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仁

演豐曲口一帶紅樹林，久聞其名，也是我夢中最神秘的地震古跡，旅游圣地。

因為，港口外的大海，就是古時發(fā)生大地震，埋了七十二個村莊造成的，港內兩岸城墻般的紅樹林，是我們瓊島人民抗戰(zhàn)的根據(jù)地。據(jù)說，昔日任憑日本鬼的艦艇如何橫沖直撞，機槍怎么掃射，都動搖不了固守密林中的英雄好漢們。

4月里陽光明媚的一天，應朋友之約再到紅樹林。這是一個浪漫的時節(jié)，紅花綻放，晴空萬里，一縷艷麗的云霧，渲染著濃情的春天，也撩撥著人們的心扉。素凈淡雅的紅花一簇簇相擁相抱。

我們乘坐一只機動船，沿著小河漫悠悠地觀賞密密麻麻、相互盤結著的紅樹叢。站在船頭往遠處望去，郁郁蔥蔥的一大片，滿目盡是綠原又是林海。偶爾有一棵粗壯的枯木獨立水中，我真想攀上去，再借力跳進林中。但艄公說，這水深著哩。啊，那不是可以稱為水上森林嗎?是的，如果有輕巧的小舟就好了，我們還可以鉆進深林，去探個究竟，起碼能體驗到當年堅守陣地的勇士們是怎么與鬼子斗智斗勇的。我想，一定比地道戰(zhàn)還更精彩。

不知不覺間，船已在一塊礁石邊?？浚覀凈~貫上岸，真想向著林海大聲叫喊、放歌。更迷人的是，竟有曲徑通幽的妙境頓時出現(xiàn)，我們在少有那么高大的野菠蘿叢與灌木林中穿行，腳下是一條專供游人漫步的小石板路。林中各種野鳥此呼彼應地鳴囀，叫得最響的是布谷鳥，一陣比一陣緊的“掛公掛婆……”讓人聽了十分揪心。這是家鄉(xiāng)春夏之交，最嘹亮的鄉(xiāng)情絕唱，也最能引發(fā)我童年的回憶。那是無比苦難的年代，一窮如洗的鄉(xiāng)親們，每每聽到布谷鳥的催春，大伙就油然生出些許期望。但結果呢?還是殘夢一片。如今，我們的日子當然都過得甜甜蜜蜜、親親和和了，布谷鳥的幸福唱和，充滿了另一番情趣韻味。或許，這也是別類的“與時俱進”吧。

霎時間，茫茫大海就在眼前驀然出現(xiàn)。我們歡呼雀躍，眺望點點漁舟，又是忙著拍照，又是側耳聽濤。東寨港啊，早把苦難深深埋葬，已換上漁米之鄉(xiāng)的新裝了。據(jù)說，一座大橋即將在此飛架，橋那邊就是我的家鄉(xiāng)文昌市鋪前鎮(zhèn)。堅持23年紅旗不倒的海南人民，要讓歷史在這里翻開新一頁，寫下當代的輝煌。

也許是過于激動吧，鋼琴彈奏兼合唱指揮的駱老師又像小鳥般舞動纖嫩的雙手，似乎要面向大海的滾滾波濤唱出發(fā)自肺腑的新歌。還有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魯迅研究會副會長心伶兄手癢癢的，咔嚓個不停，要把此海此林此情此景全都收藏下來?？磥?，他又要詩興大發(fā)了。

特別令我難忘的是，我們在一樣經(jīng)歷過太多的風霜雪雨如今枯木逢春的紅樹林前合影留念。這一刻，我仿佛感受到了那棵枯樹生命里曾經(jīng)有過的激情依然在燃燒。他的主干像一個累彎了腰的老人，伸向天空的枝干也已經(jīng)枯萎，干瘦的身軀已很難讓人想到他曾經(jīng)生機勃勃和累累碩果。

我們合影留念后，我輕輕的撫摸著古老紅樹枯木那粗糙的皮膚，在心里問，你孤獨嗎?寂寞嗎?你能看到世間的浮華嗎?你已經(jīng)遠離了滾滾紅塵嗎?……他淡然地隨風搖擺著枯干的枝丫，似乎對世間事不屑一顧。

花謝會再開，而樹木會有生命的輪回嗎?我輕輕的拍了拍枯樹的身軀，有些傷感的離去。而當我再轉身回望的那一瞬間，猛然感到枯樹在那里的姿勢是那么茁壯和堅強。儼然一尊不朽的雕像。

我眼睜睜地看著萬花叢中這棵蒼老的枯樹，他雖然已是飽經(jīng)風霜，卻依然頑強堅守，我想，憑他不屈不撓的性格和對大海的依依不舍之情，他一定會在堅強的站立中迸發(fā)出更加真實的青翠。

依依廝守，似在甜蜜的枝頭竊竊私語，又似在睡夢中感受著春天的纏綿，我惟恐驚擾了她們恬靜的夢，更不愿打碎她們似水的柔情。我輕輕地閉上了雙眼，便有淡淡的醉人的芳香襲上心來。我仿佛在沉醉中進入了愜意的夢幻，這里真的就是過去瓊崖人民堅持斗爭的革命根據(jù)地。這里真的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一陣微風吹來，陣陣花香四溢。我不禁睜開眼睛，有片片花瓣隨風飄雪，天女散花般輕盈飄落。

落花如雪瀟瀟下，化作春泥靜無聲。正在為眼前的落花感到惆帳和無奈之時，我的視線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絲蒼涼，茫茫花海之上居然升起一團凋零的枝條。遠見那棵蒼老的枯樹赫然屹立在紅粉嬌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