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 容
1
沿著一個方向不停地前進,你肯定會到達一些想往的地方。我就是這樣在前進的途中走進了一片絢麗如畫、多姿如夢的地方——浪士當。
2
樺樹披上了一層金黃,與松樹的翠綠交相輝映,使整個山谷從幽暗中靜悄悄地飄來了秋天濕潤的芳香。那些大片的葉子在一陣又一陣的風中互相推搡著,竟相撲向大地的胸懷。我環(huán)顧四周,看見寂靜的天空和流動的河水,樺樹的軀干上未曾脫凈的舊皮張裂著,如一片片因長久的渴盼而干裂的唇,訴說著期待的無奈,我感到空中充滿了顫抖的翅膀,萬物都在時光的小徑上疾速地奔跑,它們不停留也不回顧。
3
秋天慢慢地流逝,它將和河水一道向不知道的地方流逝。經(jīng)歷歲月的滄桑,我終于明白,生命原是可以改變的,情景的感覺更是可以改變的。其實,人的思想每時每刻都在轉(zhuǎn)變之中,生命的充實和空虛原是不容易說清楚的,我只知道記憶里有許多青山,通過時間和空間的迷霧,不知道失落了什么或得到了什么。但是,今天當我沉醉于浪士當五彩斑斕的秋景時,頓悟到這深深吸引我的風景,不僅是突然產(chǎn)生的那種陌生的滿足,更是對另一塊土地,另一段歲月的回憶和思念。生活已告訴我們,不能把握到的事物,要泰然地放棄,不論是詩,是自然,還是刻骨銘心的情意。我不知道那些飄落的葉子還懷抱著怎樣的欲望,在秋風中一次次地掙扎著,想努力地升起。但我知道,我所記憶的已不再是月光下的河流,也不再是飛舞著紅蜻蜓的草灘,而是一段更為曲折的路,是一支快要遺忘了的歌,是一片即將飄落了的葉子。
4
置身寧靜,才能了解生命本身的意義,人應(yīng)該好好保護自己的性靈,善待自己。
河水清澈,在歡快的流淌中喚醒多少童年的好夢,它在靜靜地流淌中沖進我的胸臆,一片片微波從我心中涌起,人生如此匆忙,而我們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5
穿過松樹樺樹枝梢的遮掩爬到高處,風中的蒼松老邁而沉郁,有些遠眺的優(yōu)傷。
那豁然的驚訝是生命中許多風景的一片,那遠峰上的雪告訴我們圣潔的事物總在高處,而更美好的一切都在遠方。此刻,走在色彩斑斕的峽谷中,猶如一顆驛動的心沐浴在如詩如夢中。
6
傍晚的浪士當突然下起了毛毛細雨,使這個夜晚顯得如此纏綿,我們坐在農(nóng)家的火炕上,感受到一種清涼的溫暖,有人提議就在這里過夜,我欣然贊同,我們喝酒打牌,直至深夜。睡夢中被一陣歌聲吵醒,原來住在這里的還有其他客人,酒酣腸熱,高歌歡唱。是的,沒有什么比大自然更美、更坦白和更真誠的了。對于生活在鋼筋水泥林立的城里人來說,浪士當就是他們心靈廣闊的天空。在這樣一個靜謐的細雨之夜,農(nóng)家小院的一星燈火燃亮了都市人的家園之夢。當我們深深陷入浪士當?shù)膶庫o之中,把封閉于柵欄深處的心靈放牧于蒼穹之下,在那聽不見聲音的細雨飄落中,在那夢中突然響起的歌聲中,我們是否看清了光陰的行程。多年來我們努力把自己裝扮成花朵,但依然不能挽留青春的腳步。而少年的夢越來越遠,就像漸漸變涼的天氣,使我們更多的時候不再懷想,而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7
第二天早晨起床,地上仿佛結(jié)著一層薄薄的寒霜,孤鳥在深谷里啼叫,忽高忽低,失去了方向的感覺。一場夜雨,空氣格外清新。那些樺樹的枝尖上掛滿了晶瑩的小水珠,如一個個熟睡的夢,不忍驚醒。雨后初晴的早晨,陽光格外燦爛,照射著萬物抖落一身風塵,地上一層厚厚的落葉像堆積的日子,走在上面就像走進濕潤而厚實的回憶,使人生旅途充滿了溫馨。
8
回到農(nóng)家院,主人已準備好了早餐,我們圍坐在火爐邊,喝著滾燙的奶茶時,有人突然說道:此刻的情景就像過年一樣。是呀,在我們匆忙的行程中有多少值得珍藏的細節(jié)都消失在歲月里,而今天,當我們走進浪士當?shù)膶庫o和悠閑時,一些記憶深處的東西被喚醒,頓生一些牽掛和惦念。是的,就是在這樣一個早晨,我突然想起母親送我離開村莊時的情景,寒風吹亂了她的白發(fā),而那一聲叮嚀仍在耳邊回響,要好好工作,好好過日子。
9
離開時,我再次回望這片美麗的森林,心想,這一生怕難有多少清閑的時刻了。多少年來,我們不停地漂泊和尋覓,仍然不能到達夢中的地方。多少次,在獨處的夜晚,在異鄉(xiāng)的街頭,我時常感到自己的心靈啼叫著、 嘶鳴著 、漸行漸遠。是的,更多的日子里,我只是一個過路的人,我只能按照自己內(nèi)心的秩序去生長,去經(jīng)歷,同時,我也堅信這世間會出現(xiàn)許多安靜而又美麗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