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寵幸楊貴妃給干兒子安祿山洗澡的事,是大多世人都知道的事,但其洗澡背后的真相卻眾說紛紜,不一而足。有人說楊貴妃與安祿山關(guān)系不一般,說是“三日洗兒”,分明是找借口給安祿山洗澡調(diào)情,是大張旗鼓偷情,是在“玩火”;也有的人認為楊貴妃與安祿山?jīng)]有曖昧關(guān)系,因為偷情哪有這般大張旗鼓地進行,且還驚動了自己的皇帝老公,無非玩笑而已;還有的人甚至替唐玄宗操心,說如此離奇的“洗三”,那般的曖昧,不知道唐玄宗可以灑脫到這種地步?
姚汝能的《安祿山事跡》這樣記載:“(安祿山生日)后三日,召祿山入內(nèi),貴妃以繡繃子繃祿山,令內(nèi)人以彩輿舁之,歡呼動地。玄宗使人問之,報云:‘貴妃與祿山作三日洗兒,洗了又繃祿山,是以歡笑。玄宗就觀之,大悅,因加賞賜貴妃洗兒金銀錢物,極樂而罷。自是,宮中皆呼祿山為祿兒,不禁其出入。”另有元稹的《連昌宮詞》也寫道:“祿山宮里養(yǎng)作兒,虢國門前鬧如市?!?/p>
從這些史料的字里行間,似乎還真看不出安祿山與楊貴妃有一腿,兩人關(guān)系看起來挺清白的。再說唐玄宗不也在旁邊看著嘛,還“大悅”,相信一個男人再大方,再寵愛自己的女人、也做不到讓自己的女人當著自己的面與別的男人調(diào)情,天下哪有自己給自己找綠帽子戴的男人。
關(guān)于楊貴妃的“穢事”,以司馬光《資治通鑒》所載的“洗兒”之事影響最大、流傳最廣。司馬溫公書中如是說:“祿山生日,上及貴妃購衣服……召祿山入禁中,貴妃以錦繡為大襁褓,襄祿山……上自往觀之喜,賜貴妃洗兒金銀錢,復厚賜祿山……自是,祿山出入宮掖不禁,或與貴妃對食,或通宵不出,頗有丑聲聞于外?!?/p>
而清代的《歷代御批通鑒輯鑒》里曾明確地指出:“通鑒載……考此皆出《祿山事跡》及《天寶遺事》諸稗史,恐非實錄,今不取?!鼻宕麑W者袁枚更直接地為貴妃鳴不平:“楊妃洗兒事,新舊唐書皆不載,而溫公通鑒乃采《天寶遺事》以入之。豈不知此種小說,乃村巷俚言……乃據(jù)以污唐家宮鬧耶?”而關(guān)于《天寶遺事》一書,早在南宋初,洪邁先生便指出其“固鄙淺不足取,然頗能誤后生”。真是不幸言中,貴妃洗祿兒的訛傳,竟被公然放諸正史,一訛千年。
那么實際情況是怎樣的呢?《舊唐書》楊貴妃傳:“(楊妃)有姐三人,皆有才貌。……并承恩澤,出入宮掖。”但牽出個安祿山來,則另有所據(jù)。
李肇《國史補》云:“安祿山恩寵寢深,上前應對,雜以諧謔,而貴妃常在座。詔令楊氏三夫人約為兄弟,由是祿山心動。及聞馬嵬之死,數(shù)日嘆惋……”
那么,玄宗為何要“詔令楊氏三夫人約為兄弟”?根據(jù)唐崔令欽《教坊記》記載:“坊中諸女,以氣類相投,約為香火兄弟……幾郎既聘一女,其香火兄弟多相奔,云學突厥法?!比缜八?,唐時“胡風”盛行,其實也是上古姊妹共夫風俗的遺存。楊氏三夫人全都結(jié)過婚,又不是皇帝的妻妾妃嬪,怎能隨便“承幸”?那么三夫人只有按“突厥風俗”,以貴妃姐妹的名義“約為兄弟”,這樣才可“并承恩澤”,名正言順地和玄宗發(fā)生性關(guān)系了。因為當時是一種社會風氣,所以杜甫才可以不避圣諱地寫道:“虢國夫人承主恩,平明上馬八門。卻嫌脂粉涴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p>
然而,這種社會風氣只是對皇權(quán)或者男性的縱容,對于女性并非如此,貴為皇帝的寵妃,更不可能也絕不允許隨意出入宮掖。安祿山“心動”,只是羨慕唐天子的艷福罷了。而后來安祿山認小他于多歲的楊貴妃為干娘,只是討好唐玄宗的無恥手段罷了。再看看惠有嚴重肥胖癥的安祿山本人,“……每行,以肩膊左右抬挽其身,方能移步……祿山肚大,每著衣帶,三四人助之,二人抬起肚……”退一萬步講,便是有偷情的可能,他這樣之人,又憑什么來打動尊貴美麗的楊貴妃呢?
選自《報刊精萃》200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