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河
局長上任不久就遇到了一件頭疼事。一個財務(wù)科長的職位,張山、李師兩個人在爭,而他倆所表示的銀子又大致相等,這樣一來,提誰不提誰就成了一件撓頭事。
這一天,局長從自己腰里摳出一塊硬幣。是1元的,背面有菊花的那種。他捏著硬幣翻過來看看,翻過去看看,然后,又把硬幣扔到了辦公桌上。
哐啷一聲,驚飛一只蚊子。
春節(jié)剛過,哪來的蚊子?局長感到有點奇怪。
蚊子的突然出現(xiàn)似乎沒有分散局長的精力,他拿筆在材料紙上寫了兩行字:張山1元。李師菊花。
咱這也是先酒后拳。局長說這話的時候,笑了。
局長撿起硬幣,用力一捻,那硬幣就在辦公桌上旋轉(zhuǎn)起來。轉(zhuǎn)動的硬幣有點像為他獻(xiàn)藝的舞女。舞著舞著,最后顛簸幾下,1元便把菊花壓在了身下。
局長拿筆在張山名下畫了一橫。
硬幣又被捻轉(zhuǎn)了。這一回,菊花把1元捺倒了。
局長在李師名下也畫了一橫。
如此又反復(fù)了3次。結(jié)果,李師以3:2勝了張山。顯然,財務(wù)科長的帽子要戴到李師頭上。
局長愣了一會神。他想,在提交會議決定之前得找張山談?wù)?。于是,拿起了桌上的電話?/p>
不一會兒,跑來一個清瘦的小伙子,看來,他就是張山了。
坐。局長指指靠在辦公桌外邊的椅子說。
張山坐了下來。準(zhǔn)確地說,是屁股挨在椅沿上。哪知桌上的電話尖叫起來。張山有點不知所措。好在局長連忙抓過電話,愛憐地護(hù)在自己的臉上,并接二連三地“噢”,跟哄娃娃似的。
這時,那只蚊子出現(xiàn)了。它像一架返航的飛機(jī)繞著張山轉(zhuǎn),轉(zhuǎn)了半天才找著機(jī)場——張山的手背,于是便降到了上面。
張山發(fā)現(xiàn),這是一只老蚊子。瘦。顯然是餓的。
但它并沒有急著喝血。它仰著頭,似乎在觀察動靜,大概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于是便工兵探雷似的朝前走了兩步,然后又低下頭,像是在數(shù)張山手背上的紋路,又像在找撤退時的跑道。
蚊子大概覺得時機(jī)成熟了,于是抱針就錐。
都瘦成這樣了,還能錐得動嗎?張山想。
果然沒有錐動。針仿佛生銹了。但蚊子好像沒有氣餒,錐第二次的時候格外下勁,連六條腿都在顫動。它終于成功了。
蚊子的小肚子一點一點地紅了。
張山原本想拍打它,但不知為啥,他又放下了拍打的想法,并且把拍打的想法放得很輕很輕,生怕驚飛了那只蚊子。
蚊子的半個肚子都紅了。張山仍然沒動。因為他清楚,自己動一下不算啥,但對于一只長期生活在局長辦公室里的蚊子來說,不亞于8級地震。
不就是喝點血嘛,何必弄得它雞飛狗跳的!
蚊子終于喝飽了。它腆著啤酒肚,不慌不忙地用張山手背上的汗毛擦了擦“嘴”,然后起飛了……
蚊子喝血像出戲,局長戲迷般地邊接電話邊看。當(dāng)然,在蚊子肚子紅半個的時候,他也想提醒張山,但實在是騰不出嘴,只作了一個拍打動作……可到了后來,他竟產(chǎn)生了某種聯(lián)想,居然特別害怕張山拍打那只蚊子。
放下電話的局長無限欣慰地對張山說:下午研究你的事,提前跟你通個氣,不要太激動!
我不激動!張山說完,撲通一聲跪到了局長跟前。
張山走了。當(dāng)然,他沒忘掩上局長的門。
局長原本打算把那塊硬幣裝起來,可他發(fā)現(xiàn)那只蚊子躺在上面。蚊子怎么了,身上掛著一粒血?
原來,它剛才沒飛兩拃高就摔了下來。
局長突然明白了,這家伙在拼命吸血的時候,并沒有意識到好喝的鮮血也能讓它栽跟頭。而鮮血現(xiàn)在又成了它的眼淚。
局長一激靈,心跟滾水燙的一樣。
局長拉開門,發(fā)現(xiàn)外面的陽光爭著往屋里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