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倩

“你永遠無法預知你的一生在什么時候會發(fā)生什么事情,我希望很多人通過電影能看到夢想和希望,也希望大家通過我本人的經歷獲得夢想和希望?！?/p>

《海云臺》7月22日才在韓國本土公映,8月25日就在中國全面上映,在過去引進的韓國電影中并不多見。中國人多不知道海云臺是一個度假勝地,也不知道導演尹齊均是誰,但如果人們知道他曾經導演過《色即是空》,可能就不會錯過《海云臺》。在等待導演尹齊均時,有人叫他“韓國的馮小剛”,也有人在對話,“你竟然沒看過《色即是空》?怎么從大學畢業(yè)的啊!”

《海云臺》是韓國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災難片,雖然都是由好萊塢視覺效果大師漢斯·尤利格負責視覺效果,《海云臺》和《后天》、《完美風暴》等以水為第一號主角的好萊塢災難片完全不同,海嘯只是《海云臺》整部電影的配角,“先劇情,后場面”被認為是它成為韓國歷史上第五部觀眾過1000萬人次電影的重要原因。

海云臺是韓國釜山的一個度假海灘,2004年東南亞海嘯發(fā)生時,出生在釜山的電影導演尹齊均正好人在海云臺,他開始了“杞人憂天”:如果海云臺遇到海嘯會怎么樣呢?5年后在韓國電影市場的一片低迷中,他爭取到了160億韓元的大投資拍出了《海云臺》,講述形形色色的人們在海云臺這個度假勝地的救贖。

《海云臺》在中國市場上會面臨不小的難題,第一是中國人對海云臺這個地方完全是陌生的,還有就是韓國電影最近在中國電影市場的頹勢。

曾經的“小打小鬧”

2007年尹齊均拍出了講述城市中的貧民窟面對黑社會強行“拆遷”的小成本喜劇片《一番街的奇跡》,延續(xù)了這位“票房導演”的神話。這部非常具有現實意義的影片讓人在笑聲中流淚,人們也慢慢認同了尹齊均從《頭師傅一體》和《色即是空》以來一貫的喜劇風格:嚴謹的故事情節(jié),生動的人物,感動與幽默摻雜在巧妙簡練的故事架構中,充滿商業(yè)元素卻自成一家風格。

他喜歡在電影里強烈諷刺社會現實,2001年尹齊均賴以成名的黑色喜劇片《頭師傅一體》反映的是1993年部分韓國私立學校出現的一件大丑聞,“私立學校‘非法地向學生收費,對那些交不出錢的學生就會有不同的待遇,看到這些新聞后,我很想在電影里和觀眾說,不管每個人有錢或者沒錢,必須要有平等的求學機會。”2006年日本人把《頭師傅一體》翻拍成了日劇《My Boss My Hero》,與黑暗壓抑的原版電影相比,由偶像演員長瀨智也主演的這部日劇卻很輕松和溫情,削弱了原作的批判性。

2002年韓國最火的電影是尹齊均的《色即是空》,它和好萊塢電影《蘋果派》被認為是中國大學生的必看之作,甚至很多人還把這部講述青春期成長的電影當成過癮的情色片。尹齊均借男一號的臺詞“混蛋,愛情是玩兒的嗎”,暗藏了自己對于韓國男人這個群體的批判,“作為一個男人,我發(fā)現周邊男人沒有把這些當成很嚴重的事情。一個女孩去墮胎的話,要經歷的身體和心理的痛苦是我們男人理解不了的。重要的是你要考慮到女孩的心情,比如我讓男主角給懷孕的女孩煮東西(注:這在大男人主義盛行的韓國社會里不太可能出現),這也是對女孩子的撫慰?！?/p>

但他的這兩部電影因為題材因素而被視為“胡鬧”,后來又被說成是“小打小鬧”。直到《一番街的奇跡》,導演拋棄了之前兩部高票房作品或黑色或情色的外在,將視角放在了更廣闊的人性和社會問題上,才贏得了人們的贊賞。

尹齊均拍完《一番街的奇跡》后面臨著兩個選擇,一個是重復他以前的套路拍小成本的喜劇片,以他在票房上的號召力來說這條路非常輕松;另外一個就是拍出海嘯題材這樣的全新挑戰(zhàn),“好萊塢拍過很多這種類型的電影,他們積累了很多經驗,但我們是第一次面臨這種挑戰(zhàn),身邊沒有任何人做過這個,肯定很艱難。但韓國電影乃至亞洲電影要想發(fā)展,肯定都要挑戰(zhàn)好萊塢,即使再艱難,也要走下去。因為沒有經驗,我們走出的每一步都需要很漫長的學習過程?！?/p>

并且,尹齊均還要面對很多不理解,諸如“你這個海嘯喜劇電影導演,今后不許再拍了”,這是民族自尊心特別強的韓國民眾的本能反應。尹齊均創(chuàng)作《海云臺》的部分原因也很類似當初馮小剛導演《夜宴》,“在韓國存在一種現象,拍大片的導演就一直會拍大片,而拍我這種電影的人是拍不了大片的。突破這種偏見也是我很大的一個目標。我在《海云臺》里就說了,你永遠無法預知你的一生在什么時候會發(fā)生什么事情,我希望很多人通過電影能看到夢想和希望,也希望大家通過我本人的經歷獲得夢想和希望?！?/p>

10年前的尹齊均只是在廣告公司工作的普通小職員,“那是我在經濟上最困難的時候,我寫的《新婚旅行》在一個劇本公募展上獲了獎,但制片公司是個新公司,找不到一個愿意來拍這個戲的導演。于是我就和制片公司說,劇本是我寫的,讓我來挑戰(zhàn)一下吧。就這樣我拍了自己的第一部戲,這是我人生最大的轉折點。人生的關鍵詞就是挑戰(zhàn),你永遠無法知道10年后的自己是怎么樣,就好像我怎么也沒想過我能在中國接受記者的采訪。”

在中國宣傳期間,《海云臺》男一號薛景求說了一件事,“電影開始時漁船在東南亞海域遭遇海嘯那場戲,導演調來了10噸水拍攝我們被沖擊的場面,結果差點出事故。拍完后導演才擠出一句話:原來10噸水有這么多啊!”但在尹齊均看來,即使現在需要從頭學起,還是比不上當年改行時的艱辛,“我這輩子也不會遇到當時那么困難的事了。正因為當初經歷過這樣的困難,我不會再害怕任何挑戰(zhàn),我有這個自信。”

拍本土大片

這幾年韓國電影市場低迷,據統(tǒng)計,2008年韓國公映的101部電影里只有7部盈利(截止到11月底),2007年盈利的電影也只有10部左右,在這樣的市場環(huán)境下能夠獲得160億韓元投資是相當困難的事情。

160億韓元折合人民幣1億元,在高速增長的中國電影市場上這點投資已經司空見慣,但尹齊均告訴記者,這樣的投資在韓國可以排進歷史前五名?！盀榱苏f服投資人,我做了一個本來不應該由導演去做的事情,我把所有的投資人找來,把每一個場景該怎么拍都從頭到尾地說給他們聽,這就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我想讓他們放心,我是有充分準備的,希望他們給我一個機會。”投資人們終于被尹齊均的真誠打動。

尹齊均接受周刊專訪的那天,《海云臺》在韓國的觀眾人數正好突破千萬人次,“我們上映第10天就收回了投資,還賣出了27個國家的國際版權,在商業(yè)方面很成功。我的目標不是想收回投資,而是我想通過這部電影證明,不僅好萊塢可以拍災難片,我們亞洲電影人也可以?，F在我終于可以說,我做出了一部對得起觀眾,走到哪兒都不會讓自己羞愧的電影?！?/p>

《海云臺》為什么好看?尹齊均自我分析:“主要還是在內容上,它有20多歲的年輕人的愛情故事,也有血緣和親情的故事,還有離婚男女及子女再見面,孩子對母親的孝順與不孝,每一段故事都有一個主題,適合不同年齡段的人,所以我們可以看到奶奶拉著孫子的手去電影院的場景,讓我非常感動”。

這樣的全景式描寫移植自他的前一部作品《一番街的奇跡》,只是劇中人物們的舞臺從一番街挪到了海云臺。而且尹齊均很喜歡在血緣關系上做文章,“如果你想達到更深刻的效果,與戀人之間的相處相比,你更應該在血緣上下功夫,所以我比較喜歡在父母和孩子之間做出更深刻的故事來?！?/p>

尹齊均樂觀的性格一覽無遺地展現在了他的電影里,《一番街的奇跡》說的是村民們在即將遭到拆遷的村子里生活的歡笑和淚水,誰都能預知到這樣的故事在現實中的結局,但導演卻偏偏“大逆轉”,給痛苦的生活一個突兀的圓滿結局?！半娪皩а莸男愿穸荚谒碾娪袄?我是個非常愛笑的人,我也是個非常愛哭的人。我對生活的態(tài)度是積極和樂觀的,我也希望用溫暖的視線來看待人和事。”

在《海云臺》里,一對離異的年輕夫妻把女兒送到安全位置后,相擁著面對席卷而來的海嘯;海灘救生員為了救人,微笑著割斷了飛機纜繩墜入大海,被巨浪吞噬——他們必死無疑,但尹齊均對死亡的處理完全沒有煽情,干脆利落甚至故意缺位,讓人想起《泰坦尼克號》里杰克放開了露絲的手,而它正是尹齊均最喜歡的災難片,“考慮到東南亞海嘯幸存者的心情,避免讓人們情感受傷,我沒有刻意去渲染慘不忍睹的場面,災難后我也沒有用過一個喜劇場面?！?/p>

與尹齊均相識20多年的太太是中國人,尹齊均本人也是從小看著香港電影長大?！斑@幾年我看了張藝謀和馮小剛的電影,很驚訝,和我們韓國電影有些差異,而且我覺得中國電影人有充分的可能性去挑戰(zhàn)好萊塢。如果有人邀請的話,我很樂意一起合作。”在上海期間,韓國電影公司介紹尹齊均時則用了一個詞,“韓國的馮小剛”。尹齊均和馮小剛有著太相似的軌跡——非科班出身,拍出了廣受好評的喜劇片成為“票房導演”,續(xù)而拍出成功的大片來證明自己的能力,而且尹齊均也真的奉馮小剛為偶像和學習的楷模?！奥犃四蔷浣榻B后,我很榮幸,還在想是否能有機會和他見一面聊聊呢?我看過他的《夜宴》和《集結號》,《集結號》還是韓國釜山電影節(jié)的開幕影片,在韓國很出名。他拍過很多的喜劇,后來也拍了很好的大片,是我學習的模范。我喜歡他的原因還有他很特別,他(拍出的電影)是一般觀眾和很多電影人都會喜歡的?！?/p>

“《海云臺》在中國的票房?我沒有很明確的目標?！逗Ｔ婆_》在韓國贏了《變形金剛2》,當然我沒有想過在中國也要贏它,但我希望更多本土的電影能勝過好萊塢電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