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 韜
頂著毒辣的太陽沿高速公路往回走,身旁一輛輛滿載礦物的重型貨車飛馳而過,不免讓人膽戰(zhàn)心驚。匆匆下了高速,個舊市雞街鎮(zhèn)的中心街道已在眼前。付慶海打了輛“電毛驢”(改裝后用于載人的三輪摩托,在當地比較普遍),一路顛簸著將記者接
1996年,迫于生計,付文義帶著家人從黑龍江依蘭農場到了昆明,一·家人開始打工謀生。這時的付慶海已是個大小伙了,接近一米八的大個,也是家里主要的勞動力。父子倆四處打工,靠著微薄的收入支撐起了這個家庭,雖然生活清貧,但還算安穩(wěn)。
2007年2月7日,付文義跟著到了家里。說是“家”,其實就是一個廢棄的廠房,妻子的一個同學看這一家子境況窘迫,好心租予他們,象征性收取點租金。妻子帶著小孩去個舊市婦女兒童醫(yī)院排鉛了,因為山上的一個鉛礦冶煉廠,附近的小孩每年都要定期到醫(yī)院排鉛。
飛來橫禍一家陷入絕境
一位普姓老板在昆明市黑龍?zhí)兑粍e墅區(qū)打工,進行可視監(jiān)控系統(tǒng)室外排線。下午5時許,他正站在2米多高的跳板上專注地排線,不知什么原因,跳板滑了下來,猝不及防,他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著地后,他先是感覺到后背產生了一股劇烈的疼痛,再后來就是一陣麻術,他已不能起身,工友們急忙把他送到了
父親付文義姿勢僵硬地斜倚在沙發(fā)上,很虛弱的樣子,腿腳明顯有些浮腫,上身幾乎不能動彈。兩年前的一次工傷,致使其頸椎、腰椎多處骨折。因這次工傷,本就年事已高的他記憶力明顯下降,只能在兒子付慶海不斷的提示下,斷斷續(xù)續(xù)地講述兩年前受傷的經過。醫(yī)院。在云南同仁新華醫(yī)院,醫(yī)生經過詳細檢查得出了診斷意見:頸椎、腰椎多處骨折。這對他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干活才20多天,與包工頭普某說好,每月1500元工資,自己掙的那點錢對于巨額醫(yī)療費用來說,根本是杯水車薪。
在接下來的治療過程中,承接監(jiān)控系統(tǒng)安裝工程的昆明路克電子科技有限公司到醫(yī)院交了4000元押金,這之后,公司便不愿意到醫(yī)院續(xù)費了。包工頭普某在拿出少量醫(yī)療費后,稱自己也沒錢,開始和公司互踢皮球。
治療仍需繼續(xù),大筆的醫(yī)療費用卻沒了著落。一家人漂泊異鄉(xiāng),舉目無親,連個借錢的地方都沒有。萬般無奈之下,付慶海帶著母親、妹妹、妻子和孩子走上街頭,為人擦起了皮鞋。母親年紀大了,身體本就不好,妹妹還在上小學,麥子還領著年幼的孩子……想到這些,這個七尺男兒再也坐不住了,他決定找到相關部門討個說法。
為引起相關部門重視,他將自己一家的遭遇寫于紙板上,抱著紙板到了昆明市最為熱鬧的南屏商業(yè)步行街,一時間,引起了很多路人圍觀。很快,《春城晚報》的記者也趕到了現場。在《春城晚報》記者的電話采訪中,公司負責人韓某說,本著人道主義的精神,公司及時將付文義送到醫(yī)院救治,預先墊付押金為其治療,而且還在春節(jié)期間幾次前往醫(yī)院探望傷者,可這并不能說明公司有賠償義務。安裝可視監(jiān)控系統(tǒng)是路克電子公司承攬的一項工程,但具體的工作都是承包給了普某的,當時已經明確施工責任。公司還曾建議包工頭普某為施工人員購買意外傷害險,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家屬只能找施工隊。再者,付文義的傷被醫(yī)院診斷為骨髓震蕩,鑒于他們的經濟狀況,最好在家里進行休養(yǎng)性治療,沒必要在醫(yī)院花那么高的醫(yī)療費。來了。韓某還撂下句話,如果付文義一家對公司的處理方式存在異議,完全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解決此事。
維權路上一波三折
幾乎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付慶海找到了昆明市總工會。昆明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市總工會主席楊麗在得知一家人的遭遇后,立即督促市總工會農民工維權中心法律援助處的工作人員對相關情況進行落實,并及時提供法律援助。
在昆明市總工會農民工維權中心,法律援助處的林大姐熱情接待了付慶海。弄清相關情況后,林大姐決定為他申請法律援助。準備材料,搜尋證據,林大姐一一細心指點,一家人也終于看到了申訴的希望。這時,付慶海的妻子正懷著第二個孩子,他自己則在個舊市雞街鎮(zhèn)幫一些人家打著零工。為了父親的官司,他不得不經常兩頭跑。他不在昆明的時候,年僅12歲的妹妹就成了家里的頂粱柱。妹妹很懂事,父親住院后不久就輟學在家,為減輕家庭負擔,還經常偷偷跑到昆明市盤龍江邊為人擦鞋。付慶?;仉u街鎮(zhèn)的日子里,跑市總工會農民工維權中心的任務就落到了妹妹身上,為節(jié)省一塊錢的公交車費,她總是徒步從租住的地方走到中心,林大姐知道后很是疼惜,當即拿了20塊錢給她,讓她留著以后坐公交車用。很快,法院受理了付文義的案子。法庭上,韓某和妻子在庭審中堅持認為,公司已經和工程承包方普某明確施工責任,并沒有和付文義本人簽訂勞動合同,所以沒有任何賠償義務。到了市總工會林大姐這邊辯述的階段,韓某的妻子馬上在法庭上耍起了橫,言辭激烈的她一再強調“施工責任”和“勞動合同”的問題,根本不給林大姐往下表述的機會。此時,一旁的付慶海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年輕氣盛的他站起來對著韓某的妻子大聲吼道:“沒輪到你說話,你給我閉嘴!”為了維護法庭秩序,法官立即制止了雙方的糾纏。
由于對《勞動合同法》、《工傷賠償法》等法律法規(guī)十分熟悉,加之前期準備了大量的證據和材料,林大姐針對被告方的申訴顯得理據充分,令人信服。接觸了大量的農民工維權案例。涉及工傷賠償的案件就有不少,昆明市總工會農民工維權中心在幫助農民工維護自己切身利益的官司上頗有心得。
幾次庭審之后,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針對此案做出判決:昆明市路克電子科技有限公司賠償傷者付文義26萬。判決已下。按理來說,這個案子應該可以就此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可事情的發(fā)展并非如此順利。法院及時對公司賬目進行了清理,卻發(fā)現賬而余額僅有幾百元。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法院裁定,韓某每月賠償付家1500元,先交到法院,再由付家領取,直到26萬元賠清為止。可是,就在判決后不久,公司卻在突然間“蒸發(fā)”了。
一家人剛剛燃起的希望眼看就要破滅,病床上,付文義仍然一臉痛苦,動彈不得,付慶海內心異常痛苦。情急之下,他將一篇名為“昆明路克電子科技有限公司賴賬逃跑”的文章掛到了新浪等網站上,希望獲得網民們的聲援和支持。幾經周折,在好心人的幫助下,付慶海終于找到了早已更名換姓的公司。交涉中,韓某坦言,即便自己有錢,也不會一下子將20多萬賠出來,有這個錢,自己會首先拿去搞投資。對于這樣的說法,付慶海氣憤至極,卻也拿他沒有辦法。為了仍然躺在病床上的父親,只得強壓心中的怒火,忍氣吞聲。這種“按揭”式的賠償方式雖然令人難以接受,但總要比分文賠償拿不到要好得多。在韓某“拒付賠償”的威脅下,付慶海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刪除了網絡上的帖子。付文義最終由于欠費過多而不得不回家靜養(yǎng)。確實,每月1500元的賠償,根本無力支付巨額的醫(yī)療開支。離開醫(yī)院時,付文義已欠云南同仁新華醫(yī)院8000多元的醫(yī)療費用。
苦難中心懷感恩
為節(jié)省日常生活開支,付家從昆明搬到了個舊市雞街鎮(zhèn),家庭的重擔徹底落到了付慶海一人的肩上。在雞街鎮(zhèn)靜養(yǎng)的幾個月里,付文義總是需要一個人全天陪護,吃喝拉撒睡都需要有人在旁邊照應著才行,更為嚴重的是,他近期的狀況越發(fā)糟糕了,手腳浮腫,全身也逐漸麻木。付慶海告訴記者,韓某已將前兩個月的錢交到法院,第三個月的卻遲遲沒有交過去,他已經打過幾次電話到法院進行核實,韓某卻堅稱自己已按期交到法院?!斑@每個月1500元,什么時候才能攢夠錢去醫(yī)院啊?”付慶海言語中很是無奈。
采訪快結束的時候,工地老板打來電話,讓付慶海趕回去卸料。他一臉歉意:“實在不好意思,工地有事,我得馬上回去?!?/p>
在苦難中,付慶海選擇了堅強,因為他深知自己肩上所承擔的責任,他必須挺直腰板往前走,不能作片刻的停留。長期以來,昆明市總工會幫扶中心一直關注著這一家人的生活狀況,不斷將大米、食用油、生活補助等送到他們手中。逢年過節(jié),付慶??傆浀媒o林大姐發(fā)去祝福短信?!叭ツ曛星锕?jié)的時候,林阿姨還讓我去領了好幾盒月餅呢!”付慶海的妹妹滿臉稚氣,惹人憐惜。
臨別,付慶海囑咐記者,一定要代為轉達他們一家對昆明市總工會農民工維權中心及林大姐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