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觸角

第一大街，楓葉小區(qū)，3號樓702室。

“開始吧！”坐在洛卡對面的大鼻子教授說。

“這次考驗非常重要，希望你認真對待，洛卡?！毙⊙劬Σ┦恳槐菊?jīng)地瞇起眼睛。

洛卡即將成為S市的造雨巫師，之前洛卡的父親在這個位置上干了20年，洛卡是他得力的助手。兩天前，老巫師光榮地成為騎鴿人，伙伴是一只勇敢的信鴿，從此他們要離開這座城市，環(huán)游世界（這是非凡的榮耀與自由，因為每個巫師都屬于自己的城市，不得擅自離開，除了騎鴿人）。如果洛卡經(jīng)受住考驗，那么他將接替父親，成為S市的造雨巫師。

“知道什么是標準的雨嗎？”大鼻子教授翻開手中的筆記本，準備記錄。

“嗯，首先要有云。”洛卡眨眨眼睛，他想起父親總要爬到樓頂上收集厚厚的云。那些白色的紫色的紅色的桔色的云被裝進口袋濾掉顏色、發(fā)酵膨脹。

“時間？”大鼻子簡短地詢問。

“這個過程和城市里一千個人先后說:‘怎么還不下一場雨呢?所用的時間一致。”洛卡小心地補充。

“然后呢？”小眼睛博士皺了皺眉頭。

“云要沸騰?！甭蹇ㄌ私膺@個了，眼前的桌子上就有一口小小的云鍋，云鍋里煮著翻滾的云?！皶r間、溫度、燃料。”博士有點兒不耐煩，一口氣說了三個詞兒。

“城市里有一百個人先后仰著頭說:‘就快下雨了吧!在這個過程中,云的溫度要控制在‘涼,云鍋用的燃料是新鮮的薄荷汁加上風?！甭蹇嗣y色的云鍋,小眼睛博士也學著洛卡,伸手摸了一下，“火候還不夠?！辈┦啃÷曕洁?。

“往下說。”大鼻子教授微微點頭。

“將日光或是月光調(diào)到最暗?！甭蹇ㄕ酒饋?，彎腰在桌邊向日葵的花盆上輕輕敲打，金黃色的花盤瞬間又成了害羞的花苞，像從未開放過一樣。

窗外的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時間！”小眼睛博士總是不耐煩。

“這種調(diào)試要在城市里某個人聲音洪亮地在新聞節(jié)目進行到一半時對大家說‘明日有雨之后的八小時內(nèi)完成?！甭蹇ǖ幕卮鹩l(fā)干脆。

“你在做什么？”博士瞇著小眼睛問洛卡，這時云鍋里的云成了灰色棉絮狀，粘稠的樣子又像一大碗芝麻糊，兩個考官有點兒緊張。

“調(diào)料！”洛卡在玻璃櫥柜里拿了一個小小圓圓的雕花木頭盒子，打開。博士和教授睜大了眼睛，一顆黃豆粒大的透明珠子在木盒里滾來滾去。

“什么？調(diào)料？”教授放下筆，“你最好解釋清楚，我從沒聽說過這種事情?！彼麌绤柕囟⒅蹇ā?/p>

“據(jù)我所知，造雨巫師的雨貴在‘清澈……”博士在一旁說。

洛卡我行我素地將那顆珠子扔進云鍋，“別忘了，”他認真地說，“我爸爸是千挑萬選的騎鴿人?！?/p>

“那又怎么樣？你就能隨意改變雨水的成分嗎?這是污染!是明令禁止的!”博士急得去扭云鍋的開關。

“你在鍋里放了什么？”大鼻子教授急得鼻子都紅了。

已經(jīng)晚了。

夏天里所有的燕子不約而同降低了飛行高度,云鍋里的云飛快地消失，最后只留下幾個泡沫，最后連泡沫也消失了,玻璃窗上先是“滴答”一聲,接著那種聲音連成一片……

大鼻子和小眼睛呆呆地坐在洛卡的對面。

“洛卡，我以為你會順利地成為造雨巫師?！苯淌谕葱牡啬艘话杨~頭上的汗珠。現(xiàn)在正是盛夏，酷暑難當。

“得了，大鼻子叔叔，你從不了解我爸爸。畢竟這20年里，造雨的是他，而不是你，也不是你，博士?！甭蹇ㄟ呎f邊將家里所有的窗戶都打開。

一股香甜清新的空氣頓時充滿了整個房間，兩位考官長長出了一口氣。

“這雨還真可以！”博士用力嗅了嗅，走到窗邊凝神遠眺。

“云的位置不錯，雨滴大小適中，強度也正好，關鍵是……”

“關鍵是有種沁人心脾的力量！真是一場好雨！”大鼻子接著博士的話說，把手伸出窗外，撫摸那些閃光的雨滴。

“記得騎鴿人評獎組給爸爸的評語嗎?”洛卡舒服地伸了個懶腰，“今天，崇尚智慧與力量的巫師家族，要將騎鴿人的殊榮賜給S市的造雨巫師，他的熱忱、堅持、以及在造雨領域的獨特才華有目共睹?！?/p>

教授和博士微笑了。

“洛卡，告訴我們你對雨水做了什么手腳？”

洛卡讓兩個考官到玻璃柜那兒去，那里擺滿了小小的雕花木盒。

盒子上面有字。

花草香、低音提琴樂、風鈴音、孤單的日子、回憶、燈光、天空的顏色、樹葉沙沙、冷、月光……

“這是什么？”教授皺著眉頭問。

“是爸爸曾經(jīng)加到雨中的東西，就像剛剛我扔進云鍋的那顆小珠子。”洛卡驕傲地回答。

“你的那顆是什么？”

洛卡低下頭,有點兒不好意思。

“爸爸說,只有放進自己配制的雨的調(diào)料,這場雨才是我自己的?！?/p>

“到底放了什么？洛卡?！辈┦坑悬c兒著急。

“這樣的夏天，一定得……和著晚風，以及數(shù)不清的花香……我加了滿滿一滴花露水?！甭蹇ㄌ痤^，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