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柏勤

湯傳生與葛利華是門對門的老鄰居，早些年又是同在一家廠子里工作的，可是近幾年他們兩家卻發(fā)生了一些變化。

湯傳生人性老實，只知道每天上班埋頭工作，一直到去年工廠無法運轉(zhuǎn)關(guān)門停業(yè)，他也因此丟了飯碗。湯傳生的妻子身患多種疾病，做了幾次手術(shù)，又要常年服藥。因此，經(jīng)濟本來就比較緊張的他家更是雪上加霜。由于背上了許多債務(wù)，親朋好友都跟他采取了回避政策。

與湯傳生相比，對門的葛利華家就大不相同了。葛利華五六年前離開了工廠，做起了糧油批零生意，幾年下來，雖然沒發(fā)什么大財，但也賺了點錢。他見湯傳生一家生活發(fā)生了困難，親戚朋友都惟恐避之不及，很是反感，他常說：“人的一生誰不會碰上個溝溝坎坎，做人都這么勢利小氣，這社會還像個啥呢?”所以他仍舊像以前同在工廠工作時一樣，與湯家常來常往，而且還隔三差五地拉湯傳生到他家坐坐，隨意地喝上一盅，聊三五句閑話。閑聊中他時不時地勉勵湯傳生要樹立信心振作精神，重新?lián)P起生活的風(fēng)帆。

一日，葛利華又邀湯傳生到他家小酌，二兩老酒下肚，葛利華便對他說：“傳生，我知道你家的困難，估計一時間你又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要不這樣吧，你先到我店里幫個忙，我也可以開個四百多元工資，暫時補貼一下家用。你看可好？”湯傳生聽了此話卻愣了半天還是拿不定主意，最后推說要跟妻子商量商量再給回音。

湯傳生回到家里將此事告知妻子。說：“我們家經(jīng)濟如此困難，惟獨葛利華一家一如既往跟我們往來，真難得他們一片好心!可如今糧食生意難做，又何況他的店里并不缺人，給他家增加負擔(dān)我又于心不忍啊!所以我沒有貿(mào)然答應(yīng)他?！逼拮酉肓讼胍舱f：“就是嘛!對于他們的友情，我們是感激在心里的。如果我們再去拖累人家，那怎么對得起他們？”夫妻倆商量到最后，決定為了留住比金錢更珍貴的情誼，婉言謝絕了葛利華的好意。

可是沒隔多久，葛利華來到湯家，對他們夫婦說：“最近我買下一幢倉庫房，除了用來堆放成品的庫房外，多余二間房可供人居住。我想請你們家搬過去。一來，你們這里的房子空出來可以租出去，增加一點收入；二來，對于我呢，庫房有人看管，不必擔(dān)心貨物會失竊，而且托你看管我也放心，就算是我請你們幫我看管倉庫，我想你不會再拒絕我了吧!”

湯傳生見葛利華說得懇切，心里也知道他是變著法兒幫自己一把。于是也不再多猶豫，便答應(yīng)了下來。

湯傳生住到倉庫房以后，葛家糧油行的進出貨都由他經(jīng)手，入庫驗貨，出庫打單，認認真真從不含糊。

誰知，第一季度盤點庫存，倉庫里丟了10公斤卷面，湯傳生有些急，又查了一遍驗貨單和出庫單，還是找不出原因．葛利華則安慰他說：“沒啥沒啥，可能是什么地方搞錯了，也許是被老鼠偷吃了?！边@事雖然就這樣不了而了之，但在湯傳生的心里卻留下了一個疙瘩。

事后，湯傳生建議，改一季盤庫為一月盤庫，時間短一點，便于回想、查找問題。葛利華也點頭同意。

一個月后盤庫，一切比較正常，湯傳生總算松了口氣。

不想第二個月又發(fā)現(xiàn)少了一袋面粉，反反復(fù)復(fù)核對了幾遍，也沒核出什么名堂。湯傳生急得額上滲出了汗珠，嘴里連聲說：“這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葛利華還是比較平靜，說：“傳生，你別介意，查不到就算了。”葛利華的愛人站在一旁始終沒說一句話，臉上的表情卻極其難堪。

第三個月盤點更糟，短缺了200公斤色拉油和200公斤大米，湯傳生人都發(fā)呆了，他要求葛利華一定要好好查查，看看問題究竟出在哪里?可是葛利華這一次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走了。

這天晚上湯傳生夫妻倆無論如何也睡不著覺了，接二連三短缺庫存，這庫房不能再住下去了。第二天一大早，湯傳生就來到自己原來的家，想跟租住在他家的房客商量，讓他們提早搬走，他準(zhǔn)備搬回來住。想不到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對門葛利華家傳出了吵鬧聲?？礃幼铀麄兎蚱抟彩且灰刮此?湯傳生收住腳步，屏氣靜聽。里面先是傳出葛利華妻子氣急聲高的惱怒聲：“古話說救急不救窮，你偏不信，想發(fā)善心，做好事，這叫好心沒好報，每月缺點貨，等于養(yǎng)了只大老鼠?！薄八趶S里是個出名的老實人，怎么會是這樣的呢?”這是葛利華有些不理解的語調(diào)。“人窮志短!”葛利華妻子似乎越說越激動：“連飯都吃不上了，你說他會做什么樣的人?”葛利華長嘆一聲：“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正是人心莫測哪!”“現(xiàn)在的社會根本就是好人做不得!”葛利華愛人簡直是在怒吼了。

湯傳生實在聽不下去了，心里猶如吃了只蒼蠅，只覺得翻胃難受，卻又吐不出來。

五天后湯傳生搬回了自己原來的住處，又與葛家成了門對門的鄰居。

事隔半年，葛利華店里的打工仔因在外面偷盜被抓，據(jù)他交待葛利華庫房里的貨都是他拉出去賣掉的。

事情終于有了結(jié)果，可是又成了對門鄰居的湯傳生與葛利華兩家卻從此形同陌路斷絕了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