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倩倩

摘要二三十年代的上海灘不乏耀眼的女明星，無論是她們擁有的影迷數(shù)，還是所受到的禮遇，都是今天許多明星難以想象和企及的。但是在那個年代里，明星們雖然光鮮，卻還是沒有形成與好萊塢相媲美的明星制，這不僅僅是因為明星自身的明星意識不足，還因為電影公司的包裝、推銷等一系列環(huán)節(jié)不夠科學合理，此外，觀眾的審美修養(yǎng)不足也阻礙了明星制的誕生。

關鍵詞明星；明星制；二三十年代。上海女明星

在中國，能夠在銀幕上取得一定藝術成就或者具有票房號召力的電影演員被奉為“電影明星”。中國電影在草創(chuàng)時期就給后人留下了一串串耳熟能詳?shù)拿郑和鯘h倫、蝴蝶、阮玲玉、周璇。如今這些名字已不僅僅是一個時代的記憶，更是一種經(jīng)歷了歲月沉淀后的反思。這些在當時曾掀起過巨大波瀾的明星們有的一生為人們所傳頌，有的浮光掠影般地被后人所遺忘，但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卻是：在二三十年代的上海灘，確實有這么一群電影人以他們各自獨有的方式吸引著大批影迷，他們的臺前幕后、抑喜抑悲在推動中國電影由幼稚走向成熟、由拓荒走向繁榮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

二三十年代的上海無疑是不缺少女明星的，從《孤兒救祖記》上映后上海的大街小巷競相談論王漢倫，到中國第一位平民選舉的電影皇后張織云的誕生，再到三十萬民眾自發(fā)為之送葬的默片女星阮玲玉，這一切不僅說明那個年代國人對電影的熱愛，更說明電影已經(jīng)在民眾中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力，電影明星的票房號召力在那個年代已經(jīng)凸顯無疑。但是，即使是在電影明星受到最高禮遇的那個年代里，中國還是沒有形成一套科學合理的明星體制。本文正是透過這個時期比較典型的幾個明星個案，并且比照好萊塢明星制的操作，分析中國明星制遺失背后的原因。

一、明星自身形象的塑造的失敗

明星之所以能區(qū)別于普通演員，就是因為作為明星的演員一定要有一種不同于其他演員的特異氣質來維系他們經(jīng)久不衰的銀幕形象，如穩(wěn)重矜持的王漢倫、放浪張揚的楊耐梅、高雅美麗的蝴蝶；除此之外，演員尤其是明星的私生活也是大眾關注的話題，也是構成明星形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明星們在極力打造良好的銀幕形象外，不被丑聞纏身、樹立良好的公眾形象也是他們應當為之努力的目標。但歷數(shù)國內(nèi)外電影史，因自身丑聞而斷送演藝生涯的明星何止少數(shù)!

20年代上海著名女星楊耐梅在當時的明星公司是與王漢倫、張織云、宣景琳齊名的“四大天王”之一。在主演了《玉梨魂》《苦兒弱女》等一系列影片后一躍成為上海首屈一指的浪漫女星，天性喜好交際的她成名后不僅沒有約束自己的行為，反而以自己的風流韻事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為榮。在嘗到了成名帶來的榮耀后她不僅更加驕奢淫逸、揮金如土甚至在煙榻上吞云吐霧、自毀前程，最后落得個晚年沿街乞討的下場。其實在那個年代里和楊耐梅有相似經(jīng)歷的明星不在少數(shù)，他們大多經(jīng)受不起成名之后的誘惑，一旦成名便不再專心鉆研如何提高演技，無止境的欲望使人性的丑惡暴露在公眾面前，有的醉心于尋花問柳，有的醉心于賭博擺闊，長此以往公眾形象必定一落千丈。眾所周知，明星制賴以生存的基礎是廣大影迷，對于明星制而言，明星丑聞最大的影響就是對于明星聲譽的損害，進而直接影響到觀眾對其的信任，明星一旦失去自己的觀眾，就失去了影片投資商與廣告商，失去了媒體的關注，很快就會被公眾遺忘。二三十年代成名的電影明星無論在包裝炒作、廣告宣傳還是在形象塑造、公眾影響力方面都有意無意地與明星制形成了一定的對接，但大好的形勢創(chuàng)造好以后，除去外在原因，明星自身對形象維系意識的淡薄，或者說明星自身缺乏明星制的概念，是導致明星制沒有最終形成的內(nèi)在原因。

二、電影公司對明星發(fā)掘培養(yǎng)及包裝的市場化、科學化的不足

何謂明星制?簡而言之，明星制就是保障明星持續(xù)存在、能夠持續(xù)制造影響力并不斷挖掘明星、讓明星不斷產(chǎn)生價值的一套經(jīng)驗法則和經(jīng)濟法則。明星制并不是一種單一的演員體制，而是和制片人中心制、類型電影傳統(tǒng)，電影評獎體制以及大工業(yè)化生產(chǎn)融為一體的。當中國電影界出現(xiàn)第一位女演員后，電影在演員的選擇上基本分為這么幾類：導演、編劇等電影人親自上陣(如洪深、歐陽予倩等)；導演或編劇的親屬擔當(黎民偉的太太嚴姍姍、林楚楚都曾涉足影壇)；經(jīng)人推薦出演(王漢倫就是任矜萍推薦給張石川的)；應聘演員(張織云、阮玲玉是在看到報紙上征聘演員的廣告后前去應征的)，參加過電影公司短期培訓班的專業(yè)演員(蝴蝶、徐琴芳、余瑛等)。如此比照看來，早期中國電影公司對造星的自覺性尚未形成科學合理的體系，在演員選擇上盲目性較大，“科班出身”的演員所占的比例很少。演員因飾演某一與自身性格相似的角色而成名的機會比飾演與自己性格反差極大的角色更易于被觀眾接受，這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那時比演技更重要的是外形，角色比演技更容易成就演員。導致的后果就是一旦某一明星出名便會被定型，而后被加以類型化，不斷復制同類型的角色而很難轉型尋求突破，除非為其量身定做以后的戲，否則他的戲路會越來越窄。難怪阮玲玉要嘗試不同的角色還要立下軍令狀，其實何止阮玲玉一人，二三十年代上海的大多數(shù)女演員都深陷這個怪圈，只能紅極一時卻不能自始至終保持強勁的公眾影響力，這無疑是明星制的不完善所造成的。

上海是中國電影教育的發(fā)源地，20世紀20年代上海的電影教育機構有17家之多，當時的電影學校，絕大多數(shù)由電影公司開辦，主要是為了解決演劇人才的缺乏，因此講授的課程還是以表演為主。當時的影校，學期大致以6個月為一期，也有曇花一現(xiàn)，僅招一期至二期的。雖然日后的很多明星都出自這些培訓學校，但與專業(yè)化的好萊塢造星系統(tǒng)相比，這種短期的培訓學校在演員的培訓上不僅盲目、不系統(tǒng)而且缺乏市場化、科學性的研究。而在好萊塢有專門的星探負責各類演員的搜尋，在此之后對這些演員進行一系列的諸如測試、培養(yǎng)、定型、包裝及市場測試環(huán)節(jié)才最終推向市場。但是無論如何，二三十年代上海的電影公司也打造出了為數(shù)眾多的深受歡迎的明星，也算是與好萊塢造星殊途同歸了。制造明星固然重要，但是如何能把制造好的明星轉化為一種能夠創(chuàng)造巨大經(jīng)濟效益的資本、不斷提升明星的附加值，是當時上海的電影公司所沒有加以充分利用的。以著名女星蝴蝶為例，1933年《明星日報》曾主辦過票選電影皇后，結果是蝴蝶當選，當時的蝴蝶已經(jīng)是家喻戶曉，不僅她的名字被注冊成香煙品牌，她本人還被當作中國演員的代表送去歐美列國周游考察，回國時受到了熱烈的歡迎。當時的蝴蝶還在明星公司麾下效力，有經(jīng)營頭腦的張石川雖然有預見性地從天一影片公司手中挖走了蝴蝶，并且不斷在銀幕上為她量身打造適合她本色戲路的影片，最后更是成功地將其培養(yǎng)成電影皇后，但是在探索拍戲以外的一系列附加值領域卻是一片空白。致力于電影編導的張石川、鄭正秋，忽略了這樣的事實：如此一個有潛力并且已經(jīng)成名的影星，她所帶來的附

加值應當遠遠超過單純的拍戲所帶來的票房效應，如果張石川當時的野心再大一點，眼光再長遠一點，說不定會培養(yǎng)出一位閃亮的國際巨星呢。

三、大眾接受寬容度及審美欣賞水平的低下

電影自誕，生之初就是面向觀眾的，這是由電影的商業(yè)性所決定的。在電影發(fā)展的每一個階段，觀眾的口味總是引領著潮流的走向。例如，在環(huán)境相對平靜的20年代，蝴蝶是家喻戶曉的明星，她的端莊秀麗、溫柔大方是那個年代民眾心態(tài)的集中體現(xiàn)；到了30年代，處在水深火熱中的民眾把阮玲玉作為偶像，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她長相凄苦的特質；40年代是上官云珠大放異彩的時代，她出演的角色大多給人以希望，更是暗合了革命即將勝利、人民滿心歡喜的社會現(xiàn)狀，到了50年代有著在今天看來平凡健康相貌的于藍、田華成為觀眾喜歡的類型，與那個年代提倡勞動、提倡健康是分不開的；改革開放后，由于國門打開，在國外各種新思想的沖擊下，觀眾的審美開始趨于多元化，那時的四大花旦當屬陳沖、劉曉慶、張瑜和斯琴高娃，從這四位女性的長相我們可以看出不同觀眾的不同審美追求；當時間邁入了新時期，章子怡、趙薇、周迅、孫儷等眾女星競相爭艷，更是體現(xiàn)了現(xiàn)代觀眾的包容。如此看來，無論觀眾的口味怎樣改變，觀眾的審美總是依附于時代的大背景下，所以電影造星更不能脫離時代背景任意為之，在考察完大眾的審美取向后再科學合理地推出新人，是規(guī)避風險、加大成功率的前提。

然而做任何事情都要適度，過分迎合觀眾的口味不僅不是明智之舉，久而久之會讓觀眾的期待受挫，失去新鮮感。電影作為一門藝術應當起到教化民眾的作用，早在電影藝術尚未成熟之時，匈牙利的貝拉·巴拉茲就已經(jīng)指出電影是最具有群眾性的藝術，“提高群眾對電影的鑒賞能力，實質上意味著提高世界各民族的智力”?？梢?，電影的教化作用不應被任何人遺忘，當然，電影除了在內(nèi)容上應當起到教化作用以外，在潛移默化中提升觀眾的審美情趣也是電影義不容辭的責任。法國精神分析學家雅克·拉康指出：電影在本質上是色情的。沒有人能夠否認觀眾的欣賞趣味中存在著低級、庸俗的東西，這或許就是為什么影迷們在關注明星演戲之外更加關心明星的私生活、丑聞、八卦新聞的原因了。了解了這種現(xiàn)象產(chǎn)生的原因，接下來就要找到合適的方法去應對，在信息時代高度發(fā)展的今天，為了迎合觀眾對知名明星獵奇的心理，明星的一舉一動幾乎都受到媒體的關注。媒體的引導固然起到十分重要的推波助瀾的作用，當明星取得成績時若是有媒體正面的大力宣傳，會使明星更加聲名鵲起，而一旦明星的不雅事成為媒體關注的焦點，鋪天蓋地的負面宣傳甚至會斷送明星的前途。面對各執(zhí)一詞的媒體和明星，觀眾自身冷靜而公正的判斷力要起主導作用。除此之外，觀眾要努力提高審美鑒賞水平，多關注那些高雅的媒體信息，少一點對明星私生活以及明星丑聞的好奇心。只要觀眾的欣賞水平提升了，有關明星的八卦消息自然就沒有了生存之地，隨之而來的將會是全體觀影觀眾藝術素養(yǎng)的提高。

四、結語

明星制的產(chǎn)生不是個人行為，需要造星公司、演員本身以及觀眾的共同參與，二三十年代的上海如此，當今的中國影視界亦是如此。中國電影要想走產(chǎn)業(yè)化的發(fā)展道路，明星制的建立和完善也是其中一個必不可少的環(huán)節(jié)，尤其是在當下，國產(chǎn)電影的發(fā)展勢頭正在掩蓋外國大片的繁榮，利用自己的明星培養(yǎng)自己的受眾，是國產(chǎn)片叫板外國片的一大保證。二三十年代上海明星制的雛形為今天明星制的產(chǎn)生提供了可供借鑒的藍本，而當今影視傳媒業(yè)的高度發(fā)達更是為明星制的形成提供了良好的外圍環(huán)境，因此，中國電影擁有一套像好萊塢一樣科學合理的明星制已不再是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