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華

我老家的房前屋側(cè)和自留地里,父親栽植了橙樹。

春暖花開了,如今,想必時令也讓那橙樹花滿枝頭了吧?

農(nóng)諺有“桃三李四橙五年”,是說果樹是要有幾年時間的苗期后才結(jié)果。栽植橙樹是在我童年之時,在貧困線上掙扎著的一家人,希望苗子快長大結(jié)果賣錢添補家用,實為生計所迫。那橙樹伴著我們幾兄妹成長,陪我們度過了清貧樸實而充滿幸福的日子。如今,卻時過境未遷,那種樹時的欣喜、果樹勁長時一季高過一季的欣悅以及果子成熟后的欣慰如今仍縈繞在心中儲存在腦海里;那蓊郁的翠葉、潔白的花蕊和金黃的橙果仿佛還搖曳在眼前,如今仍歷歷在目;那花色花香滲入了我的軀體和靈魂之中。

橙樹在房前屋側(cè)和自留地里,共有三片,后來自家幺爹用菜園地換去了對面自留地里的部分,那部分橙樹因幺爹的辭世而無人管理,人去樹散,枝椏疏落,蟲蛀樹枯,樹下早已是荒草離離,顯得很是衰敗和格外的荒涼。

而房前和屋側(cè)的兩片橙樹一直是父親精心耕作、打理和呵護著的,給果樹施肥除草修枝滅蟲是父親四季的任務。父親在橙樹下不停地勞作,那橙樹也像悉知主人的心,沒幾年功夫就變得樹壯冠蔥,春花秋實而如機器出產(chǎn)品般,結(jié)滿了碩大的橙果一茬又一茬地、以沉甸甸的厚愛來回報主人,一時間成了支撐我們家庭的副業(yè)中的主業(yè),既充了饑又變賣了錢換回家用,為緩解家里的困難起了不小作用,尤其是在青黃不接時可讓一家人度過饑荒,當然也變賣作了我們的學雜費和一年一套新衣的購買費一可能家幺爹用菜園地換去了對面自留地里的部分,那部分橙樹因幺爹的。

花開的季節(jié),葳蕤青翠的橙樹中,一樹一樹的白花簇擁枝頭,那花色不屬花姿卓越或妖艷的那種,而是潔白素凈、纖塵不染,就像天空之清月和濾過之泉水,更如那本真質(zhì)樸的村姑。那花香不屬暗香浮動或膩臃之列,而是盎然吐播,沁脾凈肺,蕩塵洗垢,一列的清純,自然清馨,就如山村農(nóng)人那純潔的心般素馨可人。這橙花色香純正自然,不負荷物欲橫流中的貪婪和欲望。

尤其是在花擁露珠的晨光下,橙樹林下一凳一人一書,心隨香動,心情就如花會變果實般企盼讀書有成,人生的靈性仿佛包含在了朵朵橙花之中,會隨之而芬芳起來。

而更有樂趣的是在果樹下追逐嬉戲、乘涼和護果了。我們在橙樹下捉迷藏橙樹下乘涼并透過枝葉數(shù)星光……橙樹下灑下了我們無數(shù)童真的歡聲笑語,橙樹園就是我們充滿朝氣蓬勃的樂園,那橙樹下的故事多如橙果。而為使橙果順利成熟而不至夭折,或不被其他小孩摘去玩耍,我們兄弟便小心翼翼地期待,也想起了許多辦法來,諸如時不時地巡視和建起如竹籬笆、栽刺柑之類的護墻等。朝氣翼翼果成熟了,我們在樹林中小心翼翼地摘下鮮艷的果子,那收獲的滿足就甭提了。當然,寬厚的父母總是要摘下一部分送相鄰相親的,讓大家分享收獲的喜悅。

許許多多年淌過去了,橙樹在慢慢老化,橙果在悄然退化。為使橙樹煥發(fā)新的生機,父親將這些樹作了改良也間伐了些,因而這些老樹和老樹桿上的新枝與蒼老的父親相伴著。去年果熟時,我回到家里,母親忙著拿出摘下的鮮果,這果色香如故,可口爽人,老樹長出新枝,煥發(fā)出了新的活力。我邊嘗邊想,這老橙樹真有股不知疲憊而老當益壯的拼勁!回望橙林,這些橙樹仍然勤勞地將果子綴滿枝頭,壓彎枝桿?？粗@些曾經(jīng)帶給我歡樂贈給我衣食而今仍堅韌地奉獻著的橙樹,我愧于自己的不停索取,不禁令我對之肅然起敬了。

這時,老父親恰荷鋤從橙樹下出來,老父親也快八十的人了……蒼老的樹和不屈而矍鑠的老父親此刻同時映入了我的眼簾……感恩的淚禁不住而模糊了我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