑料布,他好像頗吃力。那是誰?車上隱約有個人影在動。太公將車推到橋上,揭去車上的塑料布,是太婆。太婆的腳不行了,太公給她做了一輛推車。太婆像一枚干縮的核桃,她的白發(fā)稀疏,她幾乎無力走下車。太公扶著她坐到了“美人靠”上。瞅瞅吧,多大的雨,龍王爺家的水缸打破了,要不就是他忘記了關(guān)水閘。太婆臉上露出點光亮來,那條椅子是我們成親那年打的是不是?嗯,你還記得這么清楚啊!那塊漆還在,是我不小心潑在那兒的。在哪兒?唉,都成黑色的了,瞧當(dāng)年,多紅啊,比你的紅襖還紅鮮。是啊,你不瞅瞅我們都成什么樣子了!那油漆能挺過這么久,也真是不容易啊。對了,還有一只八仙案哪兒去了?那案早讓人抬到倉庫去了,不對,是學(xué)校的辦公室。還有那神像,是你雕的啵?嗯,是我雕的,當(dāng)時,還吃你爹好幾曲尺呢,他嫌我人雕得無神,臉走樣了,花時間哪。那是什么鳥在那兒弄影子?是花背鷺吧,還有狗子和禾雀。過去不是有燕子么?燕子這會兒還沒有來呢。哦——雀子旁若無人,灰背鷺靜靜地閉目養(yǎng)神。狗子膽小,四下張望,怕有人靠得太近。狗子就是討魚鳥,叫聲難聽,像狗吠,像狗喘氣。河里的魚是為它而長的,渾濁的水里,閃過一絲魚影子,它就能準確地一頭扎起來。太婆喘了喘氣,這天氣太悶,她有點喘不過氣來。太婆沉默了,太公以為她在想什么事情。
廊橋外,太陽重新露出臉來,已經(jīng)過去十多天了。橋上已經(jīng)空無一鳥,依然潔凈,風(fēng)習(xí)習(xí)拂過窗口和橋廊,涼津津的。山映著暗藍色的天空,太公和太婆有些日子不見露面了。村莊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們倆已經(jīng)沒了。同一天,幾乎是同一時辰。河水緩了許多,往橋?qū)γ娴纳缴峡?,漫山遍野的野山茶花開了,潔白,星星點點。
廊橋有些地方的板朽了,有新補丁被釘上去,看上去,橋仿佛新了一些。人們走過橋的時候,往神龕的方向看看,案是潔凈的,神像如剛擦拭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