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　文

2009年2月，藏匿在廣州多個高檔小區(qū)內的數名代孕婦女，被當地計生部門的工作人員抓獲后，不料，當地計生部門和醫(yī)院婦產科竟接到了十幾個恐嚇電話，表示這些代孕婦女個個“身值百萬”。經警方調查確認，這些孕婦大多是由代孕中介公司在幕后操縱，以非法賺取暴利為目的，她們都來自農村。年齡均為20多歲，而文化程度從初中到大學本科都有……

但其中有個大學生孕婦，否認自己是通過中介公司專門靠代孕賺錢的，她還在做手術前淚流滿面地苦苦乞求：“你們就讓我生下這個孩子吧!我真的是在做好事，這孩子的父親是我前男友，他和他的妻子都是艾滋病人，不能生育，我要報答他們，所以就想幫他們生一個，這孩子可是到臺灣通過洗精手術才得來的，很不容易啊!”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個女大學生為何要冒險為艾滋病前男友代孕呢?她難道就不怕自己也感染上艾滋病嗎?

震驚!對我恩重如山的前男友夫妻都是艾滋病人

李文貞今年26歲，出生于貴州一個苗族家庭，家境十分貧困。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給她定了“娃娃親”，對方是一個名叫胡亮大她3歲的鄰村男孩。胡亮高中畢業(yè)后就去了廣州打工，供李文貞讀書。

2002年夏，李文貞考上了貴陽某大學。胡亮聽了很高興，立即帶了6000多元錢親自送到貴陽。深受感動的李文貞將自己的第一次獻給了胡亮。隨后，胡亮繼續(xù)回廣州打工，而李文貞安心地在大學里讀書。

李文貞成了大學生，胡亮也成了臺資工廠的業(yè)務員。一天晚上，胡亮正在陪工廠萬老板跟客戶喝酒時，萬老板突然接到電話，說女兒萬婷在臥室自殺，胡亮便開車送萬老板回家。

第二天，萬老板告訴他。由于他的幫助，萬婷被及時救醒。但萬老板并未告訴他萬婷為什么要自殺。直到兩個月后，他開始感覺全身不適，去醫(yī)院檢查后，竟然得知自己感染上了艾滋病!他反復回想：自己只跟李文貞發(fā)生過性關系，怎會得這病呢?不久，他打聽到萬老板的女兒竟然是一名艾滋病患者!

原來，只比胡亮小一歲的萬婷在廣州某大學讀書，一年前與一個英國留學生發(fā)生了戀情，并患上了艾滋病。后來，英國男孩回國了，絕望的萬婷便想到了自殺，被搶救過來后，萬婷才如實告訴了其父母，但萬老板一家人極力隱藏著這件事，并沒意識到那次胡亮替萬婷包扎傷口時有可能被傳染。2006年1月，他還被萬老板提升為業(yè)務經理，月薪近萬。他知道這是萬老板在“補償”他，可他實在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李文貞。沒多久，當李文貞放寒假又想來廣州與他“團聚”時，他第一次找借口拒絕了，并且對李文貞越來越冷漠。那個春節(jié)，他還被叫到萬老板家中過年，萬老板夫婦竟想招他為上門女婿!

面對身患艾滋病的事實以及自己今后的發(fā)展。胡亮接受了萬婷，悄悄辦了結婚手續(xù)。2006年7月，李文貞大學畢業(yè)后來找胡亮，胡亮只好泣不成聲地請求她的原諒，但他并未說出那個難言的隱私。見胡亮已經結婚，李文貞在悲痛欲絕之后。也漸漸由難過轉為祝福。萬婷也知道李文貞與胡亮是青梅竹馬，所以感覺有些對不起李文貞。為此，萬婷還主動把李文貞招進了父親的工廠做辦公室文員。2006年10月，李文貞的父親在干農活時摔成了腦震蕩，萬婷又主動拿了3萬元給李文貞帶回家救急。從此，李文貞和萬婷竟成了好姐妹。

時間長了，萬婷也不想對李文貞隱瞞自己心中的痛苦。一次，萬婷把李文貞請到自己家里，傾訴了她和胡亮的秘密。當時，李文貞震驚不已，但冷靜之后，她更加理解了胡亮和萬婷，并認為他們做夫妻也是明智的選擇，不然兩人都難以幸福。

抉擇!我該不該幫前男友代孕“洗精”嬰兒

從戀情變成“親情”，李文貞非常珍惜自己與胡亮的感情。盡管他們的事情在老家傳得不太好聽，但李文貞依然勇敢面對，因為如果沒有胡亮，她就不可能成為一個女大學生，萬婷也不會出錢救她父親一命，而且她不可能會如此順利地就業(yè)，這些恩情讓她感覺十分溫暖。她在臺資廠工作得也特別開心和充實。

由于胡亮和萬婷屬于早期艾滋病患者，癥狀并不嚴重，所以他們都有能力從事正常工作，而且跟健康人吃住也不成問題。而李文貞也把他們當作正常人一樣相處。這令胡亮夫婦及萬老板夫婦都很感動。

2007年5月，李文貞在廠里談了個男友，名叫阿豪，胡亮和萬婷都很高興。其實，為了與胡亮和萬婷這對艾滋病恩人相處融洽，李文貞私下里了解了很多有關艾滋病的知識。她知道，像胡亮和萬婷這種同為艾滋病患者的夫妻，要想生孩子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通過性交懷孕的話，會把艾滋病傳染給下一代，即使通過試管手術等方式也不可能，因為胡亮的精子和萬婷的卵子都帶有艾滋病毒，這也正是萬婷和胡亮最大的痛處。

但自從萬婷和胡亮結婚后，萬老板夫婦又特別渴望能抱上孫子，卻無奈女兒女婿都是艾滋病患者!2007年11月。萬老板夫婦通過多方打聽，得知臺灣能通過“洗精術”使患有艾滋病的夫妻生育健康寶寶。于是，他們一家人去了臺大醫(yī)院咨詢。在得到院方肯定的答復后，萬家人和胡亮都特別高興，趕緊回廣州做準備……

李文貞聽萬婷說起這事后，驚訝地問：“到底啥是‘洗精術呀?”萬婷解釋道：“‘洗精術，就是先讓男方通過雞尾酒療程，大大降低其體內的艾滋病毒量，再取出他的精子，以多種混合式藥水與分離技術進行‘洗滌，把精液中的史滋病毒‘洗干凈后，運用人工授精方式，以針筒將精子送進健康的子宮，或者實施‘試管嬰兒計劃，先在體外進行授精、培育胚胎，再植入健康妻子的子宮……”李文貞又問：“可是你也有艾滋病，咋辦呢?”萬婷說：“我爸說了，在大陸，代孕女多的是，只要肯花錢，那是很容易的……”

可是，沒多久，李文貞發(fā)覺萬婷和胡亮以及萬老板夫婦似乎都越來越郁悶了。原來，一向認為“有錢能使鬼推磨”的萬家人，這次怎么也沒想到花再多的錢也雇不到一個代孕女!原來，萬老板夫婦找了十幾家代孕中介公司，可那些代孕女聽說要去臺灣醫(yī)院做手術時，都很疑惑和警惕，萬老板夫婦只好如實告訴她們，雇主是一對艾滋病夫妻，“洗精術”只能在臺灣醫(yī)院做，因為大陸還沒有這項技術。盡管萬老板夫婦一再聲稱不會傳染給代孕者，并愿出高價錢，但沒人愿意冒這個風險!

看到萬婷哭成了一個淚人，李文貞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好打電話給胡亮。當胡亮開車來把萬婷默默接走，看到胡亮那明顯消瘦、憔悴了許多的臉龐時，李文貞站在大街上竟然難過地淚流滿面——那畢竟是她曾經深愛過又對她恩重如山的初戀男人啊!讓李文貞更加措手不及的是，一個月后，萬老板夫婦竟然把她約到了他們的別墅。萬夫人握住她的手眼含淚花地說：“文

貞，我們實在沒有辦法了，你能不能幫我們萬家這個忙……”萬老板夫婦竟然想讓她代孕一個“洗精”嬰兒!由于實在太突然、太不可思議，李文貞當時只說了一句“你們讓我想想”。

那些天，李文貞一直猶豫不決，天天晚上失眠。胡亮和萬婷這對“哥嫂”的痛楚，萬老板夫婦苦苦相求的表情，都讓她不忍心一口回絕——是啊。一個曾讓她發(fā)誓非他不嫁的好男人。如果一輩子都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這樣的婚姻是不是太殘忍?一個擁有上千萬資產的家庭，如果因為艾滋病而“絕后”。是不是太遺憾?可是，如果答應了萬家，她和阿豪的感情怎么辦?如果她也感染上艾滋病怎么辦?……李文貞真的是難以抉擇、痛苦不堪

討論!她為艾滋病前男友代孕是傻還是愛

李文貞遲遲沒有表態(tài)，萬家人心急如焚。也許是太過絕望，2008年6月初，胡亮和萬婷竟然同時發(fā)病住進了醫(yī)院?？粗麄儫o比痛楚的樣子，尤其是胡亮似乎一夜之間就蒼老了許多，李文貞心如刀絞，她再也掩飾不住了。她就是豁出生命也要去救他!

這個時候，女人的愛往往變得偉大而又不可思議。2008年7月，李文貞竟然答應了萬家先去臺灣的醫(yī)院了解一下情況再做決定。8月。他們一起去了臺大醫(yī)院。由于醫(yī)院規(guī)定，只有男方為艾滋病患者而女方為健康人的合法夫妻，才能做“洗精術”，所以當時李文貞和胡亮扮成夫妻咨詢了專家，當專家說可以簽協(xié)議保證手術后的母子都不會被感染上艾滋病時，李文貞決定替胡亮夫妻倆代孕!回到廣州后。萬老板就給李文貞的工資卡里打了8萬元!她雖然答應了，但她也知道代孕是一種違法行為，所以有些恐慌地說：“我?guī)湍銈?，不是為了錢……”萬老板夫婦安慰她說：“胡亮跟我們說了，你父母身體不好，你姐姐因為是啞巴至今沒結婚，你就把錢寄回去讓家人改善一下生活吧!”她沒想到胡亮還一直惦記著自己的親人，便含淚接受了。

2008年9月底，萬老板在廠里突然宣布要將李文貞、胡亮和萬婷調到臺灣公司總部工作。當阿豪聽到這個消息時，急得快瘋了，他找到李文貞哭求道：“你走了我咋辦啊?”李文貞也難受，但她別無選擇，說：“這是公司的決定，我有啥辦法呢?”“我們一起辭職離開這家公司，重新找工作吧!”“那肯定不行，我父母有病、姐姐也要靠我生活……”無論阿豪如何請求，李文貞還是堅持要去臺灣“工作”，最終把阿豪氣得辭職離開了廣州。雖然她愛胡亮要勝過阿豪，但這也畢竟是她已經發(fā)展到談婚論嫁了的一段感情，所以她既感到對不起阿豪，又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其實，李文貞、胡亮和萬婷并沒有馬上去臺灣，他們隱居在廣州準備著前期工作。2008年11月初，李文貞和萬家人一起去了臺灣。李文貞和胡亮先用一套偽造的婚姻證明與醫(yī)院簽了手術協(xié)議書，然后胡亮被醫(yī)生安排通過雞尾酒療法實施了“洗精”手術，再通過人工授精，將胡亮的無病毒精子送進李文貞的子宮。一個月后，李文貞被檢查出成功懷孕了!而且，醫(yī)生通過羊膜穿刺等技術，確認嬰兒、母親均未在受孕過程中感染艾滋病毒!這一消息，讓李文貞和萬家人都高興得相擁而泣!

由于李文貞的戶籍在大陸，不能在臺灣停留太久，而且萬家人擔心時間長了，李文貞和胡亮的關系也會被發(fā)現(xiàn)，所以2008年12月底，萬老板夫婦先將李文貞接回廣州，安排其住在一套高檔住宅內，然后派人24小時照顧李文貞。2009年春節(jié)期間，胡亮和萬婷以及萬老板夫婦都來到了李文貞的住處一起過年，看著李文貞漸漸隆起的肚子，大家開心不已，充滿了希望。大年三十那天。萬老板夫婦又給了李文貞一本10萬元的存折……

但李文貞沒想到，2009年2月27日上午9點。她還在房間睡覺，突然門鈴響了。保姆聽說是“天然氣安檢人員”，便開了門，不料沖進來的是幾名計生部門的工作人員!他們亮出身份后就把李文貞叫起來盤問，說小區(qū)里有人投訴懷疑她是非法懷孕。由于李文貞拿不出有效證件，工作人員便將其帶走。到計生部門后，李文貞發(fā)現(xiàn)還有多名靠中介公司賺錢的代孕婦女也被“抓”了，不想出賣胡亮以及萬家人的她開始也堅稱自己是通過網絡代人懷孕的，對中介公司和雇主一概不知。

計生人員只好將李文貞等數名代孕婦女一起帶到醫(yī)院做流產手術。想到自己經過千難萬苦才“懷孕”成功，想起胡亮以及萬家人不惜花費近百萬元“制造”這個“洗精”嬰兒，李文貞急得哭了，她趕緊打電話給胡亮后，又矢口否認自己是通過中介公司專門靠代孕賺錢的，并在上手術臺前出現(xiàn)了本文開頭苦苦乞求的那一幕……

可是李文貞的行為畢竟是違法的，她的話不管是真是假。計生人員都認為“情不能大于法”。所以李文貞最終還是于當天下午被強制做了流產手術。

由于涉及隱私、違法等種種因素，李文貞被“抓”后，胡亮及萬家人始終沒有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只是派保姆悉心照顧她，還特意打電話安慰她，說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不怪她、萬家人依然非常感謝她。但李文貞聽得出來，胡亮及萬家人在電話里非常的悲痛和無奈……2009年3月初，因發(fā)現(xiàn)及時、“補救”措施順利，李文貞的行為并未給社會造成實質性危害，所以計生部門在批評教育一番后，就將她給“放”了。但因她的行為影響很大，為防止打擾胡亮及萬家人的生活，她沒有再回到那家臺資工廠去工作。

近日，記者通過反復溝通后，李文貞才答應說出自己這段充滿了愛和矛盾的驚險代孕經歷。一些知情人也紛紛發(fā)表了看法，有的說：“這個女孩子太傻了!她前男友把她甩了，跟別的女人結了婚，她還不惜一切代價地去替他懷孕生子，這要是傳出去。她以后的名聲就毀了，不值得!”一位醫(yī)生說：“她這樣做太危險了，雖然我也知道在臺灣地區(qū)及國外通過‘洗精生子能夠使艾滋病患者生育，但任何手術都是有風險的，不可能百分之百保證健康的母親不被感染，因為女人的子宮是培育HIV的極佳環(huán)境，即使板微量的HIV殘留于消過毒的受精卵，也可能大量繁殖，一旦發(fā)生這樣的情況，代孕媽媽和胎兒都會被感染艾滋病!”不過，也有年輕的女孩子表示：“太感人了!我覺得她是個非常癡情、善良的女孩，現(xiàn)在的大學生都不容易，她和前男友的愛情是真摯純樸、刻骨銘心的!你想想，多少人一聽到‘艾滋病三個字就聞風喪膽，她卻有勇氣赴湯蹈火地為自己曾經深愛的男人去代孕生子，簡直是飛蛾撲火式的愛情啊!雖然失敗了，但我聽了很感動!”

而廣州市法揚律師事務所戴衛(wèi)華律師指出：盡管李文貞的做法充滿了愛意和人情味，她前男友夫婦的不幸遭遇也令人同情，但我國衛(wèi)生部頒布的《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中，明確禁止代孕行為，特別禁止以任何形式買賣配子、合子和胚胎；根據該辦法的相關規(guī)定，只允許采用人類輔助生殖技術通過妻子一方的子宮懷孕，李文貞不是其前男友的妻子，顯然是不合法的；代孕行為與我們的社會倫理背道而馳，容易引起社會倫理關系、繼承關系、撫養(yǎng)關系的混亂，也不利于代孕所生兒童的健康成長，最可怕的是，它動搖了我們社會的價值基礎，不僅代孕者沒有探視、撫養(yǎng)、繼承等民事權利，而且女性的尊嚴、權利也受到損害，因此，所有女性都不應該為了情感或金錢去做“代孕媽媽”。(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責編／朱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