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夫子

1

我的鄰居肖大伯家辦喜事，我頭天晚上就主動去幫忙。就這樣不分晨昏的忙了三天后，我在勞累后的酣睡中被媽媽罵醒了。只見她氣得臉色鐵青，邊著掃把打我邊罵，俗話說狗改不了吃屎，還真讓人說中了!你偷了肖大伯的五萬塊錢禮金放哪兒了，你趁早給我拿出還給人家!

我只覺得一個響雷迎頭炸響!我氣憤地掀被而起，我要去問問肖大伯怎么這樣冤枉好人。可是一到大路上，眾鄰居躲在一邊指著我竊竊私語的樣子就讓我接近崩潰了。有個聲音大點的好像故意要讓我聽到說，這才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來著，誰能想到呢?

我再也沒有力氣去找肖大伯了，事情明擺著，不僅是鄰居們誤會我，肖大伯誤會我，連我最親愛的媽媽都不相信我!原因只是我小時候逛超市的時候把一只金筆裝在口袋里了，超市的工作人員一直把這事鬧到了我家里。

我軟軟地癱在了地上。雖然我才二十二歲，可覺得自己的前途已注定了。我一個人在郊外的橋洞里坐了一天，回家的時候天黑了。媽媽愁眉不展地坐在屋子里等我，看到我就急切地說，家里我全翻遍了，你把錢藏哪兒去了，快點拿出來，要不我也沒臉出門見人了。

我轉(zhuǎn)頭看著她的臉，我可憐的媽媽，把兒子養(yǎng)了這么大，卻一點兒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悲冷的心情讓我不想和她說話，只是苦笑著胡亂說，錢嘛，我揮翟了，扔了!

因為肖大伯到底沒有拿到我偷錢的證據(jù)，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墒俏业氖澜缫呀?jīng)天翻地覆了。

二十二歲的這個春天對我來說是噩夢的開始。以前那個總是躊躇滿志的小伙子消失了。我認識了街道上的阿茍，跟著他我先是學(xué)會了抽煙喝酒，打游戲吹牛，接著在阿茍的介紹下又結(jié)交了一大幫在街面上混的小混混，一天到晚夾在這樣的人群里去菜市場收保護費，夜深人靜，砸人店鋪，毀人車輛，全干些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的勾當。

2

一個夜晚，為了慶祝一次大行動圓滿成功，我們?nèi)ヒ箒硐鉑TV狂喝了一通。

出來時有十點鐘的樣子。街上已沒有什么人，被獨自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女孩子背著大書包向我走過來。我突然內(nèi)急，趕緊找了個隱蔽的角落解開了褲帶，一輛車燈打過來，我看清了小女孩子的臉，她是肖大伯十三歲的小孫女。聽說上六年級，此時可能是剛放晚自習(xí)。

我本來是沒起什么歹意的，可是走著走著，不知怎地，舊怨新仇借著酒勁一下子兜上了心頭。如果不是肖大伯無緣無故地散布這個莫須有的罪名給我，我怎么會成現(xiàn)在這個喪家之犬的樣子。那時候我剛籌了一筆錢，準備開家咖啡店的，這事出來后，我連人都沒得做了，哪還有心思做什么生意。不僅生意泡湯了，連相戀了半年的女友也在她媽媽的軟硬兼施下和我分手了。而其中這個小女孩子最可恨，她平時就尖牙利嘴的，看到我就發(fā)動小朋友跟在我后面，像轟叫化子一樣的叫我三只手!我每次看到她都恨得不得了，可是又沒有辦法。

此時的積怨像匹野馬一樣從我的心頭躥出來，我一意識到報復(fù)的機會就在眼皮底下，我的思維一下子短了路。我三下兩下脫下外面的褲子，輕手輕腳地來到?jīng)]有一個人影的大路上，然后猛地把褲子勒在女孩子的脖子上，一只手捂著她的嘴飛快地向大路旁邊的玉米地跑去。

在玉米地里，我用力扎緊了褲帶，讓她什么也看不到。然后動手解她的褲子。我的手指是先碰到她剛剛發(fā)育起來的胸的。這一碰觸就讓我成了野獸。我伏在她的身上，直到把自己做得筋骨癱軟才罷休。

3

第二天醒來已是陽光明亮的中午。午飯的香氣在客廳里飄散。媽媽在小書房里燒香。我問她怎么了，她樣子非常傷感地說，你不知道，你肖大伯家真是倒了大霉了，他的小孫女今早被人發(fā)現(xiàn)赤身裸體地躺在玉米地里，被人強暴了，現(xiàn)在送醫(yī)院搶救，聽說還剩一口氣!

我糟糕的樣了根本沒引起媽媽絲毫的懷疑。我回來都自己帶鑰匙開門，她不會知道我?guī)c回的家，更重要的是，她能懷疑我偷人錢，卻堅決不會懷疑我能干出這樣的事情來!

吃了飯，我裝作沒事人一樣逛到肖大伯家門口。只見他門口聚了好多人，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有的說，那條路本來就荒僻，可能是流竄做案，還有的自作聰明說女孩子被傷得這樣厲害，可能不是一個人，而是個團伙……

看著肖大伯一家愁眉苦臉的樣子，我心里冷笑著走開了。

這些日子以來，我第一次有了揚眉吐氣的感覺。一直以來大家對我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平息了下來，話題轉(zhuǎn)為肖大伯孫女的事情。什么樣的說法都有，說到最后，不知哪個好事之人居然從學(xué)校中了解到一個隱秘的事情，那就是這個十三歲的女孩子居然在早戀。這下她早戀的對象也浮出了水面。這個十四歲就長得人高馬大的少年讓人疑竇叢生。肖大伯報案后，警方第一個帶走詢問的居然也是這個少年。這樣的詢問猶如火上澆油，關(guān)于少男少女的流言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得到處都是。

這件事好像在人們的眼里一目了然了。誰也不說破，卻好像人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連媽媽回家都說，現(xiàn)在都是網(wǎng)絡(luò)毒害了青少年呀，什么樣的事都能干得出來。

那個十四歲的少年自殺了。雖然搶救了回來，人卻被藥物毒害的遲鈍麻木，學(xué)也上不成了。

4

我依然過著我的逍遙日子。肖大伯的孫女恢復(fù)了，又背著書包開始上學(xué)。不同的是，她的媽媽像她的影子一樣上學(xué)放學(xué)都跟在后面。這個小女孩子原來紅撲撲的小臉被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灰罩著，遇到我的時候，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橫眉瞪眼地追著我罵了。她會怯怯地看我一眼，再飛快地轉(zhuǎn)過臉去。她媽媽說，她好像被嚇破了膽，連夜里老鼠叫，她都會怕得渾身發(fā)抖。

在睡不著的夜里，慚愧愧暗暗地生出來。我想也許我真的太過分了，她不過是個小女孩，我和她較什么真!再說，關(guān)于冤枉我的事情其實都是大家在風(fēng)傳，肖大伯一次也沒有親自來找我要錢!一切只是我自己的心理陰影在作怪，而我的墮落也許是我本人自暴自棄的責任更多!

這一晚我第一次沒有響應(yīng)號召參加斗毆事件。阿茍以為我心情不好，就在事后找我去娛樂城放松。阿茍是我們這個團伙里有名的色狼，看到漂亮女人能玩得連命也不要。我卻沒有一點玩樂的心思。

回家我又跟媽媽提到開咖啡店的事?？墒菋寢尩囊痪湓捵屛业男睦涞搅吮c。她打斷我的話，急急地說，現(xiàn)在還談不到這個事，今天警察找到咱家門上了，說是你肖大伯孫女的案子要找你去問話。

全身的冷汗忽的躥了上來，我眼球充血地問媽媽，為什么要找我?

媽媽說，所有的懷疑都證據(jù)不足，聽說警方要從和你肖大伯家有過節(jié)的人入手!

我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現(xiàn)在接受詢問的是和肖大伯家積怨很深的幾家人。在等待傳喚的這幾天里，我像熱鍋上的螞蟻，一閉上眼就好像看到地獄黑洞洞的入口，我知道這件事不比偷錢的事，這件事千真萬確是我干的。只要進了局子我就不會再出來，

我遲早會露出馬腳，我沒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質(zhì)。那時候就不是我自甘墮落似的耍性子了，那是真的被打入社會黑名單，我都能想到大家會用怎樣的口氣聊起我，家人會生活在怎樣的冷嘲熱諷中，我想得更遠，我覺得哪怕我坐牢出來，生的孩子還是強奸犯的后代，永遠遭人唾沫和白眼，那樣就連我的姓氏也會跟著打上恥辱的印痕了……

這些天馬行空的想法真的把我嚇壞了。而這些想法我又跟誰也不能說。

一番苦思冥想后，我還真的想出了一個辦法。這個辦法用得著一個人，那就是當混混的阿茍。阿茍是出了名的花癡，快三十的人了，在局子里出出進進的都數(shù)不清有多少回了，他光棍一個，也不在乎，口頭語就是，大不了再蹲幾年局子唄!

這一晚，我找到了阿茍。我美酒美食請了他一頓，飲料里放了大量的催情和致幻藥粉，然后進了一家有特殊服務(wù)的舞廳。我要一個包間叫一個小姐過來給阿茍獨舞。那個小姐身段極好，艷舞也十分熱辣，最后脫得只剩三點式時，阿茍有點按捺不住。我抓住他漲得通紅的肩頭撼他坐下，說，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這個小姐賣舞不賣身!你別想了!

阿茍兩眼通紅地看著我說，你是不是故意叫我來折磨我的呀!

我一看時機成熟，就引他出來，說現(xiàn)在有個不要錢的嫩雛，就看你敢不敢上!

情欲難耐的阿茍根本不再用我挑逗，什么話不說就跟著我向我曾經(jīng)施暴過小女孩子的大路走去。我和他伏在路邊的玉米地里，時間過了好久都沒有單身的女孩子過來，就在我絕望之時，兩個放晚自習(xí)的女孩子嘰嘰喳喳地說笑著往這邊走來。我一陣興奮，攛掇著阿茍作好準備，女孩子一走近，阿茍就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出去。一個大點的女孩子邊殺人樣的尖叫著邊跑開了。酒勁和情欲正膨脹得難以忍受的阿茍像只捉到獵物的獅子。他把女孩子拖到玉米地里，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

我在黑暗的角落里躲著看完了全過程。那個女孩子最后還有力氣爬起來，等她踉蹌著逃掉時，阿茍居然躺倒在玉米地里睡著了，呼嚕聲像打雷一樣的響起來。我知道我現(xiàn)在還來得及救他，可是，我更加知道這是我得以逃脫罪責的重要關(guān)頭，現(xiàn)在如果放他走掉，就是把自己送入虎口!我選擇了順其自然!

一切正如我所料，當我躲在一個隱蔽的地方觀望時，遠遠的一伙人手拿各種工具包圍了過來。那個先跑的女孩子跑在前面帶路。呼嚕聲把人群引到了阿茍的身邊，全身赤裸的阿茍就在酣睡的酒醉中被人打了個半死，然后連夜送往了警察局。

關(guān)于那天晚上的事，阿茍什么也沒想起來。他說一切都像做夢一樣，迷迷糊糊的。在警方的眼里，事情卻清楚得一目了然。兩起強奸幼女案相同的如出一轍，前一個懸而未決的案子終于也水落石出。阿茍極力否認，可是他所有的表現(xiàn)只是讓他獲得更重的懲罰而已。

生活終于安靜了下來，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卻得了場厲害的病，整整臥床兩個月。下床出門時，又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我扶著門框站在門口，像剛過一個鬼門關(guān)一樣，一切的過往烏壓壓地從我眼前閃過。

人們看到我紛紛上來問候，連昔日總是對我冷言冷語的肖大伯也溫存地要我注意身體。我感到很詫異，媽媽給我解開了這個謎團。她羞愧地說，媽媽也和大家一樣錯怪你了，那次你大伯家丟的五萬塊錢不是你偷的!還有一家辦喜事，也丟了賀喜的錢，這次小偷留下了作案痕跡，警方一舉抓獲了這個偷竊團伙，他們自動供出了全部的犯罪事實!

我的眼淚嘩啦啦地流出來。誰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流眼淚。

我的咖啡館開起來了。大家自動湊份子給我賀喜。一開張小店的生意就托大家的捧場很是紅火。我衣著光鮮地坐在咖啡臺上迎來送往。親朋們都說我是個成功的男人了!只有我知道我不是，從來就不足!

年底的時候，我去看阿茍，然后把全年的收入一點不剩地給了阿茍的家里。我說，給受害人的賠償金我包了，還有你們家以后有事都可以來找我!

阿茍感激地在大獄中給我下跪。只有我知道，我不配，小偷的罪名我會背負一生，因為我偷走了阿茍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