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
許多國家雖然文化差異巨大,地域相隔遙遠,卻或多或少、或遲或早地有過女王情結(jié)。
《圣經(jīng)》中和所羅門王有過長篇對話的示巴女王來自今天的埃塞俄比亞一帶,古埃及也曾誕生過許多著名女王,而非洲安哥拉恩東果女王恩津加更是大名遠揚。
在歐洲,英格蘭、蘇格蘭和西班牙等地也先后誕生過眾多女王,其中不乏名聲顯赫者,如有“血腥女王”之稱的英格蘭女王瑪麗一世、為“日不落帝國”的誕生和壯大殫精竭慮的維多利亞女王和伊麗莎白一世女王,以及為統(tǒng)一西班牙立下豐功偉績、并熱情資助哥倫布航海的西班牙女王伊莎貝爾一世等,其所作所為并不亞于男性君主,生前死后所獲得的記載、歌頌,更遠非一般男性君王所能比擬。即使在當時被認為封建、落后的俄羅斯也涌現(xiàn)過葉卡捷琳娜一世、二世等在青史上留下響亮姓名的女沙皇。
在亞洲,同樣出現(xiàn)過不少女帝王。日本歷史上曾有過著名的邪馬臺國,世系均為女王;朝鮮歷史上的前三國時代,新羅國也曾先后出現(xiàn)過善德、真德、真圣三位女王;在南亞的印度半島眾多土邦王國中也不乏女王;甚至在男尊女卑的古代中國也出現(xiàn)過女皇:建立大周的武則天以及“文佳皇帝”、浙江起義首領(lǐng)陳碩真。
雖然以上諸人都為女王,但其成因還是有所不同的。
示巴、邪馬臺等國的女王實際上是一種母系社會的遺存,如邪馬臺王國實行雙王制,女王主政居上位,男王主軍居下位。一般麗言,這類女王產(chǎn)生于國家的早期形態(tài)中。
埃及出現(xiàn)眾多女王則源自該國王室獨特的姐弟婚俗,同胞姐弟結(jié)為夫婦,同為國王,共同秉政,如克婁巴特拉七世就先后做過兩位弟弟國王——托勒密十三世和十四世的妻子。這種血緣婚在許多國家都出現(xiàn)過,如日本首位女天皇推古女天皇,就是哥哥敏達天皇的妃子。這種現(xiàn)象源于這些王族自恃血統(tǒng)高貴,不愿俯就臣下的求婚,但血緣婚往往導(dǎo)致悲劇,埃及眾多的宮廷血案有不少都與此有關(guān)。
而較常見的情況則是男性絕嗣,皇族又不愿將王位交給遠親或外人,只得傳給女兒。但由于女王嫁人就將面臨“國家易姓”,因此往往會出現(xiàn)尷尬或棘手的現(xiàn)象,如口、韓的幾位女天皇死后均不能由子女承嗣;歐洲女王或如伊麗莎白一世、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一樣索性終身不嫁,或如英瑪麗一世女王嫁給西班牙國王費利佩二世、西班牙伊莎貝爾女王嫁給阿拉貢王子斐迪南那樣,搞一場轟轟烈烈的跨國王室聯(lián)姻。
在東方,由于傳統(tǒng)思想根深蒂固,不論日本或新羅,認為女王即位是權(quán)宜之計、帝系傳承終究應(yīng)回到男性軌道者是大多數(shù),許多女王對此也并不諱言。由于家天下的觀念,女性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即位是被認可的,在女皇數(shù)量極少的中國,五代十國楊吳宣王楊隆演病重,權(quán)臣徐溫曾說:“即使無男,有女也當立楊氏后?!彪m然最后仍擁立了男嗣,但也說明倘迫不得已,立女為嗣也不為失當。
只有極少數(shù)的女王是通過宮廷政變等流血手段奪權(quán)的,如武則天和俄羅斯的葉卡捷琳娜一世。和男性奪位不同,奪位的女王通常和被奪位者沾親帶故,如武則天是被趕下臺的李賢的生母,而葉卡捷琳娜一世是沙皇彼得一世的妻子,丈犬死后被禁衛(wèi)軍擁戴成為女沙皇。
由于騎士文化的根深蒂固,在歐洲各國,女王往往受到騎士階層的推崇和騎士文學(xué)的歌頌,而且這種推崇和歌頌是雙重的,既歌頌她們作為君主的成就和威儀,更歌頌她們作為女性的風(fēng)采和魅力。兩相比較,毋寧說后者在女王情結(jié)中所占比重更大。
和歐洲不同,東亞文化中的女性地位較低,男尊女卑思想根深蒂固。日本、新羅歷史上的女王雖受尊重,但頌及的僅為其作為君主的一面,在中國,對武則天的評價一直頗受爭議,最終乾陵前只得立一塊無字碑,但非議她的焦點除了嚴刑峻法,大多卻集中在她的私生活層面上。
正因為東西方女王情結(jié)如此不同,所以在東亞,雖然出現(xiàn)過不少描寫上層女性生活的優(yōu)秀文學(xué)作品,如《紅樓夢》、《源氏物語》等,但正面稱頌女君王的卻不多,在儒家思想盛行的中國更是如此。厚厚的二十五史竟獨無《武周史》不說,稗官野史、筆記小說里,勉強算是正面為女皇抹上幾筆的,怕也只有《隋唐演義》、《鏡花緣》等屈指可數(shù)的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