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明

老黃為什么總給我們講述那些西服革履、手提密碼箱和“大哥大”的主兒?其實他就是被這類人給騙慘了。

老黃說，雖然我們都是那一片兒的“倒?fàn)敗?，但也術(shù)業(yè)有專攻，您要是拿錕筋來騙我，還嫩點兒，可人家編拿“老票”來忽悠我，我還就“進(jìn)套”了，說起來要多邪性就有多邪性!

那些“體面人”找我談這個“買賣”的時候，我是堅信不疑呀，因為人家不光是西服革廈，密碼箱，“大哥六”，開的車還是一輛嶄新的“藍(lán)鳥”，現(xiàn)在不算什么，當(dāng)時可是100％的貴族車，幾位爺就在美酒加咖啡的芬芳和悅耳的鋼琴旋律中，悄悄地給我道出了二戰(zhàn)時期的一段歷史懸案——

100美金兌100老德國馬克

且說這第二次世界人戰(zhàn)后期，國際形勢是這樣的：希特勒的法西斯德國節(jié)節(jié)敗退，人民戰(zhàn)爭就要取得最后的勝利啦。德國的納粹分子們知道大勢已去，就進(jìn)行了一次極端秘密的藏寶活動。大概是在1945年5月，由納粹的二號人物戈林親自指揮，史稱“莫克斯藏金事件”。是納粹把在二戰(zhàn)時期于世界各地掠奪來的財寶都偷偷藏在了阿爾卑斯山上，具體地點就是德國和奧地利邊境的巴伐利亞山區(qū)下邊兒的一個叫“加米施”的小鎮(zhèn)。藏匿的東西主要是金條和金幣，還有好幾百包當(dāng)時的德國馬克。誰都知道這金子它重呀，不好帶著跑，就埋起來了。而那些紙幣輕，就被分頭，特走或轉(zhuǎn)移了。

德國戰(zhàn)敗后，一些參加藏寶的德國兵被美國人抓獲。為了減輕罪責(zé)，德國兵就交代了藏寶的地點，美國佬就發(fā)啦。要不怎么說美國人“賊”呢?起獲了金子還不夠，還要追那些老馬克，這可就不大好追了。多少年過去，這批老德國馬克流散到了世界各地，一部分就傳入了中國。怎么傳過來的?不知道。反正有個八十多歲的原國民黨老將軍，他手里有面值約一千多萬的“老票”……

說到這關(guān)鍵處，人家就“咔嚓”一聲把密碼箱打開了，從里邊拿出一張發(fā)黃了的老照片，在我眼巴前一晃就收起來廠。我恍隱看見的確是位什么將軍，長得有點兒像電影《南征北戰(zhàn)》里的“張軍長”。還想再看一眼，人家不給看了，說這是“同家級的絕密”!

好——現(xiàn)在美國大使館說了，誰有這種“老票”都可以馬上兌換，是100老馬克兌100美金。說著話兒人家還用手指頭蘸著咖啡給我在桌子上畫了個大致的“方位圖”。后來我回去咨詢了一下，沒錯——真有這么一段歷史。人家說得很明白，藏寶的地點就在那個叫“加米施”的小鎮(zhèn)。我也仔細(xì)察看過世界地圖，有這么個地方。于是我就先相信了一多半。

我問他們，“那個有‘老票的國民黨‘老梆子，他怎么不自己去兌換?這等好事兒干嗎叫著別人一塊分享?”

人家說了，那位老先生“不貪”，都快人土的人了，留那么多錢也沒用。再說了，美國大使館有規(guī)定，按人頭兌換，每人最多兌換十萬老馬克。所以老先生一個人就不行啦，得找朋友一塊兒去兌換。你想想，他有一千多萬呢，至少得幾十個朋友幫忙才行。

我又問：“這里邊我的賺頭在哪兒呀?”

人家就說：“你腦子進(jìn)水啦?在老頭兒那里是100人民幣兌100‘老票，在美國大使館是100‘老票兌100美金。那時候美金兌人民幣是6點幾，這不是一轉(zhuǎn)手就凈賺6倍多嗎?”

我動心了，可還是沒下決心。

再問：“這‘老票長什么模樣兒?誰知道這老馬克和新馬克之間有什么區(qū)別?”

人家耐心地告訴我，當(dāng)然有區(qū)別啦!

他把嘴湊到我的耳朵邊上悄悄說：“這可是個絕對的‘商業(yè)秘密，‘老票和新幣的區(qū)別就在水印上。這‘老票的水印圖案是一個端著沖鋒槍的德國兵，注意!有兩種姿勢。一種是槍口朝上的，面值大；一種是槍口朝下的，面值就相對小。”——您瞧人家說的，頭頭是道呀!可我還是沒徹底聽明白。

“大爺，您別嫌我煩。我實在想象不出這倆端沖鋒槍的德國鬼子是什么樣兒?！?/p>

那人就站起身來，給我作了個端沖鋒槍的姿勢，頭還略微向左偏了一下。我說：“嘿——不許你這么抬舉德國兵!您這姿勢我怎么看著眼熟哇，嗯——有點像雷鋒叔叔的那張照片。這‘槍口朝下的您受累再給我解釋解釋?”

那人就坐下來笑了，說：“你真缺乏想象力，‘槍口朝下就是把槍掉過頭來背在屁股后邊唄!”

最后，我提出來要看看“老票”的實物。人家說了，那可不成，這種買賣統(tǒng)統(tǒng)是“銀貨兩訖”，這玩意兒一旦透露出去哪怕是半點兒風(fēng)聲，就立刻會有人出來“造假”。“您不用擔(dān)心，到時候我也拿錢來，您是‘不見兔子不撤鷹，這總該放心了吧?”

我真就放心了，因為人家說的幾乎找不出破綻來。過了不到一個星期，我把錢都湊足了——多少錢就甭提了，提起來我就要尿褲子。我就和我媳婦一起，帶著人民幣，坐上那輛“藍(lán)鳥”就奔“老票”去了。

驚心動魄地?fù)Q“票”經(jīng)歷

“藍(lán)鳥”小轎車?yán)镒?位，除了我和我媳婦之外，前邊坐著的賣主也是“兩口子”，男的開車，女的指路。我摟著一大包錢心里挺緊張也挺激動，我尋思我們這兩對夫妻各有所求，他掙他們的“關(guān)系錢”，我掙我們的“老票錢”，他們該不會騙我。再說了“不見兔子不撒鷹”，大不了買賣不成仁義在。

地方到了。嘿——正經(jīng)是家四星級的飯店，我們把車子停在路邊，那男的就說：“此處不宜久留，而且賣‘老票的有個死規(guī)矩，叫做‘風(fēng)是風(fēng)，水是水，就是絕對不見生人。這樣吧，讓我老婆把人民幣拿上去兌換，咱們在車?yán)锖蛑??！?/p>

看我們兩口子猶猶豫豫的，那男人又說：“放心吧哥們兒，那些‘財神爺就住在這家飯店的六樓，房間號是6018——這叫‘順要發(fā)!再說了，我不是還在這兒給您當(dāng)人質(zhì)呢嗎?”

我們兩口了真說不清是信還是不信，就鬼使神差地把那么多錢交給了那女人。我和她丈夫在車?yán)镆桓右桓爻闊?，我媳婦就死死盯著那女人進(jìn)入的這個飯店的大門。

約莫過了20分鐘，不見那女人回求，車上的人就都“毛”(害怕)了。那男的說：“要壞!估計出事兒了，現(xiàn)在政府抓得特緊，不會是把我老婆給扣押了吧?看來我得親自出馬!”

我一把抓住他的脖領(lǐng)子，說：“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們怎么辦?”

那男人道：“大哥，我不光是救我老婆去，還得想法兒把你們的錢拿回來。您要是不怕被抓起來就跟我一塊兒上去?咱們可是風(fēng)險共擔(dān)!”

“嗡”地一下子我的腦袋就大了，成了一片空白。

那男人接著就大義凜然地說：“我今天豁出去啦，不把您的錢給找回來我誓不為人!我現(xiàn)住把車打著了，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千萬別動地方。我們一回來咱立刻就跑!哎呀——您放心吧，我這輛車可是原裝的‘藍(lán)鳥，剛買回來沒幾天呢，怎么著也值您今兒個買‘老票的錢?！?/p>

我猶豫著剛把手松開，他開車門同時還囑咐了一句：“你們可不許先跑啊，要不然我們可就慘啦!”話沒說完就徑直朝飯店沖去。

對呀——好在還有這輛嶄新的“藍(lán)鳥”在我們手里，大不了來他個“五馬換六羊”，而且我也記住了那房間號——6018!

這倆混蛋再也不見人影兒了，打電話全都關(guān)了機。我們倆在車?yán)锸恰敖刑焯觳粦?yīng)，叫地地不靈”。這會兒我老婆已經(jīng)傻了，連話都說不出來，老北京講話，整個就是一“廢物點心”啦!我一下子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倆眼睛都紅了，這可能就叫“血貫瞳仁”吧!叫我老婆守住這輛車，我就奔著飯店的6018拼命去了。

這飯店里果然有個6018，我就玩命地敲門，恍惚聽見里邊有聲音，可就是不開門。在我差點要把房門踹破的時候，保安來了，問我：“你是干嗎的?”

我說：“我被騙了，騙子就住在這個房間里!”

人家問我那騙子姓什么?叫什么?

我說大概齊知道他們姓什么叫什么，結(jié)果一查，住在6018的人跟我趕上的這個騙局沒有一點關(guān)系。

接下來呢?

咳——別提了!這人要是倒霉，喝口涼水都塞牙，放個屁能砸了腳后跟兒?；硕嗳f，別說“老馬克”了，連他媽“馬賽克”我都沒見著!也是被逼無奈呀，就只有打這輛“藍(lán)鳥”車的主意了。當(dāng)時也是“有病亂投醫(yī)”，隨便找了個買主就想出手，結(jié)果在將成交的時候，呼啦抄上來一幫警察，把我給銬住了，“嘿——小子哎!這車原來是你偷的——帶走!”

黃爺?shù)墓适抡f完了，大家伙兒卻不再發(fā)笑了，沉默了好一陣子。我尋思人們是不是都在想自己是否有過類似的經(jīng)歷，或者從這個聽起來有點荒誕的事情中感悟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