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藝術大師錢君匋（1907—1998）藝兼眾美，對篆刻、書法、繪畫、裝幀、詩文、音樂、編輯、出版幾乎樣樣精通，尤其是他的篆刻藝術，鶴立印壇，名爍中外。然而，二十世紀上半葉他在音樂藝術領域辛勤耕耘所取得的成就卻鮮為人知。令人欣慰的是，2007年9月，人民音樂出版社在京舉辦了“錢君匋百年誕辰”座談會，新聞出版總署、中國音協(xié)、上海音樂出版社、家鄉(xiāng)的君匋藝術研究院等單位出席了座談會，緬懷他為人民音樂出版社的成立與發(fā)展所作的貢獻，人們并沒有忘記他！作為他家鄉(xiāng)的后人，總想寫點東西，一來紀念他為我國近代音樂事業(yè)發(fā)展所作的貢獻，二來也可以讓更多的人了解他。

錢君匋的祖籍在浙江海寧一個名叫“路仲”的江南古鎮(zhèn)，祖父輩開始舉家遷至浙江桐鄉(xiāng)屠甸鎮(zhèn)定居，與他日后的恩師豐子愷（桐鄉(xiāng)石門鎮(zhèn)）是近鄰。1907年2月12日（農(nóng)歷除夕），錢君匋出生在桐鄉(xiāng)屠甸，童年時代的他就在家鄉(xiāng)小鎮(zhèn)的學校就讀，也沒有太多的機會接觸藝術，而真正開始走上藝術道路，要從1923年進入上海私立藝術師范學校算起，在這所學校，錢君匋開始全面接觸西洋音樂和中國畫等藝術，可以說，是上海藝術師范學校成就了作為藝術大師的錢君匋。錢君匋一生的藝術生涯中，涉足的藝術門類十分廣泛，音樂是他最先涉足的領域，從二十世紀二十年代起，他就投身于音樂的海洋，為當時幾近荒蕪的中國音樂界搖旗吶喊，他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們一道創(chuàng)立了“春蜂樂會”①，創(chuàng)作并發(fā)表了許多抒情歌曲。雖然在我們后輩看來，這些歌曲只能是我國音樂長河中的幾朵浪花，但也算是中國近代新音樂的萌芽吧！從當時起直至1960年代，錢君匋還在各種報章、雜志或通過出版著作發(fā)表了一系列的音樂評論，在當時的音樂界和社會中產(chǎn)生了廣泛的影響；尤其是他開拓了我國音樂出版業(yè)的荒園，那一大批滲透了錢君匋心血的音樂出版物，在中國現(xiàn)代音樂發(fā)展的道路上，其歷史價值不可估量，因此，他也理所當然地應該是新中國音樂出版事業(yè)的奠基人。

一、錢君匋的音樂創(chuàng)作

錢君匋在音樂上的第一成就，要數(shù)他的抒情歌曲創(chuàng)作和兒歌的創(chuàng)作。1923年春，通過家鄉(xiāng)小學老師錢作民的介紹、豐子愷（上海藝術師范的創(chuàng)辦人之一，當時也在該校任教）的認可，錢君匋進入了當時的上海藝術師范學校學習，師從劉質平學音樂、師從豐子愷學繪畫、師從吳夢非學圖案，這些當時國內有名的老師都是藝術大師李叔同的高足，錢君匋投師得當，為他日后成材奠定了很好的基礎。這所學校是近代中國較早的一所準專業(yè)藝術學校，注重西方藝術知識和技法的教學傳授，音樂方面系統(tǒng)地開設了普通樂理、和聲學、作曲法、聲樂、鋼琴、指揮法、音樂教學法等課程，通過在該校的學習，錢君匋掌握了較全面的音樂知識和作曲技法。1925年7月他從上海藝術師范畢業(yè)，經(jīng)歷了短暫的失業(yè)后，先是于1926年秋去浙江臺州的省立六中任音樂教師，之后去杭州的浙江藝術專門學校任教。在那里，他和陳嘯空、邱望湘、沈秉廉四人組織起了“春蜂樂會”，從事抒情歌曲的創(chuàng)作活動，并且在上海出版的《新女性》月刊上每期發(fā)表一首，從第一首歌曲《你是離我而去了》（錢君匋詞、陳嘯空曲，發(fā)表于1927年1月）開始，堅持了三年。比較重要的歌曲有《你的愛情》（錢君匋詞曲）、《再也不分離》（沈醉了詞、錢君匋曲）、《深巷中》（錢君匋詞、陳嘯空曲）、《摘花》（錢君匋詞曲）、《遣嫁前一夕》（沈醉了詞、錢君匋曲）等等……這些歌曲后來由錢君匋編輯成《摘花》、《金夢》和《夜曲》②三個歌集出版。1985年，人民音樂出版社出版了錢君匋編寫的歌曲集《深巷中》，里面收入了他和“春蜂樂會”的同道們創(chuàng)作的七首歌曲：《深巷中》、《夜曲》、《摘花》、《你是離我而去了》、《你的愛情》、《懷遠》、《無奈》。1992年，這些早年創(chuàng)作的歌曲又組編成《戀歌三十七曲》，由上海音樂出版社出版。是年十月，在上海舉辦“錢君匋從藝七十周年研討會”期間，推出了以上述歌曲為主的錢君匋音樂作品專題欣賞會。

《摘花》③一首是由錢君匋一人完成，1926年4月創(chuàng)作，刊于1927年2月的《新女性》雜志，從這首代表性的歌曲也可以看出錢君匋歌曲創(chuàng)作的特點：

歌詞表達了戀愛中青年男女對美好愛情的所思所想，挑戰(zhàn)了當時社會的濃厚的封建意識，呼喚人們追求美好的愛情。它代表了當時文藝界的新思想、新潮流，因此深得思想獲得解放的青年男女的喜愛。從形式上看，與“五四”后興起的新詩一脈相承，雖然詩作內容在表達作者的主觀思想，但并非赤裸裸的說教，帶有唯美主義之風，極富浪漫主義色彩。錢君匋的詩作“拿舊式的話來批評，他的詩是很有神韻的；拿文學史的話來說，有一點近似王維，還有一點近似韓偓，但卻更多近似柳永、蘇東坡等北宋詞人。”④從樂曲創(chuàng)作方面來看，他的創(chuàng)作既不同于當時流行的學堂樂歌（主要是明朗的大調性旋律和進行曲風格）；也有別于日后黎錦暉等人創(chuàng)作的成人愛情歌曲般的嫵媚、奢糜。樂曲為八三拍子的圓舞曲風格，節(jié)奏平穩(wěn)；音域跨度才一個八度，旋律進行以級進和四度小跳為主，音樂情緒略顯激動；歌曲風格清新、格調高雅，注重旋律的歌唱性刻畫，旋律線條簡潔、流暢；樂句與歌詞句式的結合十分順暢。特別是所出版的37首抒情歌曲都無一例外地作有鋼琴伴奏（上例伴奏譜已略去），伴奏的寫作中重視和聲進行對歌曲旋律發(fā)展的烘托，雖然多為帶主旋律的伴奏，寫作略顯簡單，但著實開了良好的歌曲寫作、出版的先例。這些歌曲中，由錢君匋作詩（歌詞）的有20首，5首歌曲由錢君匋譜曲或詞、曲獨立寫成。這些歌曲我們現(xiàn)在已很少見到，但算它是我國近代新音樂萌芽之作的一部分，不算為過吧！

在錢君匋的音樂創(chuàng)作中，兒童歌曲占有很大的比例，作為中國音樂教育界早期有影響的教師之一，他深感創(chuàng)作一批適合兒童生理、心理特點的兒歌的重要性，這方面主要的作品有：《魔笛》、《麻雀在電線上》、《春之夜》、《牛的不平》、《歡迎與盼望》、《白鵝詩人》、《自家感傷》、《思親》、《我愿》、《好朋友》、《夜姑娘》《短籬邊的薔薇》等幼兒歌曲；以及上世紀30年代創(chuàng)作的兒童歌舞?。骸度恍堋?、《廣寒宮》、《蝴蝶鞋》、《名利網(wǎng)》等等，于1929年推出了中國第一本完整的《小學校音樂集》。這些兒歌及歌舞音樂歌詞真切自然、旋律清新流暢，在當時的學校和社會上頗有影響，它們豐富了我國的兒童音樂園地，開辟了我國兒歌創(chuàng)作的新局面。據(jù)錢君匋回憶，那時他還創(chuàng)作了十多首器樂音樂作品，但沒有得到演奏和推廣，現(xiàn)在估計已不再能夠見到。

二、 獨到而又犀利的音樂評論

基于自己對音樂本質的深入觀察和深刻認識，上世紀二三十年代起，錢君匋陸續(xù)發(fā)表了一系列有關當時社會音樂生活的文章或言論。出于對新藝術運動發(fā)展的關心，1926年8月他在《民國日報》上發(fā)表了《藝術的社會化與社會的藝術化》一文指出：“無論是民眾的藝術，貴族化的藝術，無產(chǎn)階級的藝術，沒有一種不是受社會制度的影響和環(huán)境的變化而產(chǎn)生的。故我以為凡是藝術，莫不以時代為對象，以社會為背景?！雹葸@段話涉及了兩層重要的意思，其一：錢君匋深刻認識到音樂藝術必定是社會制度和歷史時代的產(chǎn)物，無論是西方音樂自巴洛克時期發(fā)展到浪漫主義音樂，再到現(xiàn)代音樂，還是中國音樂從古至今的發(fā)展，音樂藝術的生產(chǎn)必定要受到社會和時代的制約，一定的時代造就了屬于那個時代的音樂（當然音樂也會反作用于一定的時代），錢君匋正是這樣來認識音樂的！也只有從這樣的高度來認識音樂藝術，才能看清音樂藝術的本質。其二：他事實上是在呼吁藝術家要通過自己的藝術創(chuàng)作，把藝術作為一種精神力量，負擔起影響社會民眾的責任來，音樂作為文化的一部分，在中國新文化運動的發(fā)展中要責無旁貸地負起社會責任。二三十年代的中國藝術音樂的創(chuàng)作還處在起步階段，一批留學海外學成回國的音樂人士借鑒西洋古典音樂的創(chuàng)作技法，主要體現(xiàn)的是“唯美”的音樂創(chuàng)作傾向，面對當時處于水深火熱的中國社會，只能是發(fā)出幾聲感傷的哀嘆；當時（評論發(fā)表的1926年）在淪陷區(qū)的上海，雖然以黎錦暉為代表的成人愛情歌曲⑥還未大規(guī)模登上舞臺，但隨著新文化運動的開展，外來音樂文化的影響已開始顯現(xiàn)，如美國的爵士音樂，百老匯、好萊塢歌舞等，市面影響甚廣，在上海這個中國最早的國際化的大都市，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近代流行歌曲的身影，然而這些以聲色享樂為目的的音樂形式，雖然滿足了人們聽覺享受的心愿，卻銷蝕了人們內心的斗志，與當時迫切需要振奮民族精神、反抗外來侵略的時代潮流格格不入。當然，筆者無意于一概否定當時的人們對音樂的娛樂方面的需求，只是在上世紀二十年代水深火熱的中國社會，這樣的音樂形式脫離了時代的潮流。在這樣的時代，音樂家自當以音樂來喚起人民的覺醒，這就是錢君匋作為一個藝術家的拳拳愛國之心！

由于錢君匋長期從事音樂教育的原因，對當時的學校音樂教育也頗為關注，1927年他在《一般》雜志上發(fā)表了長篇評論《評幼稚園小學校音樂集》⑦，細數(shù)當時的兒歌創(chuàng)作所存在的弊端：（一）歌意與曲趣相違背；（二）歌詞句讀和樂曲段落不相符合；（三）不適合兒童的生理及思想程度；（四）樂曲不高尚及不是歌；（五）裝訂印刷不美及錯誤太多。除去印刷和文字錯誤是出版過程的不嚴謹所造成外，其余的問題都是缺乏兒童歌曲編創(chuàng)能力所致。這些問題也是當時兒童歌曲編創(chuàng)中普遍存在的問題，當時的華夏大地，社會提倡音樂教育，學校也積極響應開設樂歌課，但懂得作曲技法的音樂專業(yè)人士實在是少之又少，之所以我用“兒歌編創(chuàng)”而非“兒歌創(chuàng)作”也即此意。當時的兒童歌曲基本是采用一些外國的曲調配上中國的歌詞或作者自填歌詞，由于不懂得樂曲旋律的樂意或情緒，往往產(chǎn)生詞、曲不般配的現(xiàn)象，明朗的曲調填上凄涼的歌詞，而憶念情調的旋律卻配上了歡快的詞意等等不一而足；同樣由于不理解歌曲旋律的句式、段落特點，隨意地填上那些說教般的歌詞，造成旋律句式跟歌詞的句法不一致，不是無法表達歌詞的內容，就是破壞音樂樂句的完整性；又由于不了解兒童的生理、心理特點，音樂教材中出現(xiàn)許多的歌曲不適合兒童演唱，甚至出現(xiàn)有害兒童健康成長的低俗的歌曲作品，例如歌曲的音域明顯地超過兒童嗓音的表現(xiàn)范圍、兒歌中頻繁出現(xiàn)大跳音程、兒歌的歌詞過多地選用不易理解的文言文、選用的外國曲調本身格調低下等等，錢君匋都一一指出，并以極大的熱情從兒歌的創(chuàng)作技巧與創(chuàng)作規(guī)律的角度，告誡人們要用好的歌曲來作學校的教材，要用優(yōu)秀的兒童音樂作品來陶冶孩子們的心靈。1934年，在當時的《音樂教育》雜志上，錢君匋又發(fā)表了《小學音樂教材的今昔》一文，十分關注“兒童們的音樂教育”。

此一時期錢君匋的論樂文章主要刊于《音樂教育》、《婦女雜志》上面，如短文《色彩與音樂》⑧，表達了他在社會民眾當中普及音樂的愿望，“音樂有高雅低俗之分”，鼓勵人們欣賞高雅的、有高度藝術風格的音樂。還通過譯介國外的音樂資料，來促進國內社會音樂生活的健康發(fā)展，如《南歐各國的音樂》、《英國的音樂》、《北歐各國的音樂》等等。

三、 新中國音樂出版事業(yè)的奠基人

“春蜂樂會”在《新女性》月刊發(fā)表的那些體現(xiàn)五四時期進步青年心聲的抒情歌曲，深得青年人尤其是知識分子的喜愛，也使得《新女性》雜志的影響力不斷擴大。歌曲連續(xù)地發(fā)表了三年，錢君匋也和雜志的主編成了要好的朋友，后來《新女性》雜志社擴大為開明書店，因人手不夠，考慮到錢君匋既懂音樂又懂美術，書店經(jīng)理就邀請他去開明書店工作，分管音樂、美術編輯兼封面設計，那時是1927年的秋季。在擔任開明書店編輯期間，錢君匋組織出版了一大批音樂類圖書。所出版的第一本音樂書籍是豐子愷的《音樂入門》，該書的發(fā)行量相當大，至1949年共再版了28次，社會影響相當廣泛，當時成長起來的許多音樂家都是從此書開始步入音樂之門的，許多學校也把該書選作教本。其后，錢君匋以普及音樂教育為出發(fā)點，出版的主要音樂書籍有：《音樂知識十八講》、《中文名歌五十曲》、《開明音樂教本》（均為豐子愷編寫）；黃涵秋編寫的《口琴吹奏法》；還有錢君匋自己編寫的《中國名歌選》、《進行曲選》、《小學校音樂集》、《口琴曲集》以及《摘花》、《金夢》二本歌集。如果說上述出版的音樂書籍主要是普及性讀物的話，此后他還組織出版了部分專業(yè)性較強的音樂理論書籍：有吳夢非的《和聲學大綱》、朱穌典的《作曲法初步》以及成紹宗編譯的《音樂史》等等，到1934年離開開明書店，由錢君匋擔任編輯出版的音樂書籍有五六十種之多?！伴_明出版這么多音樂書籍，在當時是個破天荒的舉動，開了一些風氣?！雹?/p>

離開開明書店后，由于時局動蕩，錢君匋和許多知識分子一樣經(jīng)歷了一段流亡生活，于1938年6月從香港返回上海。此時他又想到了他的老本行——出版業(yè)，他和六個朋友一起，每人出資一百元，于1938年7月1日正式掛牌“萬葉書店”，只有六百元資本，書店的起步非常艱難，錢君匋回憶道：萬葉書店“其規(guī)模是小到不能再小了，經(jīng)過協(xié)議，由我擔任經(jīng)理兼總編輯，陳恭則、李楚材、顧曉初任編輯及推廣，陳學綦任會計，季雪云任總務。”⑩由于錢君匋原來在開明書店從事編輯時留下的交情，萬葉書店初期的運作時常向別人賒賬，等到書本銷售以后再給付材料款。萬葉書店出版的第一本書籍是《小學生活頁歌曲選》，內容是李叔同、邱望湘等人編寫的學堂樂歌，此書填補了當時小學音樂教材的市場空缺，多次再版，自然獲利頗豐，也解決了剛開張的萬葉書店資金上的困難。接著又陸續(xù)出版了《小學音樂教學法》、《兒童節(jié)奏樂隊》、《兒童畫冊》、《國語副課本》、《算術副課本》等，這些出版的課本在傳授知識的同時不忘滲透一定的愛國思想，實現(xiàn)了錢君匋通過出版事業(yè)報效祖國的心愿。抗戰(zhàn)勝利后，隨著萬葉書店業(yè)務量不斷擴大、社會聲譽不斷提高，書店推出了一系列具有較高專業(yè)水準的音樂書籍，有繆天瑞編譯的《樂理初步》、《音樂的構成》、《曲調作法》、《和聲學》、《對位法》、《曲式學》；鄭曉滄編譯的《巴赫》、《貝多芬》、《勃拉姆斯》；孟文濤的《管弦樂配器法》；馬思聰?shù)男√崆偾豆枢l(xiāng)》、《龍燈》；賀綠汀的《晚會》；丁善德的《鋼琴曲集》等等。1947年左右，由于出版業(yè)競爭的不斷加劇，而且由于錢君匋本人在音樂專業(yè)方面較之別人的優(yōu)勢，他毅然決定停止原有的兒童類、美術類書籍的出版（轉讓給別的出版社），專門從事音樂書籍的出版，至此，萬葉書店發(fā)展成了我國第一家較大規(guī)模的、專業(yè)的音樂出版社，錢君匋的音樂出版事業(yè)也達到了頂峰。成為專業(yè)的音樂出版社后的萬葉書店，致力于用國際出版業(yè)的標準和規(guī)范來執(zhí)行圖書的出版、印刷，在我國始創(chuàng)了圖章制的五線譜印刷方法，為我國的音樂出版業(yè)作出了很大貢獻。綜觀萬葉書店十多年的發(fā)展（1938—1952），它所出版的大量高標準的音樂書籍，適應了中國廣大的業(yè)余音樂愛好者和專業(yè)音樂工作者的需要，保存了大量的中國近代音樂家們的創(chuàng)作與研究成果，客觀上促進了中國近代音樂事業(yè)的發(fā)展。

1952年，因形勢的發(fā)展，萬葉書店與上海音樂出版社、教育書店合并，成立“新音樂出版社”，錢君匋擔任總編輯及董事；1954年，新音樂出版社與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公私合營，改名音樂出版社遷址北京，就是現(xiàn)在的人民音樂出版社的前身，錢君匋擔任副總編輯；1956年上海方面籌辦上海音樂出版社，經(jīng)過文化部的同意，錢君匋調回上海，任上海音樂出版社副總編輯，主持出版社工作，為創(chuàng)辦又一個音樂出版社效勞。從開明書店到繁榮的萬葉書店，到公私合營的音樂出版社，再到籌辦上海音樂出版社，錢君匋當之無愧地成了中國音樂出版業(yè)的元老，成為了人們心目中新中國音樂出版事業(yè)的奠基人！

結語

1958年，上海音樂出版社被上海文藝出版社合并，錢君匋的職務被全免了，他成了一個無所事事的人。1959年，上海音樂學院出了一套油印的《中國近現(xiàn)代音樂史》，將李叔同、豐子愷等人全盤否定，將錢君匋等人創(chuàng)辦的“春蜂樂會”及所創(chuàng)作的抒情歌曲視為低級庸俗的東西，將錢君匋冠之以“資產(chǎn)階級音樂家”。據(jù)說有人還將此書交給錢君匋閱讀并征求意見，錢君匋內心非常地失望，自己歌頌美好愛情的歌曲作品成了“消極的因素”，在出版社為國家謀事卻成了“資產(chǎn)階級音樂家”，他百思不得其解?！艾F(xiàn)在是共產(chǎn)黨當權，我這個所謂資產(chǎn)階級音樂家還能干下去嗎？”從此錢君匋告別了音樂，投入到了“政治上比較保險”的書法、篆刻等東方藝術中，當時他的許多朋友都為他終止音樂活動表示遺憾和無奈。錢君匋在藝術大門的入口處，音樂是他最先涉足的領域，在接近三四十年的音樂生涯中，他在新音樂的創(chuàng)作、音樂藝術的評論和近代中國的出版事業(yè)等方面，都作出了卓越的貢獻，中國的近代音樂的歷史上，應當為他寫上一筆！借用錢老的摯友柯文輝的一段話來表達本文的旨意吧：“他在音樂舞臺上‘唱戲的時候不多，當‘琴師鼓佬的時候卻很多，現(xiàn)代音樂史上會有他的地位，不會為時光所漂洗成中國畫式的留白！”

①錢君匋于1927年在杭州藝術專門學校時組織的音樂創(chuàng)作團體，成員有陳嘯空、邱望湘、沈秉廉和他本人。

②這三本歌集收錄了“春蜂樂會”所發(fā)表的歌曲，其中《摘花》、《金夢》由開明書店出版，《夜曲》毀于日軍轟炸，當時未出版。

⑥黎錦暉的第一首成人愛情歌曲《毛毛雨》誕生于1927年，學界往往指代為中國流行音樂的發(fā)端。

③錢君匋《戀歌三十七曲》[M]上海音樂出版社1992：4

④⑩鐘桂松《錢君匋——鐘聲送盡流光》[M]大象出版社2006：42、57

⑤ 司馬陋夫、曉云《錢君匋的藝術世界》[M]上海書店出版社1992：259、272、271

⑦⑧錢君匋《錢君匋論藝》[M]杭州西泠印社1990：323、320

⑨陳子善《錢君匋散文》[M]廣州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

劉建東浙江嘉興學院藝術系講師

（責任編輯 張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