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塵埃

姑父

他的白衣服上掛著六十四年，現(xiàn)在終于順應(yīng)了輪回

身體輕飄飄地浮起，一時間竟無法適應(yīng)

迷惘地看著一大群人在哭：

他養(yǎng)大的四個兒子，襁褓中的孫子，腦梗塞的妻子

亂成一團……他仿佛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但無法逆轉(zhuǎn)，只能一味地往天空飛

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了無悲喜，現(xiàn)在

他已經(jīng)不辨南北東西，漸漸脫離空氣

脫離他生活著的寨子

越飛越高

仿佛那里只有清明的塵世，沒有失沽的童年

無柴米之憂；不需每天騎著一輛老嘉陵

奔走于城市村落；沒有下崗，沒有五十歲的滿頭白發(fā)……

他的尸首停在床上

他的一生，照片還按順序掛在墻上

日光燈明晃晃照著

上面有二十歲的清新與朝氣，那個少年

那個中年，那個喝醉了扶著桌子罵兒子的

老年。那個多年來生活無著

直到一年前才盼來了養(yǎng)老保險的

姑父，在2007年的最后一個下午，忽然撒手歸去

他的死，讓一家人重新陷入混亂

乃至困頓，呼天搶地，淚流成河

但是有什么用呢？2007年最后一個下午陽光燦爛

在許多人眼里，一個下崗工人的死

是如此的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