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肝癌巨痛,
他咬著牙一聲不哼
1985年春節(jié)前夕,許世友感到腹部時時脹痛,他總是咬著牙忍著,沒有當回事兒。不僅如此,他還不讓身邊的工作人員和家人知道,以免大家認為他“身體不行”。
“我不去北京!”許世友說。
“為什么不去呢,北京的條件好呀!”
“北京的路太窄?!痹S世友說。
“北京有長安街,路很寬啊?!?/p>
“人多啊……我吵架吵不過他們?!?/p>
許世友所說的“他們”到底指誰,劉軒庭不好問穿。但許世友自己心里清楚,只是一時沒有點破。
任憑在寧的老領(lǐng)導(dǎo)、老戰(zhàn)友、老部下們怎么勸說,許世友就是不愿意作進一步的檢查治療。他固執(zhí)地住在南京中山陵8號,一步也不肯離開。
1985年9月初,南京軍區(qū)總醫(yī)院抽調(diào)精兵強將組成特別醫(yī)療小組進駐中山陵8號,對許世友實施系統(tǒng)性的監(jiān)護治療。然而,病情絲毫不見好轉(zhuǎn),反而更加嚴重。
肝癌所造成的巨大疼痛,殘酷地折磨著許世友。一直陪在病榻前的他的一個兒媳婦說:“他疼起來,從來不叫疼。有一次疼得厲害,說要打針,還沒來得及打,又說不打了。自己咬著牙堅持,一聲不哼,從發(fā)病到去世,我沒有聽到他哼過。他疼的時候,不讓別人在他身邊,房間里一個人都不能有,他內(nèi)心不愿意別人看到他疼痛的那副樣子?!?/p>
一天午飯后,許世友要上衛(wèi)生間,他要自己去。可是十多分鐘過去仍不見他出來。護士有些不放心,便走過去看看。推開門一看,她一下驚呆了:許世友司令員正用頭使勁地往衛(wèi)生間墻壁上撞!
大家心情非常沉重。對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醫(yī)療小組和工作人員中,對此有些不同的解釋。有的同志認為,許司令頭痛難忍,用撞擊來發(fā)泄和減輕一些痛苦;有的說,許司令神志不太清楚,控制不住自己,出現(xiàn)短暫性意識障礙。
最后一次“活動”
許世友一生愛“動”。自醫(yī)療小組住進中山陵8號后,軍區(qū)醫(yī)院老院長高復(fù)運同志,每天上樓都向許世友說“首長,要注意靜養(yǎng),最好臥床休息”之類的話,許世友依然活動,每天堅持散步。辦公桌上的臺歷,天天都會留下他的記錄:3000米、3500米……
可是,到了后來,由于病情的不斷惡化,早上起床時,許世友自己就爬不起來了,他的腿水腫得連行走都很困難。即使如此,他還是躺不住。他叫來軍區(qū)派駐的保衛(wèi)處陶處長,提出要乘車出去兜風(fēng)。他的理由很充分:坐在吉普車上,車顛人也顛,這就是一種很好的活動。他感到舒服,對配合治療也有好處。
有一天,許世友出現(xiàn)了煩躁不安的情緒,嘴里吃力地咕嚕著。值班護士湊上去聽了好半天,才聽明白:他要“活動、活動”。
本來許世友就是屬于高度危重病人,必須絕對臥床休息,以免引起肝破裂大出血或呼吸衰竭;另外,他已臥床不起個把月了,完全喪失了行動能力;其次,由于嚴重腹水和全身性水腫,體重超過200斤,誰能抬得動他去“活動、活動”!工作人員、醫(yī)護人員和親屬們,都感到一籌莫展。
許世友想“活動”一下,這可能就是他最后的一次要求,不滿足他,誰都有些于心不忍;特別是依許世友固執(zhí)的性格,你不讓他“活動”,他偏要想法“活動”,這難免會引出更大的麻煩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絞盡腦汁在想兩全其美的辦法。最后,有人提議,把他搬到沙發(fā)上坐坐,讓人推動沙發(fā),在病房里“走”一圈,“兜兜風(fēng)”。這個建議得到了同志們的一致贊同。
很快,叫來了七八個強壯青年,使出吃奶的力氣,把許世友從床上“搬”到沙發(fā)上,開始了許世友一生最后的一次“活動”?!盎顒印眽蛄耍S世友就睡著了。這次睡得特別安靜。
“我完蛋了”
1985年9月30日,許世友病情進行性加重。整天昏睡不醒,大小便失禁,兩下肢有不少出血淤斑。醫(yī)療小組再一次下了“病危通知書”。
中央政治局委員、軍委副主席楊尚昆,親自到南京看望許世友。工作人員在許世友的耳邊大聲告訴他:“軍委楊尚昆副主席來看望你啦!是從北京來的!是代表鄧小平主席來的!”許世友依舊緊閉著雙眼,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叫了幾遍之后,他的喉嚨里發(fā)出了“咕嚕、咕?!钡穆曧?。
許世友的嘴含糊不清地吐出了幾個音節(jié),楊尚昆聽懂了,在旁的同志也聽懂了。許世友說:“我完蛋了!”
大家心里不由得緊縮了一下。從不言死,從不怕死,也從不相信自己會死的許世友,現(xiàn)在終于明白自己“完蛋”了。這更增加了楊尚昆等在旁同志們的悲傷。
1985年10月22日16時57分,開國上將許世友走到了他生命的盡頭,在南京軍區(qū)總醫(yī)院永遠閉上了眼睛。這一年,許世友8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