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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套

2009-09-11 08:25袁瑋冰
草原 2009年7期
關鍵詞:胖子

袁瑋冰(滿族)

被窩里的小香子像一條美人魚,騎在唐迷糊的身上,兩條柔軟的長腿纏著他的下身。唐迷糊躺在小香子的身下,像一頭吭哧憋肚的耕牛。懶散而笨拙。

“我可跟你說,你別下不了手。狠不下心來。那樣早晚得出事兒。馮胖子什么屎不拉?無毒不丈夫!你聽明白沒有?”小香子的肥臀在唐迷糊的小腹上用力地坐了一下。

唐迷糊急喘了一口氣。又說:“他跟咱這么多年,我是有些心不忍。再說,這殺人……”

“什么,什么?我愿意讓你殺人嗎?是那小子知道的太多了。你不收拾他。他就要收拾你!看不出來啥火候了?現(xiàn)在是機不可失!”小香子兩手按著唐迷糊的胸肌說,“到時候??次已凵惺戮托??!?/p>

“那小子雖然個子矮??梢彩莻€難剃的頭,你也得幫把手?!碧泼院郎喩砗菇蚪虻卣f。

“放心吧,套兒我早就給他下好了,就等他馮胖子往里鉆呢。到時候我會給你搭把手的。不幫你幫誰呀?誰讓我是你老婆呢?”

“老婆?哼,我看你像我老娘!”唐迷糊抬起上半身。盯了滿臉緋紅的小香子一會兒,橫下一條心,決定把馮胖子收拾了。

“來,胖子,喝!”唐迷糊坐在沙發(fā)右邊,馮胖子和他面對著。

“吱兒——”馮胖子半杯酒下去了,臉不紅,心不跳?!懊院?,今天這酒咋沒勁兒?”他打了個飽嗝兒。凸鼓的兩眼掃了一下走進屋來的小香子。

小香子端著一盤牛舌頭扭到玻璃茶幾前?!芭肿?,今兒你們哥倆好好喝點兒。我給你們弄的可都是可口的菜?!?/p>

她的眉毛向上一挑,掃了馮胖子一眼,又看看唐迷糊。她的臉粉嘟嚕的,下頷有點微垂,牙很白。放下菜,她的腳尖又碰了唐迷糊一下,走了。

馮胖子盯著小香子的后身和顫動的屁股。咽了口唾沫?!按笊┰絹碓椒蕦?,真饞人。”他端起酒杯說。

“不頂吃,不頂喝,有啥用?來,喝酒吧!別他媽喝瞎了。五糧液看看?”唐迷糊提著酒瓶子在馮胖子面前晃了晃。他心里一直亂跳:這小子壯得像頭牛,如何收拾?再說,這人命關天,萬一露了馬腳……唐迷糊不敢往下想了。

“迷糊,小氣了不是。還想留點后手兒?看。瓶中酒。全干了!”馮胖子招呼著有點兒發(fā)呆的唐迷糊,一口喝了大半杯?!拔寮Z液,好酒!真他媽有味兒?!?/p>

酒勁上來了。兩個人開始海闊天空地扯,不知不覺,馮胖子的額頭滲出了汗珠,兩眼發(fā)直。他斜躺在沙發(fā)上,搖搖頭想說話,舌頭像木頭板子。他就把頭一歪。睡著了。臉上嘟嚕的肉堆在下頜處,壓迫著喉嚨,屋子里響起了呼嚕聲。

唐迷糊有點微醉,對他和小香子商量的事兒淡薄了不少,也想睡,但這時小香子在他臉上使勁兒地擰了一把。他打個激靈。看到女人的手一擺,他跟了出去。

“等啥?”小香子一挑眉毛?!澳阆虏涣耸郑缤碜屓思蚁率?”女人把備好的繩子扔過來。

“香子,這……”唐迷糊仍有余悸。

“真膩歪!嫁給你這么個窩囊廢。馮胖子把你這些年的事兒抖露出去。夠你蹲一輩子大獄!完蛋貨,到時候別說老娘也是飛鴿兒?!毙∠阕拥哪樐坛蓛蓮堣F餅,陰森、冰冷、恐怖;略黃的瞳仁濃縮了,變成兩粒槍彈直射唐迷糊的胸膛。

“好好好,聽你的,干!”唐迷糊咬了咬牙,腮幫子上的肌肉一陣痙攣。

半躺在沙發(fā)上的馮胖子微張著嘴。唾沫從他右嘴角流淌出來。掛到衣襟上,還沒斷。像條蛛絲。呼嚕嚕的聲音從他嘴里向外傳送著。

唐迷糊慌慌張張地先把馮胖子的腳用繩子套住、纏緊,再縛他的手。馮胖子半點覺察都沒有,這遠不像唐迷糊想象得那么費力和棘手。

唐迷糊心里踏實了,馮胖子醒了也反抗不了啦!由于害怕加上多喝了些酒,剛才一陣手忙腳亂,唐迷糊渾身發(fā)熱,汗水滿臉淌?;仡^瞟一眼小香子。她正握了一根木棒,惡狠狠地站在馮胖子身旁。

“好樣的!”唐迷糊稱贊著,心里更加鎮(zhèn)定。

馮胖子終于憋醒了。想動。卻只有喘氣的份兒。他努力扭頭看看自己的雙手和雙腳。又看看站在地上大汗淋漓的唐迷糊和手拎麻袋的小香子。納悶地說:“真能整,你倆要干啥?”

“馮肉疙瘩,操你娘!今天要你命!”小香子在馮胖子跟前蹲下來?!罢l讓你知道得那么多?誰讓你動不動就想向上級領導舉報和反映?這回。你死到頭了吧!有啥話嗎?老娘成全你!”小香子的右手伸出來,捏住馮胖子油光光的鼻子。上下扭了扭。

馮胖子呲著牙。“我哪點兒對不住你們?舉報啥呀?我不是跟你們開玩笑嗎?迷糊。別鬧了??欤忾_!”

“解開?想得容易,恐怕這一輩子就這樣了。迷糊,堵住他嘴!”小香子站起來,用兩腿夾住馮胖子的腦袋。

“臭娘們兒。等著看我怎么收拾你!來人吶——救命!”馮胖子的腦袋撲棱著,嘴挨著了小香子的腿肚子,想咬。但右耳朵被小香子死死拽著。夠不著。

唐迷糊騎在馮胖子身上,一手卡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里的毛巾向馮胖子嘴里塞去。馮胖子雖然粗壯。個頭并不大,掙扎幾下早已累得精疲力竭了,只管呻吟,轉眼間馮胖子就被裝進了麻袋里。

唐迷糊點燃一支闊佬牌加粗雪茄煙,狠命地抽幾口。第一步計劃如愿以償。下一步是用車拉出去扔到北山根兒海拉爾河的活水流子里,這塊病就算除啦!小汽車不行,拱不動雪撬子。就得用四輪車。

四輪車在冷庫里。需要烤車加熱水。唐迷糊悄悄摸進車庫。他怕弄出響動,惹得那條大黃狗叫個沒完??墒?,大黃狗今天沒叫。真懂事!

唐迷糊用噴燈燒烤著冷凍的機體?;鹈鐑罕粡姶蟮亩ㄏ蝻L吹得發(fā)藍。撞在機體殼兒上進起無數(shù)碎屑飛花。眨眼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邊烤車邊想這馮胖子。

那年馮胖子來的時候像個要飯花子。小矮個兒,面黃饑瘦,不死不活的。當時看他可憐,留他在貯木場干些活。后來貯木場轉制,馮胖子腦子靈活,算一手好賬,就讓他管了錢財賬。一來二去。這小子把底細都裝在他越來越胖的腦袋里。特別是近兩年,馮胖子根基深了,腰桿兒壯了。啥事兒都出來放橫兒,惹惱了還要亮底兒。幾次酒后還揚言要去有關部門舉報。這么一折騰,他就怕了馮胖子,有時候就任他蹦跶幾下。人么,有吃肉的,也得有喝湯的,嘴邊兒的油給他抹些,只要安安穩(wěn)穩(wěn)別出事兒??蛇@小子不識抬舉,吃鍋里望盆里,好在小香子早就看透了這小子的為人,處處提防,并也抓住他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拿他一拿,要不然他要造反了。

唐迷糊回到屋子里正想把馮胖子弄到車上去,小香子又把他拽到一邊兒說:“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了再拉走!省得路上麻煩。”小香子長出一口氣。掃了一眼地上的麻袋。

麻袋里不時蠕動一下,拉風箱一樣的喘氣聲就傳出來。

也是,到了這種地步,狠下心干!唐迷糊走進屋里拿出了藏在床下的口徑槍。拉開槍栓,推上子彈。這可不像他冬日上山打飛龍、烏雞那么費勁兒,他把槍嘴子觸到那個圓滾滾的地方,拇指一動,去你娘的!

“撲——”一聲槍響。麻袋里掙扎了一下,“哼”了一聲,像狗。小香子臉色煞白,躲在唐迷糊身后。

血,殷紅的血從麻袋下面流淌出來。

公安部門早就發(fā)布了公告,督促有關貪污、受賄的犯罪分子限期投案自首??紤]到法網(wǎng)難逃。唐迷糊主動向有關部門交代了自己貪污挪用公款的罪行投案自首了。可誰知就在這時,馮胖子盜走了他的贓款,還把他的老婆小香子也一道給拐跑了。

這是小香子和他編造好的掩人耳目的故事。其實,小香子帶走了他們一生也揮霍不完的錢財跑到外地去觀望動靜,等待著唐迷糊。而唐迷糊交代的數(shù)目僅僅是他貪污挪用公款中一個小小的零頭。

他被拘留審查。不審、不問——弄得他整日魂不守舍。怕馮胖子的事情露了馬腳。以前,他看過不少有關資料,殺人犯一時逃脫了,但時間長了,自己卻敗露了,諸如酒后吐真言啦,過度的精神緊張而在夢囈中胡言亂語啦……等等。因此,在拘留所里,他不到迫不得已是不閉眼睛的。困極了,睡得穩(wěn),不會做不三不四的夢。他還特別害怕穿警服的人,怕人家看透他的心思。以前貪污那些錢時,也有過這樣的心理??梢淮?、兩次,過后也就不以為然,習慣了?,F(xiàn)在他心里藏著的可不能和以往的事情相比,人命關天,不是鬧著玩兒的。所以他在拘留審查期間就像生活在地獄里,強大的精神負擔使他一下子蒼老了許多。臉上瘦了,顴骨和眼眶明顯地有了刀砍斧削的痕跡,手腕子上的鋼表鏈好像大了一圈兒。一甩手就要掉下去一樣。

不知過了多少天,迷迷糊糊中,他看到場保衛(wèi)科的人和幾個警察打開了鐵門。他的心怦怦跳起來,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腦袋里嗡嗡響。保衛(wèi)科的人笑著向他伸出手說:“老唐。我們接你來了?!?/p>

唐迷糊昕著那親切和藹的話語??謶值年幵埔幌伦酉?,他爬起來迎上去。保衛(wèi)科的人拍了拍他的肩頭說,“怎么樣,老唐?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吧?”

唐迷糊苦笑了一下。能說什么呢?他強裝笑臉,聳聳肩。

“跟我們回去吧?!北Pl(wèi)科的人說完,轉身走出鐵門。

就像驚蟄的春雷震醒了沉睡的大地,唐迷糊的大腦清醒過來。他心里發(fā)熱,兩眼發(fā)潮,從保衛(wèi)科來人接他回貯木場這件事兒可以看出。他殺死馮胖子的事情還沒有敗露。

他真高興。

走進家門,他感到了一種酸楚和孤獨。以往,一進院子大黃狗就會搖著尾巴,把兩只前腿放到他的胸前。舌頭在他手上舔個沒完。而小香子也會樂呵呵地走出屋子,兩只月牙似的眼睛含情脈脈地迎接他。可眼下他就像走進了一座荒廢的廟宇。沒有香火,沒有生機,破落、狼藉。既沒有大黃狗的影子,也沒有小香子的笑容。但這只是片刻的感覺,他心里明白,自己能如此迅速地回到這個院子。已經是夠僥幸了。

連日的折騰。唐迷糊病倒了。貯木場新上任的領導派一小伙子伺候他,這小伙子叫任長久。唐迷糊沒出事兒的時候任長久就來到了貯木場。他愛喝酒,不愛干活兒卻挺會來事兒,剛來幾天就想找個輕活干,唐迷糊看這小子挺機靈。就依了他?,F(xiàn)在這小子主動提出來伺候他,還行,知恩圖報。發(fā)燒最嚴重那幾天,他不敢合眼,閉眼就會看到馮胖子躺在沙發(fā)上。臉上的肉嘟嚕著堆在下頜處,或者隨著麻袋的蠕動,地板上出現(xiàn)了殷紅的血。一想到這些。他的汗毛孔就開始收縮,渾身長出一層層雞皮疙瘩,紛紛亂亂的思緒就會拽著他重蹈那天晚上的事情。

四月的興安嶺。

雪殘。樹禿。山矮。林疏。

月黑的夜晚。四輪車在砂石路上像個患氣管病的人在奔跑,排煙管子“嘭、嘭、嘭”咳喘著。他不敢打開車燈,只能瞪圓了眼睛,憑記憶和熟悉來判斷路的好壞。路兩旁是成片的樺樹林,像一把笤帚,遮掩在砂石路的上空。星星不亮。樹林下面的殘雪也反射不出光澤。道路昏暗。引擎聲被四周的樹林子阻擋回來,打鼓敲鑼那樣在他耳朵里鳴響著。真可怕!

出了森林路是草甸子。車輪在被冬天運沙子的車輛軋癟了的塔頭上蹦跳得更加劇烈。偶爾車輪陷進沒有融盡的雪地里,隨著鏗鏘的引擎,排氣管子冒出了濃重的黑煙。最后。車輪卡在幾個塔頭里。他心里慌亂著。情急之下,他憋足一口氣,扛起圓滾滾的麻袋。奇怪。以往他扛一袋米面也很是吃力??申P鍵時刻,他卻憑著一股急勁兒。把麻袋扛到了肩上。麻袋里面軟鼓鼓的,還在往外滴著血。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黑黝黝的柳樹叢。他一口氣把麻袋扛到河邊。河心已經開化,隱隱約約傳來了流水聲。冰面上是一些馬蜂眼兒。不滑。當他吃力地來到河心,把肩上的麻袋投向水流子里時,他聽到了腳下冰層開裂的動靜。麻袋砸在薄冰上,又傳來冰凌相撞的微響,隨著麻袋的沉落,他懷揣的巨石也沉入河底。他長出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冰面上。

那天晚上是多么順利!往常家里有些什么響動,那條牛犢子一樣的大黃狗就帶頭狂吠起來。附近的狗也會跟著叫??僧斔衍囬_進車庫,朦朧中掃了狗窩一眼,他似乎覺得大黃狗蜷縮著動了一下又睡著了。誰說狗不通人性?他樂顛顛地跑進屋子里。

口渴得厲害。

“老弟。再來點兒。”唐迷糊對走進屋來的任長久說,小伙子打著口哨,倒水,他長得壯實。小皮夾克箍著他的身子,唇上發(fā)黃的胡子有點翹。

“老兄。別坐壇子放屁——有啥想不開呀?讓個臭娘們兒折騰成這樣。三條腿的蛤蟆沒有,兩條腿的人多得是。明兒老弟給你介紹一個,咱手里可有貨,咋樣?來,整一盅?!毙』镒用撊A克。甩到床上。隨手拎過酒瓶子。

“跟馮胖子一樣,真愛喝。”唐迷糊嘀咕著。他不能喝,喝多了吐出真話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他仍然裝出悲哀、痛苦的樣子。

“老弟。你可不知道這心里是啥滋味呀!憋氣、窩囊!”他欠欠身子。端起水杯。

“我說,你憋氣、窩囊那能咋的?是大老爺們兒不?哪兒倒下哪兒爬起來!找那狗男女去,摸到那娘們兒的底兒,把窩兒端了不就結了?”他抓起幾?;ㄉ住!翱┼狻币橐活w,喉頭往下一滑,咽到肚里去。

“來。整點兒!”

唐迷糊拗不過,硬著頭皮喝幾口。酒勁兒真厲害,頭上的血管發(fā)脹,不時跳幾下。小伙子有量也貪酒,半瓶下肚,臉紅了,眼睛紅了。

“他媽的!這種人碰上我,早把她收拾了,你信不信?跟你說。用得著老弟的話,吱聲,老弟替你出氣!”小伙子拎起皮夾克。想吐痰,粘在嘴唇上,再吐一次,走了。

“傻小子,挺講義氣??晌易杂兄饕鈨骸!碧泼院粗叩介T口的小伙子,尋思一會兒,躺下了。

一覺醒來,天剛麻麻亮。窗簾沒拉,高遠的天空里星星都疲倦了,陪襯在它們后面的是一片深藍。唐迷糊爬起來喝了一杯水,沒了睡意,心里發(fā)慌。他躺在那兒琢磨,想小香子。

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呢?一個女人帶那么多錢,真讓人擔心。臨走時,他們商量了能去的地方,現(xiàn)在她在哪兒?他稀里糊涂設想著小香子應該怎樣去接觸人和怎樣去辦事情,但他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設想。小香子不會出錯,絕對不會!他了解小香子:聰明、膽大、周旋得體,見啥人說啥話,滴水不漏……可還得等多久才能見面呢!他想著小香子的腰身、面龐,渾身就有些癢癢,他有了

一種焦渴——那就是和小香子在一起,觸摸她、揉搓她,讓她無遮無掩地呻吟。

他癡迷地徜徉于男歡女愛的甜蜜里,仿佛小香子就在身邊,在他的懷抱中,他感到了她的體熱,臍窩上頭那顆黑痣也映入他的眼簾。光潔的身子令他如醉如癡——他翻了個身,殘酷的現(xiàn)實讓他眼前又閃現(xiàn)了以往那些雜亂事情,馮胖子、錢……只要思維往那邊一轉,神經就開始緊張,心臟也跳得特別慌亂。驚懼、恐怖就像涌來的浪潮,他精神的堤壩就要被淹沒、沖垮。他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樣的男人,往常做的那些‘事情全靠小香子支撐著。小香子是他心中的一座山。她不在了,心里那座山就幾乎要崩塌了。這種時刻他就更加想念小香子,要是她在,他就不會有那么多煩惱啦!

他躺在那兒,一陣緊張,一陣輕松,周而復始。他索性下了床,來到窗前。望著朦朧的窗外,他想起了和小香子的最初歲月。

那是他們最開心最甜蜜的歲月。

這些事情好像就在眼前。結婚以后。他們的生活是寧靜的。幸福的。后來小香子鼓勵他承包了貯木場。流水似地進錢。又流水似地出去。生活的天平開始失去平衡。小香子把在山場當管理員的本領拿出來,夫妻倆馬上就財源滾滾??墒?,半路殺出了馮胖子——他不敢往下想了。是什么使他走上了今天這條提心吊膽的路?唉,錢,這狗東西!

太陽將自己的光輝毫不遮掩地布施給腳下的群山大地,也照耀著窗前的唐迷糊。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和這寧靜的清晨無法合拍。萬物復蘇的時刻,他覺得自己正落葉飛花,心里生根開花的只有散發(fā)著淡淡苦味的蒲公英。

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過著每一天對唐迷糊來說不是無望的等待。當初。他和小香子的目的就在于拖下去,時間越長越好。唐迷糊的忍受可不是動物的休眠,僵臥地等待著春天。他要提防自己。更要提防別人,特別是貯木場的人。往常,他的哥們兒遍地都是,吃喝玩樂,各路大俠無所不在,小宴追涼散,大宴笙歌回,一日三餐雞鴨魚肉是膩而又膩??墒浅鍪聝阂院竽?樹倒猢猻散,人心難測。世態(tài)炎涼啊。現(xiàn)在他的哥們兒都飛走了,只有任長久同情他,常弄些好吃的來他這兒吃喝。酒下肚兒就發(fā)誓為他報仇,不然就不是好漢。就不是鐵哥們。他越叫罵。就越喝得勤快,有幾次弄得唐迷糊的酒癮還真上來了,若不是有一根神經時時提醒他,他真想像從前那樣痛快地喝一回??鞓芬环???涩F(xiàn)實不容疏忽,他只好咬緊牙,把口水咽到肚子里。仍裝出悲哀和痛苦不堪,一副茫然若失,追悔莫及的樣子。這時任長久就會喊得更歡,捋起一只袖子,露出了胳臂上的刺花。而每每這時,唐迷糊就格外得意起來:他希望這貪酒的小伙子,把看到的一切向貯木場的人宣傳出去!

總而言之,唐迷糊還是心有余悸。小香子走時曾和他商量了一個聯(lián)絡辦法:在某報上登個尋人廣告。地址就是小香子的棲息之地。他從小香子走后一直沒間斷地看報,一晃半年過去了仍然沒有消息,這使他很著急。終于。有一天他看到了新到的報紙。在一排廣告下面,他看到了一則尋人啟事??纯吹刂泛吐?lián)系人名——“賈芳”,他悄悄把報紙揣在兜里。

回到家,他又把那則廣告看了十幾遍,直把那片小黑鉛字看得模糊起來。他才閉上眼睛。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幅圖畫。

那是長白山余脈下的一個村莊。小村就在谷地里,歪歪斜斜的土屋,粘泥涂壁,茅草蓋頂。在村西頭的小河右岸。有三間草房,那是典型的農家屋舍:中間開門,兩邊住人,一溜大炕。泥土鍋臺迎面而設。小香子就住在西邊的屋子里,也許是東邊的屋子。反正她住在那三間草房里。那是小香子的姨媽家。有一年他和小香子去消暑,到過那地方,他就這么有了印象。

“這就好啦!”唐迷糊像大病初愈,渾身輕松、愉快。等事情完結了。他就可以去見小香子啦。他想著,拿出一瓶酒,買了熟食。他要慶賀一番:一來小香子平安無事。二來他這邊兒也無事平安。

他把酒杯里的酒一口喝進肚子里。心里高興,酒不辣,味也香,他連喝一杯,胸口發(fā)熱。周身的血管流通暢快起來。他又喝一杯,站起來。伸開兩臂,努力向后伸展。這筋骨都聚在一起了。伸展一下真舒服?!靶∠阕樱蹅冓A了!”他自言自語著,回頭卻看見任長久走進來。他嚇了一跳,木呆呆地看著笑呵呵的任長久。他臉上的肌肉沖任長久抖動了幾下以示打過招呼。

“想開了?”任長久根本沒在意唐迷糊的窘態(tài)。他大咧咧地走進來,拿出一個杯。倒上酒,一揚脖兒,下肚了。又倒上?!敖駜赫@么高興?”

他拽一塊肘子肉塞進嘴里。

唐迷糊也覺得神經有些過敏,又重新坐在沙發(fā)上?!笆虑榈搅巳缃襁@步,想不開又能咋著?窩囊死了,人家照樣花天酒地,唉!,他搖搖頭。唐迷糊經過這一段時間進入角色,戲路還真不錯。

“這就對了,有啥窩囊?”任長久干了一杯?!澳悻F(xiàn)在放寬心。琢磨著那對狗男女的底兒,然后把窩兒端了,這才叫你小子有能耐!知道不?”

酒勁上來了。頭皮發(fā)脹,腦袋里“叮咚、叮咚”不停地響。眼前一片濁黃。但透過濁黃他仍能感覺到地板上的麻袋和麻袋里邊流淌出來的殷紅的血。

他渾身又抽搐成一團。

唐迷糊的案子一直沒結果。場領導和有關部門又曾經多次找他調查核實。終無法下結論。最后場領導給他透個信兒,讓他自己先摸摸馮胖子和小香子的底:一來找到小香子和她協(xié)商一下是不是回來繼續(xù)過日子;二來找到拐騙的馮胖子。索回那些錢。當然場領導是出于一片好心,看他可憐巴巴的,最后還特別提出了安全問題。

唐迷糊的確和場部那些領導的關系處得不錯,是領導們擔保,他才出了拘留所。現(xiàn)在領導們的意圖,正應和了他的心思,他恨不得一下子就飛到小香子的身邊呢??磥?,當年和那些領導們走在一起算對了,不然領導們嘴一歪歪。他也許還得被拘留審查呢。

小香子走時曾說過,斷絕一切往來,挨個五年六載的再說。不然露了餡兒。都得掉腦袋??蓮哪壳暗那樾蝸砜?,遠沒有小香子說的那么嚴重。聯(lián)合調查組查來查去仍然沒有什么結果,他承認的那些錢又都讓馮胖子和小香子帶跑了。

其實不然,那些年,貯木場的木頭發(fā)走一車就得貪污個萬兒八千的。正常發(fā)運不算,每年他都能為自己發(fā)運十多車。國家的木材,又是大鍋飯,怎么擠兌錢也弄出來了。因此,他和小香子弄到手里的錢,這輩子是花不完的,不然,他何以對馮胖子下得了手?

現(xiàn)在去不去找小香子還有些猶豫。去找吧。林場必定派人跟著他,弄不好就會露餡兒,前功盡棄;不去吧,又分明說不過去。老婆和錢都被人騙走了。能不著急上火?再說,林場有關領導表示:找到馮胖子和小香子。將那些兒錢要回來補上,大事可以化小,小事就可以化沒啦。

林場的政策挺寬松,他不能無動于衷。做樣子他也得出去轉一圈兒。更何況他早就想見到小香子啦。

林場決定任長久陪同唐迷糊一起去。跟個人去免出意外,廠領導想得很周到。

唐迷糊雖然不自在,但還是硬著頭皮

應承下來。此行畢竟是見風使舵,順水推舟的事情。好在是任長久主動找了場領導要跟著去,不然派個保衛(wèi)科的人豈不更棘手?

這小子好吃好喝。毛手毛腳的,等他喝多了往哪個旅店里一扔,啥事辦不了?唐迷糊懷著興奮的心情和任長久登上了南下的列車。

樣子得做,無非是花錢。唐迷糊路上很大方。本來,人家?guī)椭卣依掀拧;◣讉€錢兒又算個啥?

時節(jié)已近初秋,興安嶺早已涼爽。他們此時已走進了冀中大地。女人們仍然裙裹腰身,男人們短褲背心。對兩個陌生人來說,這里的太陽特別熱烈,陽光格外暖,溫度格外高。唐迷糊的背心子整日濕淋淋的,任長久赤著背,將一條牛仔褲的褲管兒割掉一半,成了一條短褲。黑紅的臉膛。高聳的胸肌,腳下趿拉著一雙懶漢鞋,耷拉著兩個膀子,活脫脫一條無賴漢子。

他們是先按唐迷糊提供的地址,到馮胖子的老家去查找。任長久說查完了男方再查女方,唐迷糊言聽計從。因為他心里有譜兒。讓這小子折騰折騰也好。等他失去信心,累了、乏了,再把他甩開。然后按小香子登在報上的地址去找她。那才叫妙不可言。

在太行山東麓的一個村子里,他們終于找到了馮胖子家。

任長久看上去毛手毛腳。辦事情卻有個認真勁兒。

他們首先見到了馮胖子的母親。

“大娘,我們是馮哥的朋友!對。從呼倫貝爾來!”老太太耳背,任長久放大了嗓門說。

老太太點著頭,她的臉上滿是褶皺,頭發(fā)花白,兩眼渾濁、暗淡,慈善地看著眼前的陌生人。

唐迷糊心里不是滋味。馮胖子從來沒跟他提過這老人。不用多看,老人挺窮,但很善良,她看到兒子身邊有人來顯得很激動。對她來說。她希望兒子能夠多掙些錢,平平安安地歸來??墒?,她再也見不到兒子啦!唐迷糊替老人心酸了一會兒,突然從挎包里拽出兩張老頭票兒。往老人手里一塞說:“想吃啥買點啥?!?/p>

兩個人按著老太太指的方向去找馮胖子的弟弟家。土路兩旁的大樹將陽光遮起來。他們就在蔭涼里走。來往的農民像欣賞玩具似地看著他們,可兩個人誰也不理會,各自想著心事兒。

他們見到了馮胖子的弟媳,挺瘦挺黑。

“回來過一次,又走了?!迸艘豢谏轿髡{兒?!笆侨ツ晗奶??!?/p>

“自個兒回來的嗎?”任長久看著女人細長、粗糙,放在膝蓋上的手。

“就一個人。回來就走了,說是回去結婚。媳婦可俊啦。”女人說著打開了墻角的箱子。從里面翻出一個紫紅色的塑料皮,上面印著毛澤東選集第四卷字樣。

唐迷糊搶先從女人粗糙的手中接過一張彩色照片。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他的腦袋“嗡”的一下子懵了。金星在眼前亂跳。任長久從唐迷糊手中接過相片。那是馮胖子和小香子在海邊浴場照的。

遠方有一艘游輪。再遠是遼闊的大海。淺灘上游人很多,小香子和馮胖子貼身站在一起,小香子在右,馮胖子在左,兩個人的手臂纏著對方的脖頸。馮胖子穿著游泳褲衩,小肚子鼓脹著。兩眼笑瞇瞇望著遠方。一副得意、滿足的神態(tài);小香子穿著紅白相間的游泳衣。豐滿的大腿和圓潤的肩頭一覽無余,盡管是正面,立體感不強,但她那凸聳的乳峰和雪白的肌膚仍然給人一種欲望和遐想。一頭烏發(fā)被海風吹拂起來,襯托著俏麗的面龐,嘴微抿著,唇間透露出嬌柔。彎月似的兩眼毫無保留地將一汪深情獻在觀賞者面前。

“這不可能!”唐迷糊憤怒地喊了一句。被任長久拉了一把,他方知自己失態(tài)了。

“這照片能留給我們嗎?”任長久打開挎包,準備把照片放進去?!安恍??!迸藫u搖頭?!熬鸵粡??!薄罢掌苊馈qT哥真神氣。留給我們吧!,任長久毫無商量余地。將照片放進挎包,然后拽出五十元錢?!懊鲀鹤岏T哥多給你洗幾張?!?/p>

女人接過錢。笑了。農村人,一天忙到晚,沒用的東西不稀罕。本來那東西在他們手中也沒用。誰有功夫看那玩意兒?

唐迷糊腦袋里亂糟糟的,咋回事兒?

天快亮了,唐迷糊還是睡不著,尋思那張照片。那次他領小香子去了北戴河,馮胖子說回老家也跟了一道走的,可他一直沒離開小香子……他終于想起來了,有一天他有些頭疼,小香子自己去了海灘。

“操他的奶奶!”他暗暗罵起來,怪不得那娘們非要結果了馮胖子,大概甩不掉馮胖子啦!

他又想起在林場時馮胖子可能和小香子在一起的日日夜夜,越想越氣,“操他祖宗,讓她耍啦!”他氣憤、憋悶、難過、后悔……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咽,他不敢聲張,腳上的泡自己走的啊!

最后他想好了:找到小香子。把貯木場那邊的事安排妥當了,然后井水不犯河水……讓她滾犢子去!于是他建議往回返,他沒告訴任長久那個地址,但他時刻記著那個地址。

生氣歸生氣,有了那張照片又給了他很多的解脫。這給馮胖子拐走小香子的故事提供了很強的說服力和證據(jù)。有了這個,貯木場那邊他就可以穩(wěn)操勝券了!

唐迷糊領著任長久來到離小香子登在報上的地址不遠的一座小城。在旅店里,他和任長久喝了很多酒,當任長久睡熟的時候。他悄悄溜出去,乘車去了那個山村。那是離長白山天池不遠的一個山村。結果使他吃驚的是小香子根本就沒來過這里。報上的廣告是怎么回事兒?他的心七上八下,他知道事情復雜了,小香子可能出了意外。

他匆匆趕回旅店,任長久出去了。他想等他。又一轉念,干脆甩掉他!他拿起筆給任長久留了一個紙條兒。大意是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了,他要獨自去找小香子。讓任長久回單位并留了一些錢。他就這么走了。

凡是他知道的小香子那邊的親戚他都去了:大慶、長春、吉林、通遼、四平……終于,沈陽小香子的一個表姐夫說出在哈爾濱見到過小香子,而且小香子請他吃過飯。他是第一次去哈爾濱,記不清在哪兒吃的飯,但他說好像離黑天鵝商場不太遠。因為小香子送他時,從家走不遠就到了黑天鵝商場,還給她表姐買了一塊手表。唐迷糊還看到了那快手表,銀灰色的。

小香子心眼兒多,也許她怕出意外,給他留個地址。免得著急。而且自己又去了別的什么地方隱居下來,就是這么回事兒。唐迷糊得到了小香子的消息,稍稍松了口氣。畢竟是他們兩個人殺了馮胖子,小香子這樣謹慎從事也不無道理。他雖然還不知道小香子的確切住址,但畢竟知道小香子在哪一座城市。他心里琢磨著直奔哈爾濱。

黑天鵝商場坐落在道外松花江畔。在道外比較清靜的地界里也算一個鬧市。唐迷糊住進了一家很一般的旅店。這里潮濕、陰暗。沒辦法,因為這里肅靜。從出來尋找小香子那天起,他就馬不停蹄地跑。他太疲倦了。真需要休息,可是他心里憋著一口氣,這口氣出不來,咽不下。他一住下就出去尋找小香子。

他在小香子可能出現(xiàn)的任何地方尋找。各個商場、市場;各條大街小巷;松花江邊;太陽島……然而,希望和他的體力一樣,日漸消耗,毫無結果。

有一天,他正在靖字街口徘徊。一輛出租車在他前面停下來,從車上下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心里一陣顫抖。

“香子?”他毫無顧忌地大喊一聲。

女人警惕地扭回身。正是小香子。她看到唐迷糊,透露出驚愕的神態(tài),迅速掃一眼四周。然后皺了皺光潔的額頭。

“你!”她欲言又止。

多少話語,多少溫情,多少思念和憂慮一下子涌上了唐迷糊的心頭,他的眼里一陣灼熱。嘴唇哆嗦了,渾身顫抖了。小香子過來扶住他。帶來一股香風。

“上車!”她把唐迷糊推到車里。唐迷糊這才醒過神兒,一捂嘴,這地方哪是說話的地方?

汽車在一棟住宅樓下停住。

走進屋里,展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個現(xiàn)代化的家庭。唐迷糊沒有精力去看那些琳瑯滿目的擺設,他目不轉睛地欣賞起小香子。她穿著一條牛仔褲,大腿被箍得緊緊的。屁股渾圓。一件卡腰衫寬寬松松,呈現(xiàn)耀眼的碎花。她的臉蛋粉白,輕描淡寫地畫著眉眼。腦后的頭發(fā)高挽起來,透露出一種胭脂美女的情態(tài)。唐迷糊簡直被美麗的小香子陶醉了,他不敢相信自己曾和眼前這位女神有過什么瓜葛,那是自己的老婆小香子嗎?

忽然,他又想起了那張相片。醋意馬上涌起。

“你和馮胖子的相片是怎么回事?”他的臉冷下來。

“什么相片?”她笑瞇瞇的臉在暫短的定格之后,開始復原,籠罩了一種驚慌的神色。

“你和馮胖子在海邊照的相片!,唐迷糊還從來沒有這么硬氣過,他咽了口唾沫,“告訴你。給我整明白點兒!”

小香子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突然以壓倒一切的氣勢怒吼起來:“相片咋啦?憑你那個王八樣還能有今天?沒有老娘你還吃什么香,喝什么辣?我早就給馮胖子擺好了道兒,讓他死都不知道咋死!怎么啦?”

唐迷糊尋思小香子的話,的確,在理兒。這些事兒如果讓他自己安排。早就砸鍋了。于是,他陰沉的臉重新布滿了陽光。嘿嘿地笑起來。

“得,當我放了個屁。我是個爺兒,還不興問問?”他笑嘻嘻地拽過小香子。小香子嗔怒地擰了他大腿一把,坐在他身邊。帶給他一股馨香。多久沒嗅到這種香味兒啦?他把一切要說的話,一切想法、煩惱都扔到腦后。他摟住小香子,一只手迫不及待地伸進卡腰衫。柔軟而迷人的東西抓在他的手中啦!

第二杯酒下肚,唐迷糊感覺到胸口熱起來,他打了個嗝兒,一股酒氣竄上鼻孔。他感覺到自己像艘遠航的船,長時間的雨淋日曬,長時間的風吹浪打,現(xiàn)在可算找到了港灣,他要好好地修整一下啦。

小香子給他不住地夾肉、夾魚,使他心里甜得像喝了蜜。這陣子沒和小香子生活在一起,心里的那片天空塌了一半。現(xiàn)在他又有了精神,小香子又花兒一樣坐在他的身旁,給他嗅覺以馨香,給他視覺以色彩,給他欲望以滿足。他又喝了一口酒。顧不上吃菜,一把把小香子按在床上。

“又來了,死鬼。干啥?”小香子來不及掙扎。

“干啥?多久沒沾你的邊兒啦?讓我親親!”他口里噴著酒氣。

“咋樣?老娘不在你身邊,憋死你!”小香子推掉唐迷糊的手,想坐起來,卻不想唐迷糊將身子壓在身上。

“老爺們兒憋?你們老娘們兒離開了漢子不也成了干樹窟窿?”他嘴硬著。去撕咬小香子的裙帶。小香子把他推下去。

“不行?大白天的。沒個黑夜?”她整理衣服,蹦到床下?!翱斐钥旌?,好好睡一覺。晚上,老娘讓你折騰個夠?!?/p>

唐迷糊像小貓見到吊起的魚兒那樣,兩眼透露出無限的急切。

他回想著小香子往常在他身下時的模樣——他舔了舔嘴唇,重又端起酒杯。

身子將席夢思床墊壓了個大坑,床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兒。由于太興奮,唐迷糊喝了不少酒,頭重、身子發(fā)軟。他沉沉地睡過去了。

山真陡,高聳人云,望不見太陽。兩座大山一模一樣,中間是一條夾縫。地上潮濕。青苔爬滿石頭。唐迷糊艱難地在夾縫中向前擠著??諝舛嗝聪”?,讓他喘不上氣來。他開始淌汗,滿身滿臉。他一步也邁不動了。兩腿不聽使喚。于是他開始在鋪滿青苔的石頭上向前爬??诳实煤?,想喝水,眼前出現(xiàn)了一條河,河水湍急,翻著浪花??伤趺匆才啦坏桨哆叀K陀脙墒謸沃?,想重新站起來。這時。他看到河水中翻滾出一團東西,仔細一看,是馮胖子,這馮胖子三下兩下就爬到了河岸上。他想逃走,可兩腿還是那么麻木、癱軟……

這是一個夢。當他醒來,心口還在怦怦跳著,衣服粘在身上,腦袋下面一片潮濕。都是這該死的彈簧床。他用手背蹭了蹭額頭,一抬眼,天吶!馮胖子正兇神惡煞地站在床前。

唐迷糊以為還在做夢,眨了眨眼,難道真是活見鬼?他在軟綿綿的床上爬起來,“馮胖子,你,你……別來嚇唬我!”

“唐迷糊!”馮胖子咬牙切齒地喊了一聲,隨手將半截煙頭扔掉。

“你……真是胖子?”

“對!正是你胖爺!怎么樣?沒想到吧?”馮胖子得意地脫去上衣,扔給身后的人。那是一個魁梧的漢子,燙發(fā),連鬢胡子。

唐迷糊無法相信這是事實,難道馮胖子有起死回生的本領?他心里亂糟糟的,既驚愕又膽怯。掃了掃玻璃柜上的兜子,那里有一把刀子,現(xiàn)在事情大啦,不是魚死就是網(wǎng)破!可他奶奶馮胖子。他咋還活著?是鬼魂?還是神仙?

這時,小香子從套間里扭出來,陌生人一樣掃了唐迷糊一眼。

“跟他羅嗦啥?痛快點兒!”她惡聲惡氣地說,從馮胖子剛扔給連鬢胡子的衣服兜里拿出一串鑰匙。

“小香子!咋回事兒?”他跳起來,剛想沖向小香子,被馮胖子當胸一拳打倒在床上。

熊樣!胖子,還等啥!小香子毫不理會地走回套房。

馮胖子給身后的連鬢胡子遞個眼色,又向唐迷糊伸出手:“過來過來?!彼中某?,手指往回勾動幾下。

唐迷糊不甘示弱,“馮胖子,聽著,我對你咋樣?不薄吧!別他媽黑了良心!”他怒氣沖沖地說。

“良心?你他媽有良心嗎?不是我老馮有分身術,早就被你喂了王八。想殺人滅口?這回輪到我老馮啦!”馮胖子鄙視地看著唐迷糊,臉上透露著得意、輕蔑和勝利者的沾沾自喜。

“真后悔。把你扔到河里的時候,沒墜上一塊石頭!”

“那你就錯了?!瘪T胖子更加得意洋洋?!爸绬?那晚大黃狗傻里傻氣地吃了小香子兒給它的酒泡饅頭,趁你烤車的時候,小香子就來了個調包計。這叫什么?偷梁換柱,這些都是你老婆小香子的主意,就是這么回事兒?明白了吧?哈哈……”馮胖子陰陽怪氣地笑著。

唐迷糊恍然大悟:怪不得大黃狗從那以后再也沒有露面兒,而當他開槍時,小香子的驚恐狀,原來是怕露了餡兒。他想著,胸口幾乎要炸裂?!罢嫒钡?”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缺德?不這么干你肯舍出手中的錢財和小香子嗎?再說,明著干這事兒,你能這么消停?早皮球一樣蹦起來了。這叫啥?圈套兒!專勒你這號傻狍子!”馮胖子向身后一擺手說:“上!”

唐迷糊悲憤萬分。老婆和錢都扔進去了,如今這條命也搭上?痛苦、憤怒攪和在一起,使他全身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他躲過馮胖子的拳頭,豹子一樣沖上去,一頭撞在馮胖子肚皮上。沒有防備的馮胖子被撞得四腳朝天。接著,他又和馮胖子身后的

連鬢胡子交起手來。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所以當他脫離了連鬢胡子的大手時,不顧一切地向房門沖去。

唐迷糊把暗鎖剛擰開。身子就被連鬃胡子抱住,舉起來,重重地扔在地板上。一陣劇痛。但不能就此趴下。他一轱轆爬起來。連鬢胡子的大腳隨后踢來。唐迷糊趁勢抓住那只腳。用肩膀向上一扛,連鬢胡子栽倒了。馮胖子沖上來,一把抓住他的頭發(fā),把他的腦袋拉得向后背過去。

轉眼間唐迷糊的臉上成了血葫蘆。

“哎呀呀,兩個大活人整不住一個窩囊廢?!毙∠阕幼叱鰜???粗厣戏瓭L的幾個人,扔過一根行李繩,“別整哪兒都是血。勒脖子!”

唐迷糊心里明白,可他沒有力氣喊叫了,當小香子說勒脖子的時候,他一股急勁兒爬起來,沖向背兜,麻利地從里面掏出刀子??墒沁@陣子折騰。早已使他體力耗盡了。當他剛轉身,連鬢胡子便飛起一腳,正踢在他的手腕上。他感到手腕一麻,握刀的手一揚,刀子撞在什么地方?!芭椤钡囊宦曧?。接著他覺得軟肋上挨了一下,就再也無法進氣兒了。這時,一條繩索套在了脖子上。隨著繩扣子的收縮,他不由自主張開了嘴。吐出了舌頭。

完了。他由衷地發(fā)出一聲感慨,喉頭發(fā)熱,渾身發(fā)軟。他閉上了眼睛,剎那間,后悔半路撇下了任長久。

可是好一會兒。繩套卻始終沒拉緊。而且一陣打斗聲使他睜開眼。馮胖子捂著頭躺倒在地。連鬢胡子被一個拿手槍的人逼到墻角。“長久?”唐迷糊激動地爬起來。

任長久沒有理睬他。一揚手一個锃亮的東西扣在連鬢胡子的手腕上。馮胖子還躺在地上,他的頭被任長久搗了一下,弄得兩眼發(fā)直。嘴流口水。任長久把馮胖子拽過來。將他一只手扣在了連鬢胡子的銬子上。

唐迷糊來了精神說:“老弟,你可來了!”他連滾帶爬地拽住任長久的手。眼淚嘩嘩流。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向套間里沖去。

小香子已經看到了剛才的一切,她臉色煞白,渾身顫抖,早已失去了剛才的表情。唐迷糊一把抓住她的前襟,提起來,仇恨頓時充滿他的全身。

“臭娘們兒!”他掄起巴掌在小香子的臉蛋上左右開弓地抽打起來。響聲很脆,震顫著他的心,但是他沒有手軟。又在她的胸脯上擂起來?!澳闶侨藛?你說,你做的這是啥事兒啊,你說!”

小香子沒有躲避,也不反抗。她的嘴角反倒露出了一絲冷笑。

“得了老兄?;厝ピ偈帐八?”任長久又從兜里拽出了一個閃亮的玩意兒,“咔——”扣住了小香子的一只手腕。

任長久拽過唐迷糊的手腕。往亮鐵環(huán)里一扣,把他和小香子扣在了一起。

“老弟?這。這是干啥?”唐迷糊真正迷糊起來。

任長久從上衣兜里掏出一個藍色的警官證說:“謝謝你的合作。怎么。警察你也沒看出來?”

唐迷糊怔了怔,垂下頭,腳下的大地在不停地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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