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廣遠
南山位于錦州城內(nèi),曾獲名乳峰山、松山、罕王殿山、呂翁山。眺望之,山氣無多,云淡水清……
熟悉的地方真的沒有風景嗎?總是向往海角天涯,遙思好望角暮念凱旋門,其實徒步半里,境界頓生。山腳下,小路邊,午后的陽光輕輕地鋪展。
公元207年,曹操寫下了《冬十月》,描繪出兵征伐烏桓班師回朝時于小凌河南山畔的所見:“孟冬十月,北風徘徊,天氣肅清,繁霜霏霏。鹍雞晨鳴,鴻雁南行;鷙鳥潛藏,熊羆窟棲”。水草豐茂,獸禽滿山,蒿草叢生,想必冬寒風冷,晨炊漸起,兵馬匆匆,曹公也是感慨萬千,在道旁刻上《冬十月》,這可算是一景吧。
其實,景致乃是心中之事,景為山水,致在心中。錦州雖偏僻澤遠,但是醫(yī)巫閭山的耶律楚材讀經(jīng)處,北普陀山凈水瓶都是可圈點的地方。這小凌河邊,南山土道,誰說不是千古人慢慢地走出來的呢?康熙皇帝東巡經(jīng)過這里,寫下了《錦州道上》,詩中說:“野徑臨官驛,炊煙出香冥;地連榆塞紫,山列錦屏清。城郭知何處,旌旄只暫停,版圖歸大業(yè),堠火罷林埛”。愛新覺羅·玄燁從京師風塵仆仆,遠赴盛京拜謁祖先,我想一定是看到遼西山水蒼茫,楓榆連成一片,水聲淙淙,紅葉遍山,不遜于香山之美;同時又看到這遠離京師之地,漫山叢野是雜草和灌木,連一個城的概念都沒有,邊塞蠻夷野徑,著實令大清最高統(tǒng)治者心生唏噓,遂有史官記下心情之嘆吧。今人已非故人,流水還是昔日流水,南山之側(cè),凌河岸邊,還是載下詩情云水無限風光啊。
徑直向上,山不陡峭路不險,可以稱之為土坡。走至一半,山間人家、半山玉米遮擋了大路。玉米已經(jīng)掰下來很久,秸稈慢慢地枯黃。一條小徑向遠處延伸,路邊的野棗正盛,有紅有綠,棗葉早已經(jīng)是稀稀淡淡,小小的棗卻好似頑皮的孩子逗引著行人。因為野生,生存是艱難的——野棗樹基本都是不很高大,根須很長,抓地能力極強,耐干旱和霜寒,在深秋寒意和酷冬霜雪中挺立著矮小的枝杈,正是“花少鶯亦稀,年年春暗老”。但是,野棗樹卻頑強而堅韌地生長,把那嬌小的棗兒生得色彩紅亮、尖刺裸露而果肉甜酸。這一定是自然的考驗,也是自然的選擇。
我決定探險前行,從蒿草叢生的地方高一腳低一腳地走,一邊是樹一叢叢的根,一邊是把人快要淹沒的雜草,我一桿子一桿子試探著前行,“突嚕嚕”、“突嚕?!睅字徊恢朗鞘裁疵囊傍B向天上飛去,我驚嚇地停住。其實是我嚇著人家。人家正在窩里小憩,結(jié)果被我這個冒失的家伙給攪了。
終于爬上了一條可以馬車、牛車,甚至履帶戰(zhàn)車都可以通過的野路。峰回路轉(zhuǎn)處,是遍地的紅葉。雖已落,但不為紅葉來,自不為落葉憾。登山而遠眺,雖不能一覽眾山小,不過一覽錦城沃土,心情還是爽快燦爛的。過程比結(jié)果更重要,這是實踐證明的。人生不就是在追求和尋找的過程中慢慢展開嗎?
魯迅給東北作家蕭紅的《生死場》作序:“北方人民對于生的堅強,對于死的掙扎”。是啊,北方人民,我們追求的是燦爛地生存,但是并不畏懼那死亡。紅葉落了還會再紅,舊的足跡會被踏上新的腳印。
南山以南,風景舊曾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