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恒均
富裕的國家應(yīng)該讓任何一個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國民(甚至非國民)都感受到他們是最重要的,感受到國家是為他們而生,為他們而存在,為他們服務(wù)的。
實事求是地說,改革開放30年,中國大陸的經(jīng)濟取得了迅猛的發(fā)展,人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了,這是不爭的事實??墒牵硗膺€有一個不爭的事實,那就是中國民眾的生活水平至今還是比較窮困的,在世界上排名遙遙落后。
這兩個都是不爭的事實,然而,后面的一個事實卻被很多人忽視了。中國現(xiàn)在不但給華人華僑,也給整個世界一個印象,那就是我們“國富民強”了。我們國家特別富有,經(jīng)濟總量不斷上升,連美國人現(xiàn)在都不得不“借中國政府的錢買中國人制造的廉價貨”。這樣的國家還不算“富”嗎?
再看看“民”——也特別“強”了,且不說天不怕地不怕,一會要解放臺灣,一會要把五星紅旗插到澳大利亞、法國和美國的總理府、總統(tǒng)府,就拿最近在美國和澳洲最富裕地區(qū)的移民統(tǒng)計,也可以看出來大多是來自中國大陸的神秘人物。還有,哪一個國家有中國這么有錢,一波又一波花費上百萬元送孩子到西方留學?花費巨資到西方去接受西方人的“洗腦”?這樣的“民”還不“強”,那什么叫“強”?
這不是我眼中的國富民強。那么,我眼中的國富民強是什么樣子的?
我就用最近發(fā)生在澳大利亞的事來解釋一下。
三年前,租住在澳大利亞的一位來自中國大陸的非法移民(也就是用有效證件和簽證進入澳洲,逾期不歸,“黑”了下來)到玻璃廠見工友時被玻璃扎傷而死亡。事件發(fā)生后,有一華人社區(qū)組織起來,幫這位來自中國大陸的同胞打官司。那家玻璃廠的老板是兩位來自上海的中國移民,他們上面還有一位白人老板。他們辯稱,這位中國黑民是到廠里來看看的,不是來工作的,結(jié)果發(fā)生了意外。既然他不是來做工的,又沒有簽訂任何合同,當然就不賠償。死者方的代表律師討不到任何便宜,結(jié)果一分錢賠償都沒有得到。而且,這位黑民也沒有買保險,連安葬費都有困難。
是一個教區(qū)的華人伸出了援助之手,靠華人的捐款葬了這位同胞,據(jù)說還剩下一千多元澳幣(六千元人民幣),他們把錢寄給了那位在上海的死者的妻子,那位妻子有一位未成年的孩子。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一個普通的中國非法移民客死異鄉(xiāng)的悲慘故事。
但故事卻并沒有結(jié)束,三年后,澳大利亞政府出手了,推翻了原判,政府直接介入,宣布將從一個政府基金中撥款,對當時死在澳洲的中國非法移民遠在上海的妻子一次性補償30多萬澳幣(接近200萬元人民幣);同時決定,對那位死者一直在上海的未成年的孩子行使撫養(yǎng)權(quán):按照撫養(yǎng)澳洲孩子的標準,每兩個星期給一次錢,一直給到這個孩子年滿18周歲!
這完全違反了我所了解的有關(guān)法律,澳洲有什么理由拿澳洲納稅人的錢補助一位非法居留的中國人?而且還要把他的孩子撫養(yǎng)成人?后來才了解到,澳洲政府作出這個決定的根據(jù)是這位中國黑民只有37歲,沒有保險(如果有保險,死后會得到25萬澳幣左右的補償,反而比政府m手給的錢要少),死在澳洲,而雇主又“無良”,不肯支付賠償,于是,作為一個堂堂正正的國家,他們肩負起了國家的責任——對外國公民的責任!
這段時間,我也在國內(nèi)了解到幾起死亡賠償事件的案子,都讓人深感人命在這里一錢不值的無奈。知道這件事的第二天早上,我和連岳一起吃早餐,我講了發(fā)生在澳洲的事。他也立即告訴了我另外一件事,說中國民工在以色列遭到炸彈爆炸死亡后,以色列政府負責撫養(yǎng)這些中國遇難民工在中國的孤兒寡母直到孩子成年。
如果一定要我給“國富”下一個定義,那么我會告訴你,在這件事中,澳大利亞和以色列就是富裕國家的象征。這樣的國家不但對自己的國民不棄不離,甚至對前來自己國家的民工和非法移民都實行了最人道的關(guān)懷和照顧。
我的例子是不是太極端了?那我就用這次我到澳洲看望兒子時感受到的一件小事再解釋一下。這件小事其實就是一張照片,一張我所住的公寓樓下面游泳池的入口處的照片。你知道,我在澳洲住在一個中等地區(qū),我住的公寓也是中等價位的。這公寓是標準設(shè)備,幾十戶人家,樓下有一個溫水游泳池。我每次到澳洲看兒子,都會帶他們?nèi)ビ斡尽?/p>
游泳池在一間獨立的房子里,這間房子比地面低一點,所以,有五級臺階。這天我去游泳,發(fā)現(xiàn)有人在臺階旁邊工作,停下來看,才發(fā)現(xiàn)這里原來有一個供殘疾人上下的電動裝置。我很好奇,就打聽這個東西的作用以及使用方法。那個維修人員稍微介紹后,就說,他負責每兩個星期來維修一次,已經(jīng)來了六年了(這個樓房房齡是八年)。我有些不解,據(jù)我所知,我們這兩棟公寓里從來沒有住過坐輪椅的不方便人士。我問他這一情況,他說,是的,據(jù)他觀察,這個機器好像從來沒有使用過,但他還是要每兩個星期來一次測試是否正常運轉(zhuǎn),并作必要的維修。
我知道在澳洲負責維修這些設(shè)備的工人的工資是相當高的(一小時工作大概超過150元人民幣)。這里畢竟沒有坐輪椅的人,而且,就算有,而前只有五級臺階,也用不上裝一個設(shè)備,再說,坐輪椅的一定要到游泳池干啥?那位維修人員聽后先是開玩笑說,那不行,按照你說的,那我不就失業(yè)了。但看到我認真的樣子,他就說,這是規(guī)定,任何一個公共場所,哪怕只要有一級臺階,必須安裝無障礙通道或者設(shè)備。他說我住的這棟樓還好一些,有些公寓的公用場所更多,安裝的無障礙設(shè)備有好多個,僅僅是維修費一年就是一間公寓的錢。最后他說,我的工作是維護好它們,說不定某一天,從某地來一個坐輪椅的,想?yún)⒂^一下你們的游泳池呢。那個坐輪椅想看一下我們游泳池的人也許永遠不會來,但這個很現(xiàn)代化的、用手一按就可以載著輪椅上下的設(shè)備會一直在這里默默地等著他(她)。那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游了幾圈,腦子里一直很亂。
現(xiàn)在我也許可以告訴你,我眼中的富裕國家的標準了:衡量國家富裕的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生活在這個國家的國民是否感受和直接享受到了這種“富裕”。富裕的國家應(yīng)該讓任何一個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國民(甚至非國民)都感受到他們是最重要的,感受到國家是為他們而生,為他們而存在,為他們服務(wù)的。
(田蕾摘自“21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