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荒草
一
青櫳半跪在龍塌前,執(zhí)著騰王的手,晶瑩滾燙的淚順著白皙的面頰,蜿蜒而下。
騰王去了。最后的眼神留給了青櫳。那眼神是疼惜、不舍、愧疚還有疑惑,是復(fù)雜的一瞬被定格在他枯槁的面容上。盛年的騰王去的似乎是早了些。
菁遠(yuǎn),這個遙遠(yuǎn)的西陲王國,數(shù)十年來飽受風(fēng)沙之苦。遍野荒涼,民不聊生。
騰王即位不久,一切便神奇轉(zhuǎn)變。風(fēng)沙似乎是悠地一下止了,河床上滔滔的水翻滾而來。藍(lán)天白云,山青水碧,百姓安居樂業(yè)。
這樣的功德,值得百姓感念,值得整個王國感傷。
就在這樣一片感傷中青櫳即位,稱櫳王。百姓是欣慰的,騰王將菁遠(yuǎn)交給了一個如他一樣愛民的君主。天下人都知道青櫳的宅心仁厚。
二
夏花初開,水草豐茂的菁遠(yuǎn)迎來了客羅多的緋然公主,隨嫁的是巫師彌薩。
櫳王在碧淼河上立舟設(shè)宴,櫳王對緋然公主是滿意的。他是親自過去扶了緋然走到龍舟之上的。緊隨著緋然,瘦小羸弱的,便是彌薩。他看起來是個十幾歲的孩童,粉嫩的臉頰,清澈的眸子,表情淡漠地環(huán)視著周圍。
櫳王是慷慨的,隨嫁而來的侍從都重重賞了,給彌薩的是一翎彩鳳的尾羽。彩鳳難見,靈羽更是難求。巫師們喜歡這些沾著靈性的寶物,彌薩笑著接過,歡喜的表情掩蓋不住。那一刻他確實(shí)是個孩子。
入夜,雨霏宮紅燭輕曳。囑退了下人,良辰美景。忽地,似一陣陰冷潮濕的風(fēng)刮過臉旁,櫳王竟撲過來,猛獸般撕扯著緋然的紅色衣裙,連同白日里的溫文爾雅一并扯下。緋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懾住,掙扎著,猛然看見他的臉上青筋鼓凸著,一片片綠斑苔蘚不斷生出。
敲門聲,一聲,停了,接著又是一聲。不大的力度,卻恁是穿進(jìn)櫳王的耳內(nèi)。
“不管何事,明日再議?!睓赏鯄褐瓪夂暗馈?/p>
“我是彌薩,我找青歷?!蓖傻穆曇?,輕泠泠的,可櫳王卻被雷電擊打般戰(zhàn)栗了。
雨霏宮的門在身后悄然合上,矮小瘦弱的身影后跟著高大英武的櫳王。隨著關(guān)門那一瞬的風(fēng),紅燭猛烈地?fù)u晃,那淚眼朦朧的人兒便抱了膝更緊地縮著。
三
次日,櫳王的面色,憔悴困懨。大臣們暗自笑道:怕是金宵銷了魂。
下了朝,櫳王便去慈郁宮給秀太后請安。這是他過繼以來每日必做的事。
櫳王原本是下等嬪妃所生,太子十歲那年溺死在蓮塘,于是便將沒了生母的他過繼到騰王和秀后的膝下。青櫳秉性純良,與人隨和,騰王日漸喜歡,秀后也視之如己出。
秀太后那里緋然已經(jīng)坐在一旁,太后把著她的手,軟語家常。見到櫳王,緋然屈膝輕輕揖了一下,便被他上前扶起,眼里滿是疼惜愛憐絲,絲毫找不到昨夜的兇神惡煞。
秀太后走下臺階,分別執(zhí)著二人的手,笑吟吟道:天作之合。只是眼角眉梢有那么一瞬酸酸的苦澀溜了過去,連自己都未曾察覺。
櫳王和緋然一同出了慈郁宮,年輕的王臉上竟有些微紅。雙手一會兒背在身后一會兒又垂在兩側(cè),最后從身后隨侍那里拿過一把折扇,也不打開,只是握著。似乎有些無所適從。
“菁遠(yuǎn)的氣候,可習(xí)慣?”櫳王終于問。
“一切都好。謝王體恤。”
緋然是糊涂的,或許昨夜喝多了酒才失了本性?她的王是溫柔而靦腆的啊。
四
這一夜,雨霏宮內(nèi)的佳人在羅帳里緊張而矛盾地盼了整整一晚??赡峭Π蔚纳碛皡s是徘徊在慈郁宮的窗前,窗內(nèi)燭火熄了,方才離去。
天明。早朝上見不到櫳王的大臣們竊竊地?fù)u頭低語著:莫非王在雨霏宮中忘了時辰。
而雨霏宮的人兒卻也急急地尋著,她的王和她的巫師。
櫳王并沒有走遠(yuǎn),他去了宮墻后的一片密林——菁遠(yuǎn)國歷朝歷代的禁地。古木參天的林里濕氣重得像有一層撥不開看不透的霧,不知名的藤蔓攀爬纏繞在任何可以延展的地方,灌木叢中一堆錯落的白骨。
櫳王是驚懼的,面額上有一層細(xì)密的汗珠。牙關(guān)緊了,彌薩是對的。他的膽怯順受,是致命的。
未等他回了尚蔥殿,便急急有人來報,那片禁林失火了,正派人去救。
“不用救了,天火?!睓赏醯脑捵寔砣颂Я祟^仔細(xì)看了,這冷冷的確實(shí)是他們的王,然后疑惑著領(lǐng)命退下了。
可他故作的冷酷鎮(zhèn)靜,在那一層霧水的雙目中已破綻百出。他的身后,那片幽藍(lán)的催魂火中有絕望的呼喊夾雜在嗶嗶剝剝的脆響中。黑色的濃煙聚攏著,鬼怪的形狀。
“王,可曾見到彌薩巫師?”緋然慌張而來,竟失了禮數(shù)。彌薩于她是親人,是可以同生共死的情誼。
“已經(jīng)派人在宮內(nèi)四處尋找,不要擔(dān)心?!睓赏踝呦碌顏?,扶著緋然的臂卻不敢看她。
不知道是為彌薩的生死未卜,還是昨晚那個瞬間有些荒謬的心動。昨晚,從彌薩手中接過火種時,櫳王觸碰到他的眼神,決然中的寧靜中竟然透出熱烈和歡喜。櫳王的心猛地顫了一下??墒窃谔烀鞯牡谝粫r間沒有見到彌薩,他便知道,那個男孩子模樣的女巫師,已經(jīng)兇多吉少。
五
黃昏,夕陽撫著鳳陽花的瓣蕊,開了一天的花便乖順地閉合了。美的黃昏,血色夕陽,櫳王眉頭是緊皺的。宮人們不記得櫳王何時有過這樣整整一下午陰著臉,不言不語。他的痛,他的在意,自己也難以言明。
彌薩小小的身體擺在尚蔥殿上,煞白的臉上居然有一抹隱隱的笑意。猩紅葉莖的藤蔓纏在頸間,足履般的吸盤深深吸進(jìn)骨肉。
緋然埋在櫳王的懷里,那懷里便一片汪洋。彌薩的魂魄此刻應(yīng)是飄游在三界之外,永遠(yuǎn)入不得輪回。緋然歉疚著,都是因了她的虛榮。
不是所有的公主生來便貌美如花。緋然不美,甚至是丑的,客羅多王國里最撐不了門面的公主。她在一年一年的自卑中長大,伴其左右的只有彌薩,那個孤傲而美麗的巫師。
知道自己要遠(yuǎn)嫁到菁遠(yuǎn)國時,緋然是雀躍的,雖然因?yàn)槭沁呞镄富什胚x了最不惹眼的她,仍是雀躍。那英武卻敦厚的王,她早有聽聞。人未去,心已傾。只是仍每天閉著閨門,嚶嚶低泣。唉,如果自己如彌薩般美麗,那才是般配的。
在她出嫁前那個初夏的清早,輕柔的風(fēng)夾著一縷花香吹開了她的閨門,幽幽的氣息繞了整個屋子。緋然梳妝時,鏡子里竟映出一張絕美嬌顏,那是彌薩的臉。不敢信,起身轉(zhuǎn)了一周,窈窕玲瓏,彌薩的身體。
緋然驚慌地喊著她的巫師,卻只在角落里找到縮成一團(tuán)的男孩兒,原本是緋然的小書童,卻傳出彌薩那般孤傲的聲調(diào):“美麗的軀體于我無用,巫師是不能有愛情的。”
同一軀體可負(fù)載兩個魂魄,只是魂魄亦有強(qiáng)弱。強(qiáng)烈者壓抑排擠甚至驅(qū)趕懦弱者,以控制肉身。于是彌薩選擇了書童,將那弱小無辜的靈魂硬生生趕了出去。
這是彌薩對緋然的解釋,也是尚蔥殿里讓櫳王鐵青了臉的告誡。只是彌薩沒有告訴櫳王她所離開的軀體便是他雨霏宮中的嬌寵。
緋然撲過去,要扯下那猩紅的藤,卻被蟄了回來,滿手都是淋漓的血,暗紅的,汩汩而出。而那藤卻巋然不動。櫳王抱住了她,將那雙浸在血里嫩白的手捂在胸前,于是皇袍暗紅,血似從他胸口涌出。
他眼見的耳聞的心疼的,始終只是彌薩的身體。那么,面前人的內(nèi)里他知道嗎?緋然的角色又是什么?
六
禁林里的那場“天火”一直燒到晚上,宮人們傳說林子里竟有慘烈的嘶喊聲傳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混雜一片。
今夜的櫳王竟沒有在慈郁宮的窗下獨(dú)自凝神,而是直直走了進(jìn)去。
“都退下吧。”秀太后對左右輕揮了下右臂,明黃的紗袖便滑在膝上。月亮爬至正中時,櫳王掀了簾。
“你終于肯進(jìn)來了?!泵鎸M臉青綠斑塊的櫳王,秀太后只是靜靜給他斟滿茶。目光慈愛??墒菣赏跬蝗还蛟谒哪_下,將斑駁的臉埋進(jìn)她的膝間,孩童般抽泣著:“告訴我,不是你?!?/p>
“不,的確是我,青歷?!毙闾蟮氖譁厝岬?fù)嶂陌l(fā),一臉靜謐,“是我慫恿群臣進(jìn)諫,燒死你們母子。不如此,我怎么坐上后位?!?/p>
她知道在青櫳的體內(nèi)還有一個青歷的靈魂,她怎能不知道。兒時他在慈郁宮安靜入睡的晚上,白嫩的臉上便有一片片苔綠蔓延開來,和那火海中嬰孩的臉一模一樣。她是心虛而恐懼的,但還是掖好了他的被角。如果這是天意,她愿意遵從。
青歷止了抽泣,頭依舊埋著,他要盡情享受一次這樣母親般的撫摸。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七
黑壓壓的云從禁林的方向飄來,剛?cè)鲞M(jìn)來的陽光瞬間消失了,大火后總是有場傾盆的雨。
尚蔥殿下,大臣們齊齊跪著。櫳王眼神凌厲,等待第一個開口的人。
“西北大漠里的千年古樹是有靈性的,先王即位后便一直長在邊陲,有著固沙守石的功效……”跪在首排的老臣還是在長久的沉默中開了口,盡管殿上那陌生的王讓他誠惶誠恐。
“說的很有道理,拉下去,斬了?!睓赏蹩跉饽敲雌届o,像吩咐下人倒掉一盤不合口的菜。
大臣們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便愈加地怕,殿堂里也愈加地靜,外面已是雷聲隆隆。
櫳王要把大漠里的古樹移到已經(jīng)滿地灰燼的禁林中去。并且說,那才是它們的家鄉(xiāng)。
那一排古樹在騰王即位不久,突然出現(xiàn)在大漠中。一夜大雨之后似乎拔地而起,郁郁蔥蔥,盤枝錯節(jié)。如一面長青的銅墻鐵壁駐守著,飛沙走石,拒之門外。
可誰都知道,這樣粗壯高大、終年長碧的古樹只生長在那片禁林里。大臣們更知道,那場雨之前,他們逼著騰王燒死了飄香妃子和她剛出世不久的孩子青歷。
那場火從刑場莫名地蔓延到了宮中,許多殿閣青煙四起,青櫳的生母便是在那場火中殞命?;鹗窃谀菆龃笥曛邢ǖ?,火雖熄了,飄香妃子烈焰中怨毒而痛苦的眼神卻種在每個見過的人的眼中、心中。
“王,就算把我們一并燒了,也不要移走那些古樹,菁遠(yuǎn)的百姓無罪?!?/p>
“好吧,那就一并燒了吧。”仍是那樣平靜的口吻。可是最近前的侍婢禁不住叫了聲,丟了手中的宮扇,無措地跪了下去。
櫳王的臉,在一聲驚雷中瞬間生滿了綠斑。如在每個孤寂的夜里。
八
青歷的孤寂是他的母親飄香妃子給的。她是一株喜陰寒的飄香藤,攀爬依附在參天的王樹上,柔韌腰肢,艷麗的花。
衣衫襤褸狼狽逃竄而來的是青騰。歷來,在爭奪王位的戰(zhàn)爭中失敗的皇子,都難逃狼狽。禁林久無人跡,那一株寂寥而調(diào)皮的藤,逗著本就草木皆兵的青騰。抖著葉子,展著藤蔓,灑落他一身花瓣,可最終竟把自己的心逗了進(jìn)去。于是幻化做人形,隨他去了。依然是柔韌的腰肢,艷麗的容顏。
他得到了王位,成了騰王,靠的是她的法術(shù)。本就是他的,靠什么手段奪回都不為過。騰王還是需要時常這樣提醒自己的,可這樣的提醒說明了他的心虛。
心虛里,是帶著小心翼翼的恩愛。只是飄香妃子產(chǎn)下皇子之后,宮內(nèi)亂了。騰王也慌了。
那個滿臉綠斑,身上一層茸茸綠毛的嬰孩在黃色的襁褓中咯咯地笑,像個怪物,也許本就該叫做怪物。
當(dāng)日的尚蔥殿上跪的也多是這班臣子,奏折在騰王的手里抖著。大臣們是盡心盡力的——找了巫師,點(diǎn)了催魂火,據(jù)說只有這火才能燒死那千年藤。
奏折厚重,利弊陳述得淋漓,連他奪王位的過程都寫得細(xì)致。年輕的騰王懦弱到丟失了主見,怕是,還多了一份赤裸的自私。就那么一揮筆,群臣便叩首謝恩。飄香妃子對他的一片深情也就枉費(fèi)了。
火刑場上,飄香妃子用最后的法力將青歷的靈魂擠進(jìn)青櫳的體內(nèi),連同那刻骨銘心的恨意。施此法術(shù)的代價是死后魂魄將游離于三界之外,永不輪回。
那場殃及宮廷的火燒了許久,直到一場鋪天蓋地的雨將其澆熄。雨后邊陲的沙漠便樹起了成排的古樹,那是因飄香妃子而受樹王發(fā)配的族人和侍從。那棵高大繁茂的王樹一夜間落了滿地枯黃寬大的葉子,頓時寥落蕭疏,而宮墻內(nèi)卻爬滿了猩紅色的藤,拔不掉,燒不滅。
直到客羅多的巫師彌爾貢帶來了鳳陽花。這種開著熱烈紅花的喜陽植物迅速地占領(lǐng)著宮墻內(nèi)外,猩紅的藤蔓漸漸消失。
青歷是失落的,看著那柔韌鮮艷的藤慢慢如潮水般退去,他似乎少了關(guān)愛的眼,少了環(huán)繞的臂。也許是因?yàn)樗囊话胍彩且恢晏?,一株喜陰的藤?/p>
九
大雨終于滂沱而下,似乎已經(jīng)積了很久,等了很久。
雨霏宮淡粉的窗欞上靠著那張精致的臉,聽著雨聲,眼神空空渺渺。她在意的人,彌薩和櫳王,此刻都已遙遠(yuǎn)。身已遙遠(yuǎn),心已遙遠(yuǎn)。
那個和她一同長大,一同孤獨(dú)的彌薩,是為了自己而變得弱小,變得不堪一擊。她懊惱地痛。只是她不知道,對巫師來說,最致命的只有愛情。
緋然在紅燭中掙扎的那晚,彌薩的一聲青歷把他喚了出去。
她仰面望著他斑綠的臉,告訴他:我知道你的所有。他竟無半分畏懼。就在那樣的蟲鳴聲中對峙,可彌薩不經(jīng)意的眼神出賣了她,那異樣的溫柔,青歷捕捉到了。他的嘴角挑起來。
他知道彌薩會在夜里跟隨他,他知道身后那小小的人兒心里的激蕩。他何嘗不是知道她的所有,只是,這是必須的殺戮,即使心痛,即使不忍。
彌薩至死都不懂,自己愛上的,是白日里善良體恤,謙卑靦腆,贈她鳳羽的青櫳,還是暗夜里粗暴兇狠,滿面青綠,要至她于死地的青歷。她不懂,即使她是巫師。
或者本就沒有區(qū)別,都是櫳王而已。這樣想,彌薩便掛著一縷淡淡的笑,滿足地倒在他的身后。
雨,戛然而止。像天神不小心打翻了酒壇又急急地扶了起來,利落得出奇。太陽就那么出現(xiàn)在正空,熾熱的光瞬間鋪散開來。
緋然頓了頓,隨即執(zhí)起妝鏡,雨停了,說不定櫳王退了朝會過來呢。是為著緋然也罷,是為著這軀殼也罷。來了便好,來了便好。
十
數(shù)十根柱子,綁縛著諸位老臣。沒有求饒沒有埋怨,甚至是沒有聲息。
“雨息了,起火吧?!钡钐脙?nèi)傳出平靜如水的聲音。只是隨著面頰上青斑的褪去,帶著微微的顫抖。
“不……”聲嘶力竭。出自櫳王之口,可分明是聽到兩個聲音同時在喊。
青櫳喊住的是侍衛(wèi)手中幽藍(lán)的火把,而青歷卻沒有喊住櫳王手中的刀。
殷紅的一片,如盛開的鳳陽花。解脫吧,兩個靈魂在這軀體里是擁擠的,倒寧可是一株春榮秋枯的藤,自在地攀爬蜿蜒,在陰濕的林里,在烈烈的日下,在宮墻上,在田野間。
天色再度黑了,突如其來的黑,徹徹底底的黑,濃得化不開的黑。
侍婢們已來不及慌亂。那發(fā)配邊陲的古樹自行回歸了。是了,王國沒了,何談發(fā)配。只是漫天的沙石陡然卷著禁林里黑色的灰燼壓頂而來。
風(fēng)沙狂舞,不知疲累。菁遠(yuǎn)的一切被瞬息定格。
尚蔥殿上櫳王的胸口深插著寶刀,鑲著翠綠玉石的刀柄染成紛亂的紅,俊朗凈白的臉上掛著釋然的笑容。一切的一切,菁遠(yuǎn)的一切,瞬息定格在一片沙塵之下。
繁華蒼涼,愛恨情仇,隨風(fēng)沙落定。深深的,幾千尺,久久的,幾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