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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五)

2009-09-28 04:25小蜜蜂
電子競技 2009年13期
關(guān)鍵詞:多莉藤條諾爾

小蜜蜂

洛丹倫志

24年10月12日午夜

藤條尖剌在我眼前開始劇烈的晃動,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拼命掙扎,但這些不可思議的植物反而把我捆得更緊。奧狄斯那張臉此刻在我面前如吸血鬼一樣慘白,我永遠都無法想象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

“我很抱歉,卡林?!眾W狄斯說。

一根藤尖指著我的眼睛的方向,很快,它尖刺的部分已經(jīng)刺到了我的眼皮,一條細長的血痕伴隨著輕微的疼痛感從我的臉頰中流下,我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潑上了血色,變得模糊。這一刻我反而變得平靜下來,不再掙扎、不再混亂。我的視線停在了法琳娜女士的背影上,如夢囈般地自言自語道:“你明天就會死去?!?/p>

整個花園一瞬間像是被時間鎖住,安靜得可怕。法琳娜女士最先打破了這個畫面,她不慌不忙地轉(zhuǎn)過身子看著我,依然沒有卸去任何高傲,她笑了。

“法琳娜女士。”奧狄斯很快說道,“我想卡林只是受到了過度的驚嚇”

“奧狄斯?!狈漳扰看驍嗔怂?,“現(xiàn)在的時間是幾點?!?/p>

“午夜11時55分?!眾W狄斯掏出一支懷表,“他只是在詛咒你。”

“11時55分,也就是說,還有5分鐘,我也許就可能死去。奧狄斯,你相信他的預言嗎?”

“如果他指的是軍情七處的暗殺者的話,那簡直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所有的侵入的盜賊都會在我的花園之中以最恥辱的方式流盡最后一滴血,就像之前那3個盜賊一樣?!?/p>

法琳娜女士輕輕地走到我的面前,用手指捏住我眼皮前的那根藤條,慢慢地將它移開。隨后,她看著自己被藤條周圍的尖刺刺出血的纖手,蹙眉一嘆。

“奧狄斯,再陪我說5分鐘話嗎?”

“任何時候都愿意,法琳娜女士?!?/p>

“奧狄斯。”法琳娜女士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哀怨,“我們都是仇視這個世界的人。”

“法琳娜女士,這個世界帶給我們的只有創(chuàng)傷和失落,我們永遠被幸福排斥在外。自從加入天災軍團,我們就決心毀滅掉這個世界的一切?!?/p>

“我們只是這個世界的污染者?!?/p>

“人類才是世界真正的污染者。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平等的生,只有平等的死。天災軍團會把死亡帶給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也許這才是新生的開始?!?/p>

“奧狄斯這個世界,已經(jīng)沒有你所眷念的東西了嗎?”

奧狄斯沉默了,他玩弄著手中的懷表,時間是11時57分。

“我從生下來就沒有見過父親?!眾W狄斯簡單地說,“母親是一位面包商,在我的記憶中她每天都在忙碌,然后拿著那些富人們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微薄收入。5歲,我得了重病,母親帶著我和家里所有的錢跑遍了暴風城的所有牧師的家,她抱著我跪在牧師家的門口,一個小孩從房門出來用種玩具的弓箭射在母親的臉上,然后大笑著關(guān)掉房門:7歲,母親病危,她始終舍不得用掉那些她給我攢過的錢,在那年學校開學的那天死在家中的草席上,那一年我沒有哭,因為我知道從此之后母親再也不用受苦了,11歲,我偶然的看到了暴風城戰(zhàn)士訓練師拉蘇維奧斯在公開訓練時的身姿,那種強大和無所畏懼的氣勢深深震撼了我,從那時起我瘋狂攢錢,我只是想拼命得到一種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的力量,那是我繼續(x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15歲,我把所有的錢都交掉了學費,但還未來得及興奮就被拉蘇維奧斯第一個請了出去,他的理由是我永遠都無法成為一個戰(zhàn)士,甚至是一個男人。那一天,在所有學生的嘲笑聲中我暈厥了過去,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在個滿目皆瘡的垃圾山上。我突然感覺到,無論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我想要的生活,我就像這堆垃圾一樣被這個世界的每一個人所深深的拋棄。”

“奧狄斯,或許我不該讓你想起這些不堪的往事?!狈漳扰枯p聲地說。

“我已經(jīng)不會再為此感覺到悲傷。”

“12點整?!?/p>

“是的,12點整。”

“還不動手嗎?”法琳娜女士眼中突然含著淚水。

洛丹倫志

24年10月13日夜

法琳娜女士的眼神讓我感到無比驚恐。突然間,我感覺仿佛有兩條冰冷的蛇從我背后滑過,這種一瞬而過的柱形觸感讓我頓時失聲痛叫。幾乎是剎那之間,由地下破土而出的黑綠藤條將我一層層緊緊捆住,我像被嗆了口水樣不停地劇烈咳嗽。一根長著紅葉的細長藤尖在我面前晃著,像是隨時都可能射穿我心臟的毒箭。

“奧狄斯,你這次的出手慢了。”法琳娜女士冷笑地看著我說,“不過我很喜歡欣賞一個人在死之前絕望的表情?!?/p>

“法琳娜女士?!眾W狄斯嘴角揚起一絲邪惡的笑意,“我也許早該想到卡林會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

“卡林?”

“是的,我們剛剛談到過他?!?/p>

法琳娜女士輕輕拉上窗簾。不久后,我聽見高跟鞋的清脆聲一步一步從萬籟俱靜的城堡中傳來。那種聲音伴隨著大廳內(nèi)的回聲像是踩著固定的節(jié)奏樣精確而又清晰,直到它消失之后,它的余聲仍然在我腦海中直徘徊。

城堡的青銅大門伴隨著一聲悠長的推門聲被緩緩打開,房間中的金色亮光迫不及待的從門縫口鉆出,照映出兩個同樣纖細的影子。法琳娜女士穿著條布滿詭異黃綠花紋的長裙,這讓我一瞬間就想到了我身后的這個花園中邪惡而又妖艷異常的植物。

法琳娜女士開始向我走來,月光下她的臉龐棱角分明,帶有輕紗般的淡青色,像是一尊神話時代的女神神像。在她接近我的時候,我越來越無法自抑心中的恐懼與不安,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繩子緊緊套住了我的脖子,越收越緊。她最后站在我的面前,一股突然而至的花香味讓我渾身酥麻。她姿態(tài)高貴地俯視著我,眼神中仿佛有種能夠看穿我的思想的銳利。

在陣陣涼風的花園之夜,我?guī)缀跞硪呀?jīng)被汗?jié)裢浮?/p>

“我有件事情很感興趣?!狈漳扰康卣f,“你是怎么認識多莉的?”

“多莉……”

“多莉·凱瑟琳,大概是喜歡裁縫和牧羊,18歲,身邊有一只貓?!?/p>

這句話似乎提醒了我。我開始四處尋找莉莉的影子,印象中它剛剛還蜷曲在那個櫥窗的窗臺上,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見蹤影。

“多莉曾在我的家鄉(xiāng)開過裁縫小店?!蔽移届o地說。不知道為什么,盡管我從來都不愿意去回想那段過往,但每次談起這個話題,我總是有一股難言的想傾訴的欲望,哪怕面前的是一位如毒蝎般的女人。而我之前緊張到無以復加的心也似乎慢慢平靜下來,法琳娜女士的內(nèi)心也許并不像她的外表那樣冷若堅冰。

“你的家鄉(xiāng)是斯坦索姆,被天災所毀掉的城市但你活了下來?!?/p>

“是的,但生不如死,所有人都離開了你,那種感覺就像是永遠被放逐到了另一個世界。”

“我對你的感覺沒有興趣。”法琳娜女士打斷了我,“我去過斯坦索姆。在那里我找到過一件披風,她在那件披風的角下繡上了自己的名字,多莉·凱瑟琳。如果要給一個人佩戴的話,大概就跟你差不多高。我總覺得她還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p>

法琳娜女士的話讓我想起了那個瘴氣彌漫的

恐怖之夜,多莉在滿屋子搖曳的燭光中像蠟燭一樣劇烈的融化。這些年以來,我已經(jīng)不再去害怕那張被瘟疫腐蝕的臉,因為我相信無論多莉變成什么樣子,她定不會傷害我。

“多莉變成一具僵尸,和所有的村民一樣。他們在一場大火和王子軍隊的清洗中……化為灰燼?!?/p>

法琳娜女士的眼神黯淡下來,但她很快又恢復了之前的銳利。突然間,她像是有什么異樣的感覺一般微微皺起眉頭,環(huán)視四周,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奧狄斯身上,奧狄斯深深地低下頭,卑微地屈著身子。

“奧狄斯說你能洞察這個世界的未來?!币魂嚦聊?,法琳娜女士開口說。

“我……不知道。”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幾乎已經(jīng)變得嘶啞了。

“你能看到我的未來嗎?”

“不能?!?/p>

“奧狄斯……”法琳娜女士提高了語調(diào)。

“如你所見,法琳娜女士?!眾W狄斯把頭埋得更深了,“我說過卡林的這種能力并未成型。”

法琳娜女士把細長的左手放在奧狄斯的肩膀上,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就算有人真的能看到未來,未來也不會因此而改變。對我來說,未來發(fā)生的一切都早已注定?!?/p>

“法琳娜女士,這個世界不會再有第二種結(jié)局?!?/p>

“你說的很對,奧狄斯?!狈漳扰繚M意地轉(zhuǎn)過身子,聲音仿佛從天外傳來,“現(xiàn)在,殺了他?!?/p>

洛丹倫志

24年10月13日凌晨

一根指尖粗細的藤條如離弦之箭從法琳娜身后射來,但當我看清楚的時候,藤條已經(jīng)將法琳娜女士的胸膛刺穿。法琳娜女士像是斷了線的扯線木偶一樣摔落撲地上,她的嘴唇被泥土中的尖石劃破,靜靜淌著血。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十分鐘前,法琳娜女士高傲的站在我的面前,奧狄斯半躬在她的身邊,她的眼神堅定而又惘悵,看著自己的指尖被藤蔓剌傷后緊緊的蹩眉。我想起了她那句猶在耳邊的話。

“就算有人真的能看到未來,未來也不會因此而改變。對我來說,未來發(fā)生的一切都早已注定?!?/p>

奧狄斯的嘴微微張著,很顯然當時他正準備說一句話,但現(xiàn)在看來也許已經(jīng)不需要了。他失神地看著半側(cè)在地上的法琳娜女士,一瞬間形容枯槁。

“你……很早就知道我要殺你吧?!?/p>

法琳娜女士沒有說話,她全身已經(jīng)被鮮血所浸透,除了輕微的呼吸聲,似乎再也沒有其它的力氣。

奧獄斯緩緩的蹲在法琳娜女士的身前。良久后,他用手一遍遍輕輕地縷起了她額前略顯凌亂的頭發(fā)。法琳娜女士的眼睛看著奧狄斯,與快要死的人相比,那雙眼睛依然清澈如水。

“如果我知道會是這樣,我一定會放過你這一次。法琳娜女士,我只是想讓你完全沒有痛苦的死去?!?/p>

“可是不管我是否放過你,你都無法逃脫克爾蘇加德大人的掌控。你曾經(jīng)是一個讓克爾蘇加德大人滿意的冷血殺手,但最近的這些日子,你又開始眷念起人類的社會,眷念起你的女兒?!?/p>

“克爾蘇加德大人會再次令你復活,作為他手下的一名亡靈戰(zhàn)士。但是你人類時期的記憶,也許要就此終結(jié)了。法琳娜女士,你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的?!?/p>

“我一點都不恨你。雖然我一直都是你的仆從,但我始終把你當作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在你的城堡閣圍種下了世界上最美的、可以媲美你的容貌的花園,但我未曾想到有一天它們會成為我結(jié)束你生命的工具。親愛的法琳娜,我原本以為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么事可以令我感到悲傷了,但看到你的生命順著無法止住的血漸漸消逝的時候,這個沒有眷念的世界再次讓我感覺到了那種深深的、無法自拔的眷念?!?/p>

奧狄斯深深低了下了頭,他在抽搐。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被命運牽絆的奧狄斯和法琳娜都是最悲哀之人,他們永遠都無法決定自己的生與死。在他們生命中即使出現(xiàn)過短暫的溫暖,也必須被自己親手澆滅,轉(zhuǎn)瞬即逝。

“你剛才說過,法琳娜女士有一個女兒?”

“是的,她有一個女兒,但她不知道父親是誰?!眾W狄斯輕輕地嘆氣,“法琳娜女士是一位極度仇視貴族男人的女權(quán)主義者??藸柼K加德給了她永久的青春和美貌,作為交換條件,她毀掉了一個又一個上層社會的男人。她給女兒留下了一間房子后決定永不相見,因為她擔心她的女兒哪怕沾染上一點自己的惡習。她一生都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得到一個正常女人所應該得到的一切幸福,這似乎是上天所能給她的唯一的彌補。她的女兒,如果不是這些天的調(diào)查也許我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的名字叫:多莉·凱瑟琳?!?/p>

奧狄斯平靜地說出這些話時,我的心中卻激起了巨大的駭浪,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多莉?qū)ふ乙簧哪赣H居然是眼前的法琳娜女士,背負著欺騙與邪惡,一生放蕩不羈的黑寡婦法琳娜女士

我還有些話想說,但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說不出口。奧狄斯跪在法琳娜身體旁邊的畫面像是兩個悲劇的人生劃出的一個命運的十字架。突然間,我發(fā)現(xiàn)法琳娜女士的身體微微顫動,她似乎想要說話,奧狄斯把耳朵湊近她的嘴邊,但似乎什么也沒有聽到。

“你在說話嗎,法琳娜女士?”奧狄斯問。

法琳娜女士張開嘴,她也許是使出最后的力氣了,奧狄斯把耳朵湊得更近了一點。

“你是說……貓?”

洛丹倫志

24年10月13日凌晨

奧狄斯想要立刻起身去尋找那只貓,但他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不及了。法琳娜女士的眼神變得像燈芯一樣熄滅,不再有光澤。在那張已經(jīng)停止呼吸的臉上,我卻感到的是種從未有過的寧靜,就像是船舶回到了港灣,法琳娜女士坎坷而又哀怨的生在起起伏伏的旅程中終于永遠靠上了岸。

花園中的鮮花開始蠢蠢欲動。數(shù)干支花葉像細長的觸手一樣瘋狂滋長,升向天空,那樣子就像是排排無聲的樂譜在月光下跳動。很快,所有的鮮花自殺般的折斷,從奧狄斯和法琳娜的上空簌簌落下。鮮花很快埋葬了法琳娜女士安靜的身體,在草地上形成了一片寬廣的香味淡雅的花墻。

“真是感人的一幕。”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我背后傳來。隨后,我感覺自己身上的藤條被幾刀麻利地砍斷。因為長期被束縛的關(guān)系,我的全身早已發(fā)軟無力,一個穿著紅色皮甲的人一把扶住了我,我這才記起那正是泰諾爾大叔的滄桑的聲音。

“泰諾爾大叔,是你?”我疑惑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他穿著我從未見過的全身緊身紅色皮甲,肩膀如大型龍類的脊骨一樣露出堅硬的黑紅色尖刺,隱隱蒸發(fā)出黑霧,他頭上戴著的同樣是一種黑紅色的、包裹整個頭部的裹巾,我?guī)缀蹩床坏剿娜魏蚊娌刻卣?,只有一雙紅色的眼睛在黑夜中令人不寒而栗。

奧狄斯也注意到了泰諾爾的詭異裝扮,但他似乎絲毫不在意。他說,“你已經(jīng)來了很長時間了吧?!?/p>

“你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知道?”

“只是感覺有些異樣罷了。你是什么時候來的,藏在哪里,我都無從得知。”

“那么你知道,我為什么要來這里嗎?”

“這座城堡每天都會來很多盜賊,他們都是為刺殺法琳娜女士而來。”奧狄斯站起了身子,把

手中的最后一朵花撒在了地上,說,“很遺憾,你來晚了一步?!?/p>

“和法琳娜無關(guān)?!碧┲Z爾大叔把我靠著城堡的墻壁放下,轉(zhuǎn)過身向花園走去。他沒有理會奧狄斯的目光,甚至毫無顧忌的就踏進了花園中。泰諾爾大叔在花園中搜尋,很快就背起了3具盜賊的尸體。所有的尸體似乎都至少被幾十根藤條穿身而過,完全沒有人形。泰諾爾大叔把這些尸體輕輕地放在花園靠墻壁處的一塊平地,他從身上拿出一張素凈的黑色長布蓋在這些尸體上,淡淡地對說:“我只是想為兄弟們找回一點尊嚴?!?/p>

泰諾爾一步一步向奧狄斯走來。盡管泰諾爾大叔在身體和氣勢上遠無法和拉蘇維奧斯相提并論,但他的步子卻充滿了深沉的韻味,在每個人的心中都卷起了千層波浪。他從腰間抽出一把金黃色的匕首,這把匕首仿佛歷經(jīng)過黑石山下最純正的巖漿的浸泡,只是輕微的晃動便能在空氣中劃過一道細長的金絲軌跡。

“血牙……毀滅之刃……”奧狄斯神情中有些驚訝,“你不是普通的盜賊,你的名字是……泰諾爾?”

洛丹倫志

24年10月13日凌晨

幾乎是同時,花園中的植物再次吹響號角。由地下破土而出的無數(shù)根藤條呼嘯著沖向天空,像無數(shù)根帶刺的鞭子一樣在夜空中忘情亂舞,這些仿佛來自噩夢中凌亂不堪的曲線交織成各種扭曲的形狀,瘋狂地向泰諾爾進攻。但早已做好準備的泰諾爾面對這些潮水般的攻擊依然輕松地逐一躲避,快速移動的身形甚至讓這些沒有大腦的植物一時間顯得手忙腳亂。泰諾爾用匕首和飛刀切斷這些無法停止的瘋狂植物們,一時間滿天飛舞著殘枝敗葉。

最后一根藤條在泰諾爾面前舞動,不過它的動作更像是發(fā)抖,泰諾爾朝它扔出了一把鋒利的飛刀后,一切都徹底安靜了下來。

“屠殺者的本性?!眾W狄斯說,“在再殺死他們的時候似乎從來沒有動過一絲惻隱之心?!?/p>

“可笑,它們只是你的工具。”

“它們一樣是有生命的植物。”

“奧狄斯,盜賊不喜歡談哲學?!碧┲Z爾用手拂去了身上的枝葉,“如果這就是你全部實力的話,那么下一個死去的人就是你。”

“狂妄的盜賊,熱身正式結(jié)束?!?/p>

讓泰諾爾沒有想到的是,看似已經(jīng)完全死去的花園再次從泥土中鉆出大量的奇異植物,數(shù)量甚至比上一次攻擊的規(guī)模還要令人絕望。大量的藤條繼續(xù)充當了先鋒的角色,但與此同時一些柔軟而又富有彈性的鵠子花枝開始纏繞著他的腳和身體,當他掙脫這一切跳起來的時候,又猛然間發(fā)現(xiàn)一些帶著尖刺的玫瑰花風馳電逝般的朝他飛來,他試圖在空中躲閃這些玫瑰,但被突然被風吹起的海棠葉子遮住了視線。在經(jīng)過一番狼狽的四處閃躲之后,第一朵玫瑰擊中了泰諾爾的肩膀。

這是我見過的最驚心動魄的決斗。世界上所有的植物在一夜之間蘇醒了過來,顯示出他們的可怕的一面。自從第一次被擊中之后,泰諾爾就如同陷在一個無底沼澤的人,越是掙扎,越是深陷。他身上的紅血皮甲開始被磨損和剝落,泰諾爾在無力的困獸之斗中已經(jīng)大口喘氣,血跡斑斑。

我很想沖進那個花園,盡管我知道那并不能改變什么,我的身體還未從虛脫的狀態(tài)中恢復過來,泰諾爾已經(jīng)茫然的眼神讓我的心中一陣絞痛。

“看到了嗎?盜賊,這就是不肯安息的靈魂。你說過你是為盜賊的尊嚴而戰(zhàn),它們也和你一樣?!眾W狄斯緩緩地向泰諾爾走來,花園中的植物一瞬間平息了下去,泰諾爾半跪在地上重重的喘氣。

“它們……這些植物?”

“植物也有尊嚴。它們和我們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甚至比我們更早來到這個世界。它們是世界的供養(yǎng)著,卻只能最卑微地活著?!?/p>

“奧狄斯,這只是生存法則?!?/p>

奧狄斯走到泰諾爾的面前。泰諾爾想要站起來,但立刻被身后的一根藤條壓了下去,跪倒在地上。

“泰諾爾,你相信人死后會下地獄嗎?”

“人死之后一切都會歸于塵土?!?/p>

“歸于塵土……”奧狄斯喃喃道,“我喜歡這個說法。盜賊,在死之前你難道就不想知道這些植物的秘密嗎?”

“我想起來了,你剛才說過的……不肯安息的靈魂?”

“是的。因為它們也是人?!眾W狄斯淡淡地說。

在理解出這句話的意思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張牙舞爪的植物怎么可能跟人會有任何關(guān)系?

“這不可能!”泰諾爾驚恐地說。

“它們是死后的人,不能上天堂,也不能下地獄,它們變成這個世界的一片花草,為生前所制造的污染贖罪?!?/p>

“奧狄斯,你這個瘋子!你到底使用了什么邪門的魔法?”

“哈哈哈……”奧狄斯突然凄然地笑了起來,“我不是魔法師,更像是一個花匠。克爾蘇加德大人用一場瘟疫清洗了洛丹倫。那場瘟疫奪取的并不是人的生命,而是,思想?!?/p>

“思想?”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奧狄斯。

“卡林,你是親歷瘟疫的人。感染瘟疫的人會流出漿綠色的液體,然后自己的身體會變成一具行動緩慢、反應遲鈍的僵尸。事實上,那種綠色的液體正是一個人被液體化的靈魂,它保存著那個人生前所有的記憶和繼續(xù)思考的能力。靈魂液體流到哪里,哪里就可能被這個靈魂所占據(jù),一只老鼠或是片葉子。克爾蘇加德想給人類的懲罰,并不是死亡,而是化作這個世界上卑微的生命們,感受生命最深之痛。

“不可能……這些花和藤枝……”

“大概是1萬人,也許這個數(shù)目超過你這些年來作為盜賊所殺人數(shù)的總和。它們都有生前的記憶和思想,但再也無法像人類那樣交流了。”奧狄斯平靜地說,“不過你無須感到自責,作為我手下最忠實的工具,他們遲早會以這種方式徹底解脫?!?/p>

“我要殺了你?!碧┲Z爾面罩中的眼睛變得通紅。他猛然問站起身來,立刻有幾十根藤蔓纏在他的身上,但都像琴弦一樣的被撐斷。

“等等!”這一刻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這么說,我的母親和多莉依然有可能以另一種生命的形式活在這個世界上?”

“聰明的卡林?!眾W狄斯說,“你難道沒有注意到,法琳娜女士在死之前最想見到的是那只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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