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靜

說英語者和說漢語者有著很長的歷史淵源，這種淵源，始于17世紀。到了18世紀，受東印度公司的影響，中英之間的貿(mào)易開始發(fā)展和不斷繁榮。一大群英國人飽含激情，在英國附屬的各個殖民地大力傳揚英語。進入現(xiàn)代歷史，在中國，英語是第一大被學習的外語，在中學階段，英語是必修課，學生進入大學后亦需要學習兩年的英語。這也產(chǎn)生了英語方面的文學創(chuàng)作，比如，久負盛名的報紙《中國日報》，一份由中國人撰寫的英文報紙；《中國文學》， 一本翻譯中國文學的英文雜志；《重塑中國》，一本翻譯中國文化的英文雜志。

英語與漢語之間積極的交流都給雙方帶來深遠的影響。這些影響也體現(xiàn)在語言學層面上：音系學方面的、形態(tài)學方面的、句法學方面的、詞匯學方面的。最終，越來越頻繁的交流導致了漢語的英式化和英語的本土化。

一、漢語的英式化

讓我們首先來看一下漢語的英式化，自從漢語受到英語英式化的影響開始，就有大批學者對這個問題展開研究。先看一下漢語英式化的最新趨勢。總的來說，漢語英式化廣泛地體現(xiàn)在形態(tài)學和句法學上的變化，下面將主要分析這些變化。從形態(tài)學上講，傳統(tǒng)的漢語復數(shù)詞綴“們”常常用于人稱代詞后面，像“你們、我們、他們”，或是表示人物關系的詞匯“兄弟們、姐妹們”。其他形式的復數(shù)形式，要么不表示出具體的復數(shù)形式，要么結(jié)合具體的數(shù)字，如“三個兒子”。

然而，由于受到英語的影響，中國人開始大范圍地擴大對“們”的使用，“們”出現(xiàn)在很多人物名稱后面，如“作家們、學者們、農(nóng)夫們、朋友們”。這些用法從傳統(tǒng)上來說，并不是常見的，而像“委員們、好人們”以往更是很難聽到?，F(xiàn)如今，這種用法卻屢見不鮮?！皞儭鄙踔烈呀?jīng)衍生到表示非人物性名詞的復數(shù)，如“動物們、狗兒們、貓兒們”，盡管這些動物復數(shù)加“們”的用法并不是很頻繁。就如前文中提到的，漢語名詞復數(shù)要么不明顯體現(xiàn)出來，要么在名詞前面增加數(shù)字，而“們”的廣泛使用，打破了這個語法限制，也從另一方面表明了英語語法對漢語的影響。到目前為止，正如上述例子所示，漢語英式化也只是擴大復數(shù)詞綴“們”的適用范圍而已，但只要英語的強大影響力存在，沒有人能排除這個范圍還會繼續(xù)擴大。讓我們來看看另外一個例子，在漢語中，“地”常常跟在副詞后面表示副詞詞綴，如“慢慢地”，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漢語副詞都以“地”結(jié)尾。然而在英語中，語法規(guī)定副詞基本上以“l(fā)y”為結(jié)尾詞綴，受英語影響，漢語副詞也開始有明顯性的副詞詞尾標記“地”，所以，很多不需要“地”的副詞也被加上了“地”，如“突然地、同時地、首先地”，“突然、同時、首先”本身是副詞，不需要加“地”?，F(xiàn)在的趨勢是，無論是書面還是口語化漢語中，人們自然而然地在副詞后面加“地”。這種現(xiàn)象毫無疑問地表明，部分國人想通過正式規(guī)范的語法來區(qū)分不同的詞性。結(jié)果導致使用“地”成了一種時髦現(xiàn)象，人們可以不受拘束，自由地在所有副詞后面添加“地”。

漢語除了詞尾受到影響，還有很多方面受到英語的詞綴影響，比如“非（-non），反（-anti），副（-vice），后（-post），者（-er/or），主義（-ism），化（-ize/fy）”。這些詞素充當著前綴和后綴，直接與詞語結(jié)合產(chǎn)生意思，比如“非成員、反社會、副總裁、后現(xiàn)代”等。讓我們來看一個大家非常熟悉的例子，后綴“化”，通常指一個行動或狀態(tài)的變化，跟英語的詞綴“-ize/fy”相對應，如“國際化（internationalize），社會化（socialize）”， 這個詞綴起初是通過翻譯被引進，但是如今卻不限于它本來的使用范圍，“實用化、人性化、地下化、軟化”等詞匯都是演化出來的，在英語中并沒有對應的詞語（劉正談，1984：90）。

正如上文諸多例子所示，對英語詞綴的靈活創(chuàng)新使用，遠遠擴大了詞綴本身的使用范圍。中國人發(fā)揮創(chuàng)新精神，極大地豐富了漢語的詞綴，也為形態(tài)學的研究指明了新的方向。

從句法學角度而言，漢語是主題性語言(topic-prominent language)，而英語是主語性語言(subject-prominent language)。一個完整的英語句子，必須存在一個主語和謂語，主語一般置于謂語動詞之前，謂語動詞根據(jù)主語的單復數(shù)而變化。相比之下，漢語句子常常是主題，而非主語主宰整個句子，在對話中，如果主語可以在上下文中推出，主語常常省略不出現(xiàn)。一般而言，在由兩句話組成的對話中，只要兩句話的主語指的是同一人物或事物，往往只在一句句子的句首出現(xiàn)主語。然而，受到英語的影響，一些國人認為，為了符合語法規(guī)則，每句句子都應該有主語?；谶@樣一種想法，使用主語的情況大大增加，現(xiàn)代漢語似乎正在從主題型語言慢慢向主謂型語言轉(zhuǎn)變。

除了使用主語的增加，我們注意到，以往在漢語中，句子常常直接把形容詞用作謂語動詞，如：“這多花真漂亮！”但是受到英語語法要求形容詞前加系動詞的影響，中國人開始使用“是”這個詞，等同于英語中的系動詞“be”。舉個例子，過去我們直接說“她很活潑可愛”，現(xiàn)在又有一種說法“她是很活潑可愛”。有些學者認為，增加主語的使用不違反漢語語法卻會使主語顯得多余，增加“是”的使用，尤其是用在形容詞前，卻不是漢語千百年來的語法習慣。盡管有很多人不贊同，“是”卻不斷地被使用（余光中，1981：121）。

論述到此，我們只是略舉了幾個例子表明英語對漢語的影響，而這種影響也才剛剛開始，英語對漢語造成的影響，無論從句法學還是形態(tài)學上，隨著國家之間的交流加深，將越走越遠，不斷發(fā)展。

二、英語的本土化

如今，英語已經(jīng)成為世界語言，我們不能僅僅把它和一個國家聯(lián)系起來，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把英語作為交流工具。從音系學角度看，漢語對英語的影響是很明顯的，當一個中國人閱讀或開口講英語時，從他的發(fā)音到語音語調(diào)很容易區(qū)分出他是否是以英語為母語的。當一個地區(qū)開始使用英語，不管是出于科學、宗教，還是現(xiàn)代化的因素，英語都要進行一段既是語言層面上又是文化層面上的重生。原汁原味的英語有時無法表達另屬于其他文化的特性，不得不進行適當?shù)淖兓赃m應當?shù)氐奈幕?，這個過程被稱為英語的本土化。在中國使用英語，從語言學角度到文化層面，都會受到本土化的影響。本土化的英語，無論詞匯學上，句法學上，都融合了兩種語言的特點。

必須承認，跟其他語言比起來，漢語對英語的影響微乎其微，但這種影響的確存在。

在英國主要受歡迎的中國物品為：衣料、茶、水果、瓷器等，對這些物品的喜歡反映在很多英語的外來詞，“silk”來自于中文的“si—絲”，“l(fā)itchi”來自于“l(fā)izhi—荔枝”，“ginseng”來自于“renshen—人參”。這種本土化在復合詞和復合短語翻譯中更明顯，如“beancurd—豆腐（豆=bean，腐=curd）”、“teahouse—茶室（茶=tea，室=house）”、“l(fā)ose face—丟臉（丟=lose，臉=face）”、“paper tiger—紙老虎（紙=paper，老虎=tiger）”、“responsibility system—責任制（責任=responsibility，制=system）”。這些詞語反映了社會的文化、政治、經(jīng)濟變化，主要來源于媒體的報道。英語的本土化大致可以分為三種情況：第一種是被引入到英語中，并逐漸被英語母語者接受，成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如“silk（絲綢），tea（茶）”這樣的詞語；第二類是媒體大量使用的詞匯，不僅英語母語者可以理解，非英語母語者也可以理解，如“paper tiger（紙老虎），four modernization（四個現(xiàn)代化）”；最后一種是出現(xiàn)在以漢語為母語的中國人撰寫或翻譯的書刊中，最后一種不被英語母語者所熟知。

隨著本土化的發(fā)展，除了翻譯中重新創(chuàng)造的外來詞，我們發(fā)現(xiàn)：刪減、拓展、消除詞語的意思也是本土化的一個特征。下面是相關的二個例子（趙彤，1995：12-13）：

Cadre（官員，干部）

英語中的原意：（1）訓練新兵的主要官員或軍官；（2）組織并擴大商業(yè)，政治團隊的經(jīng)驗人士。

中國本土化后的意思：黨和國家主要領導人，包括軍官。

Laborer (勞動者)

英語中的原意：體力勞動者。

中國本土化后的意思：一個靠體力或腦力工作的自食其力者，常常受到尊重。

英語的本土化，是為了傳播中國的文化，讓外面的世界通過英語更好地了解中國。而為了更好地傳播中國文化，英語作為其傳播工具，不得不對它做出改變。

總的來說，文化接觸往往和語言接觸是同步的，通常引發(fā)語言之間的互相影響。以英語為母語的國家與中國的接觸，漢語和英語都帶來了變化。這種變化既是語言學層面的，又是文化層面的，即漢語的英式化和英語的本土化。本篇論文只是簡要地探討了語言學領域內(nèi)漢語受到英語的影響，以及漢語母語者使用英語時英語發(fā)生的變化。本論文不是聚焦于兩種語言之間的差別，而是兩者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

參考文獻：

［1］余光中.批判文集.臺北：純文學出版社，1981.

［2］劉正談.漢語外來詞詞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4.

［3］趙彤.“英語在中國”.英語世界.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

（作者系華東師范大學英語系2006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