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薩特之謎

一、殘酷獵殺

十年前，我剛大學畢業(yè)，作為技術員，隨一個筑路隊開進印度支那，參與修筑一條簡易扶貧公路的工程。印度支那的風光很美，群峰林立，山間還保留著相當稠密的天然森林，里面人跡罕至，經常有野獸出沒。

隨行而來的技術員來自歐洲各國，其中有一位法國來的技術員喬治亞氣焰尤為囂張，技術水平尚且不知如何，可他自鳴得意、不可一世的嘴臉已經成了大家暗地里的眾矢之的。喬治亞，三十來歲，看上去病懨懨的，卻對打獵很感興趣，經常吃飽后讓人帶著去山里轉。這一次艱巨的工作任務在他看來仿佛是旅游一般，對工作輕視的態(tài)度再一次讓我們對他產生了反感。

山區(qū)地勢復雜，需要開山鋪路，雷鳴般的爆破聲終日響個不停，徹底打破了山中的寧靜。一些常年隱蔽在深山、晝伏夜出的野獸都被震了出來，常常大白天也能見到它們逃竄的身影。

到印度支那一個月后的一天，喬治亞又帶著獵槍在一名叫杰西的青年的陪伴下進山打獵。傍晚時，竟真背了一頭死金錢豹回來！這一壯舉立刻引起轟動，眾人紛紛圍觀。金錢豹，又稱銀豹子、豹子、文豹。體態(tài)似虎，身長 1米以上，體重50千克左右。頭圓、耳小，因全身棕黃遍布黑褐色金錢花斑而由此得名。它們棲息在茂密的森林中，善于跳躍和攀爬，喜獨居夜行生活。常在林中往返游蕩，捕食猿猴、野兔、野鹿和鳥類等，時而還獵食家畜。金錢豹生性兇猛，甚至可與虎交鋒，但一般不傷人，屬于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此物種現(xiàn)如今已經非常稀少，歐洲物種已經絕跡，只在非洲和亞洲還有僅存的為數(shù)稀少的金錢豹。

從這頭豹子腹部的乳頭看，這是一頭雌豹，血跡斑斑的，顯然被霰彈射中。喬治亞手舞足蹈，吐沫星子亂飛：“我正走著吶，忽然聽到一聲大吼，這惡豹張開血盆大口，跳起幾米高，直朝我撲將下來，換了別人，早嚇死了！我呀，當時連動都沒動，抬手就是一槍，把這畜生撂趴下了！”一時之間，人們都是贊不絕口。

那時候，我跟杰西都是剛分配來的，由于來自于同一個國家所以走得很近。于是私下我悄悄問杰西：“喬治亞到底是怎么打死那頭金錢豹的？”他悄悄向我透了實情：那天他陪喬治亞上山，替他背了一包應用之物走在后面，喬治亞則端著填滿火藥鐵砂的獵槍走在前面，一直進了深山老林里。突然，二十幾米外倏地閃出一個毛色斑斕的影子，駭人、急促的吼叫隨即傳來，喬治亞渾身打顫，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扣動了扳機。由于那種獵槍的霰彈殺傷范圍很大，這胡亂發(fā)出的一槍竟奇跡般地擊中了那個巨大的黃影！

煙霧消散之后杰西定睛細看，那是一頭金錢豹，眼睛被打瞎，血流滿面，慘痛地吼叫著，劇烈翻滾、跳躍，血濺得到處都是，最后在劇烈的運動中頭撞石壁而死。杰西看得心驚肉跳，一時呆住，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猛然發(fā)現(xiàn)不見了喬治亞，于是忙四處尋找，最后發(fā)現(xiàn)他趴在一塊石頭后，正抱著腦袋瑟瑟發(fā)抖。這時杰西聞到了一股難聞的臭味兒，仔細分辨這惡臭是從喬治亞的褲襠里傳出來的，不由得捂住了鼻子。他掩著鼻子驚喜地對喬治說：“是頭豹子，中了彈，已經死了！”喬治亞這才放下抱著頭的手，慢慢抬起頭，讓杰西給他喂了藥，他有某種難醫(yī)的病，隨時要吃藥的。喬治亞喘了半晌粗氣，總算緩過來，辯解說：“還是不習慣這里的飲食，肚子疼得厲害，我拉褲子了……”

杰西忍著笑從包里找了一套衣物給他。多虧為了防止出汗太多，杰西給他背來了備用衣物。喬治亞把令人作嘔的臭褲子脫下扔在地上，又去溪水里洗了澡，換上新衣服?；貋淼穆飞?，喬治亞千叮嚀萬囑咐此事千萬不可對別人亂講……我聽完后被逗得直樂，說：“都嚇得拉褲子了，還吹吶！”杰西要我別再對其他人講，出于對他的尊重我爽快地答應了。

第二天，氣焰囂張的喬治亞與那死豹拍了幾十張“驚心動魄”的合影，再一次充分展示了他無與倫比的“英雄氣概”。最后他甚至找人掏出雌豹的內臟，準備風干后做成標本，他要帶回他的國家，永遠收藏。

二、雄豹悲憤復仇

第三天上午，喬治亞閑得沒事，跟著一個分隊去現(xiàn)場看爆破，當時我也在場。十幾個人拿著工具正在山路上行走，路邊密林中猛然竄出一個黃影，定睛一看，竟是一頭老虎般大小的金錢豹！它狂吼如雷，驚得人魂飛魄散！常去動物園的人會產生錯覺，以為野獸都很溫馴，但它們真正發(fā)起威來，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一旁的四五個人猝不及防，嚇得倒在地上，我們幾個反應快的抄起鋼釬，圍成一個圓圈準備抵擋，喬治亞嚇得躲到最里面，抖若篩糠。

這頭金錢豹有兩米半長，前肢極粗壯，利爪伸出，如鋼鑄一般，它的腦袋太恐怖了，二目如燈，令人不寒而栗！很快一場大戰(zhàn)開始了，金錢豹張牙舞爪地往前撲，我們大聲吆喝著，揮動鋼釬亂戳亂打，總算是人多力量大，它未能行兇。我發(fā)覺它的目標好像是喬治亞，因為它一直企圖越過我們的包圍圈。

金錢豹倒退幾步，突然一躍而起，撲向我們頭頂！人群立即大亂，喬治亞嚇得拼命往回跑。萬幸的是后面的人趕來了，猛放了十幾槍示警，惡豹才算嚇跑了。

光天化日之下猛獸襲人，還真是不多見，此事引起了很大震動，工程隊長也吃驚不小。有人說那金錢豹餓急了，而當時它并沒吃人，甚至沒傷倒在地上的人；有的說它被炮震驚了，喪失理智……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頭金錢豹并沒見好就收，一有機會，它就冷不丁出現(xiàn)。印度支那山勢險峻，密林覆蓋，我們修路所到之處，都是人跡罕至的地方。人一反應過來放槍，它馬上便蹤跡皆無，真如同幻影一般。

很快，大伙都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那就是每次金錢豹襲人，喬治亞都在場！只要他不在，再松懈金錢豹也置若罔聞。看來，惡豹行兇肯定與喬治亞殺死的那頭雌豹有關了。從體型和塊頭來看，它無疑是頭雄豹，很有可能與被殺的雌豹是一對。如果真如著名生物學家珍·古道爾博士所講，動物也有情感的話，估計這對金錢豹夫妻的感情是極好的，可以說是相依為命。雌豹無端遇難失蹤，雄豹自然悲憤異常！再者，山里金錢豹數(shù)量已極少，它很難再覓伴侶，這一切都導致了它近乎瘋狂的復仇行動……

可是，喬治亞殺死雌豹時雄豹并不在場，它怎么就知道喬治亞是兇手？眾人把這事猜得神乎其神，答案只有我和杰西清楚。因為當時喬治亞嚇得拉了褲子，并把臭衣服扔在現(xiàn)場，上面全是他的氣味，金錢豹嗅覺極其靈敏，當然認準是他了，它一定要咬死他……

喬治亞自己當然也明白，整天貓在駐地的木板房中再也不敢出門。隊長想把他送走，但在路上肯定會遭到金錢豹堵截，太危險了。

喬治亞冥思苦想了幾日，突然向隊長獻了一計，揚言保證可置惡豹于死地。自從得此妙計他見人就嚷嚷：“大活人哪能讓獸類嚇倒？豈有此理！”瞬間就又恢復了往日的趾高氣揚。

喬治亞這一招的確高明：首先把那雌豹的尸體用鐵鏈牢系在一座陡坡下，用它來引那頭雄金錢豹，雄金錢豹見到愛妻之身，絕對是要過去解救的。然后在那雌豹旁邊，藏一個大炸藥包，只要雄豹一靠近，馬上引爆電雷管，炸它個粉身碎骨！這比任何子彈都保險，而且萬無一失。

三、 惡行必有惡果

隊長下了令，幾個炮手依計行事，首先選好了地點。那天，天氣晴朗，一直罩在山間的霧氣已經散去，群山和森林顯得無比清新。下午4點多，一切準備就緒，我負責監(jiān)督，和幾個人縮在隱蔽的巨石后，眼盯著幾十米外的死雌豹。它趴在那里，乍看還真顯得栩栩如生。

一直等了兩個多鐘頭，那頭雄金錢豹終于露面了，愛妻身上的氣味讓它驚喜而亢奮，它急匆匆地跑來。

相距還有二十多米時，它停住腳，警惕地打量四周，我們伏下頭，大氣也不敢出。風迎面吹來,它聞不到我們的氣味，果然，它見沒危險，便徑直沖向愛妻。

到了眼前，它發(fā)現(xiàn)愛妻已死，永遠閉上了眼睛，而且已被折磨得不成樣子，立刻“噢———嗚———”慘吼一聲，震得山石撲簌簌往下掉！隨即它又舉起右前爪，在石壁上猛地一抓，當即便抓出幾道深溝。我們見狀，嚇得直吐舌頭。

雄金錢豹吼聲仍不止息，可是已經變調，到后來，已全然變作了哭吼，真與人哭差不多。只不過更加渾厚、高亢，也更加悲愴、凄厲！

幾個抓著按鈕的隊友聽得心中都很不是滋味，遲遲下不了手。這時候喬治亞突然從后面爬上來，惡狠狠地瞪了我們幾眼，他奪過按鈕，向下面張望。

雄豹與愛妻依偎在一起，痛不欲生，渾然不覺……喬治亞臉上蕩起猙獰的笑意，猛地摁下按鈕！

幾十斤重的炸藥馬上爆炸，震得地動山搖，土石亂飛！我們捂住腦袋，半晌不敢動彈。

喬治亞第一個跳起來，手舞足蹈，仰天大笑：“哈哈哈，成功嘍！”

我們定睛一看，真是太慘了！兩頭金錢豹被炸得血肉橫飛，鮮血染紅了旁邊的青石壁……還有半頭豹臥在地上，不知是雄豹還是雌豹，它一側身子幾乎被炸飛，但還有這大半身體比較完整。

喬治亞急不可待地跑下山坡，準備狂歡一番，我們愣了半晌，也跟著向下面走去。

喬治亞很快跑到那半頭豹前，大概認出是雄豹，喜不自禁地喝罵：“你不是很兇嗎？！有本事吃老子??！吃??！”他邊說邊抬腳欲踢。

當時我離他只有十幾米，我看到了最不可思議的一幕，我一度懷疑自己在做夢：那頭只剩下半側身子，血肉模糊的雄金錢豹竟用三條爛腿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它與喬治亞面對面，昂起頭，近在咫尺，似乎馬上一躍而起，猛撲上去！

喬治亞變調地慘叫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們忙沖上去，把他拉到一邊，又嚴陣以待，準備與雄豹短兵相接，拼死一搏。

但是，等了好一會兒，那頭雄金錢豹并沒撲上來，它自始至終都沒動地方，只是在原地站著?？蓡讨蝸唲偛欧置鞅皇裁礀|西擊中了呀，這是怎么回事？

壯著膽子走到近前一看，我們嚇得一哆嗦：雄豹瞎了一只眼，但另一只眼正迸射著攝人心魄的寒光，仇恨、憤怒還有一種野性的剛烈，弄不清它是死是活！我們馬上將昏迷不醒的喬治亞拖到遠處進行急救，但種種措施都未見效，他的心臟已停止了跳動。這時我悄悄回頭，發(fā)現(xiàn)那頭雄金錢豹正慢慢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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