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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山記

2009-01-06 04:55:14
百花洲 2009年6期
關鍵詞:李強河馬宿舍

司 屠

1

也只好這樣了。父親說。

我仿佛看到黑暗中母親點了點頭,我也使勁點了一下。

第二天吃早飯時,母親宣布了昨晚的決定:父親答應了讓我復讀一年。我迅速瞟了父親一眼。似乎沒有聽到,父親正埋頭扒拉碗中的米飯。

母親趁機對我進行了開導,無非老一套,大意是:像我這種挑擔挑不動、挖挖筍會染上皰疹、種田沒種兩天就喊肚子痛的孩子,可不是當農民的料,要“出山”唯有好好讀書,考上中專,就像邵建叔叔那樣。邵建叔叔是我父親的遠房老堂,高專畢業(yè)后分配到法院工作,吃上了商品糧。我父母每次開導我時,都會以他為例。

你看你邵建叔叔現(xiàn)在做人多少寫意……

我母親不僅是在對我說了,她是在感嘆。我看到一旁的父親也在情不自禁地頻頻點頭。

要是我是邵建叔叔那就好了——每當我父母這樣子時,我就會這么想。

如果我成了邵建叔叔,我父母會為我感到欣慰,人前人后無疑也榮光不少。事實就是這樣?!爸挥腥思仪蠊牌?邵建叔叔的父母),沒有公公婆婆求人家的。”我媽不止一次說到,只要我考上了中專,以后分配工作就可以找邵建叔叔托托門路。不過,這已是后話,我考不考得上還是個未知。想到這一層,母親便嘆息了一聲。那就仿佛邵建叔叔家也在苦于我考不上而幫不了這個忙。

由于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飯后,我主動跟了父親上山去背毛竹。顯然,我的主動使我父母頗感欣慰。然而,雖說我出力有限:毛竹總共砍了四根,歸我的一根是四根中最小、自然也是最輕的——這一根卻已夠我苦的了。天氣炎熱,山路陡峭難行,不一會,我便大汗淋漓,氣喘吁吁;每逢轉彎,我總覺得毛竹太長了,路又太窄,使我站立不穩(wěn),左右顛簸;而肩頭的疼痛更是變本加厲(我應該帶本書來墊著,哪怕是一把稻草也好),雪上加霜;唯愿馬上到家,可是山頂遙遙無望,不敢相信自己還會有到達之時。父親雖然早就與我拉開距離,無奈他不走遠(否則我可以不時把毛竹卸下來休息一會),他好像在等著我,我只得咬咬牙跟上。

下午,我挑了料桶,前往地頭。剛出發(fā)時,不無新鮮之感:從小到大,這是我第一次挑料桶擔。但就在我快要走到方麗波家門口,我一下子變得羞愧難當。我穿著最最破舊的衣服,不僅破舊,大而無當(是我父親的),顯得我干癟異常;加之糞便臭氣熏天,更增我的羞愧。掩飾無法可想,也來不及了。方麗波的媽媽大聲將我招呼,方麗波聞聲從屋子里出來,用手扇著鼻子前方,問我復讀不復讀了。方麗波和我小學時是同學,小學畢業(yè)她考上了鎮(zhèn)中,是我們那一屆里方石坑唯一考上鎮(zhèn)中的,今年她順利考上了中師,以后就是老師了。我說:復讀。說著,我便低頭自她們母女倆身前走了過去。無須回頭,感覺得到她們的目光正籠罩著我,它們似乎在說:瞧,他可真不像個樣子。

第二天,我在地頭又忙碌了半天。好像有干不完的活,只要你去干。下午我就不想再去了,我已經(jīng)連續(xù)干了三天半的活。

2

我盼望著早點開學,我不想待在家里。在家里我不自由。是這樣,我父母不允許我看課外書和電視,諸如此類,一旦被他們發(fā)覺我將心思用在了與學習無關的事情上,他們就會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我,這比打我一頓還要難受??晌矣痔貏e喜歡看武俠小說,我只好偷偷摸摸地看。夜里用手電筒照著在被窩里看(我父母和我的床不過三四米的距離,之間沒有任何阻隔,他們自床上仰起身子,便能盡收眼底)。即使白天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敢肆無忌憚。我懷疑我父母在山上也同樣心神不定,想到我有可能在看武俠小說,便怒火中燒,說不定會飛快地下山來試圖人贓并獲。為此,我將小說掩藏在課本下面,不時抬頭警惕著窗外。但,難保有時我看得如癡如醉,有如小說中的主人公在練功時達到了一種“忘我”的境界。于是,當我后來不經(jīng)意抬起頭來時,看到窗口突然出現(xiàn)了一張面孔(雖然不是我父母的),我就會被嚇得大驚失色,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里,一顆心仍在怦怦作跳。要是那是我父母該如何是好啊!

估計他們就要回家,我會早早把小說藏起。但畢竟做賊心虛,我不能坦然面對,當我偷偷而又似乎漫不經(jīng)心地向我父母掃去一眼,常常,我發(fā)覺他們也在看我。他們的眼神異樣,不無懷疑??墒怯袝r,我并沒有看(我克制著或是借來的武俠小說已看完),但到時,他們還是會用這種目光看我。此時,我多想怒氣沖沖地告訴他們:今天我確實一直如他們所期望的在專心致志地復習功課。

有一回(并沒有被抓),我有如喃喃自語地說:看武俠小說有利于提高寫作水平。我父母不約而同地放下飯碗,看著我,好像我把他們當傻瓜了。

其時,正是盛夏,夜里,村子里很熱鬧。只要不下雨,幾乎家家戶戶都會把桌、椅子搬到道地上,有電視機的把電視機移至窗口,或是另置一張桌子,連同電視機放在廊沿下,大伙兒邊吃晚飯邊看電視,飯后,繼續(xù)看電視,或到處串門,聊天。但,我家沒有電視,我父母又不許我去別人家看(他們并沒明確規(guī)定過,我知道他們就是這么想的,我不想看他們的臉色),我只得在飯后悶悶不樂地進入悶熱的屋子,在25W昏暗的燈光下裝作復習功課,耳朵里則灌滿了來自窗外的歡聲笑語,它們因我不在其間而更加地清晰可辨,尤其鮮明的是電視的聲音——《新聞聯(lián)播》就要結束了,我喜歡的連續(xù)劇即將開播……

另外,我實在害怕干活,可如果有幾天沒去,我會過意不去,覺得自己不懂事,好像欠了我父母什么;而它們就寫在干活回來的我父母陰沉的臉上,有時,我父母也會拿話來暗示。這就使我很煩,壓抑。要是他們是那種好吃懶做的父母,我大概就不會有這種心理上的負擔了,而如今,他們的勤勞卻仿佛成了一種針對我的蓄意為之的壓迫。

3

我家墻壁上別著一本日歷,每過一天翻過一張,翻過的那些用針戳在一起。我現(xiàn)在干這事很積極,每天睡覺前,我會把當天的這張翻掉。這樣,每天我就能在日歷本上看到離開學日期又近了一天,剩下的日子也就少了一天。然而,有一天晚上,我忘記翻了。第二天早上起來后,我趕緊把昨天翻了過去,到了晚上,我又把今天的這張也翻了過去。這天我就翻了兩次。在此后的日子里,我會穿插著采用這種一天翻兩次的方式(如果每天翻兩次而不亂了日子,我會天天這么干的,呵!)。一共有三種方式,另外一種是總在第二天早上才把昨天的那張翻掉。我一會兒采用這種,一會兒采用那種,直至8月30日。8月30日早上,我一下子翻過去三張:8月29日、8月30日和8月31日。我讓日歷上提前兩天顯示為9月1日。

4

9月1日早上,我挑了一頭是席子、被子,另一頭裝有米、小菜和書本的米桶去了路陸。我們村去路陸中學復讀的只我一個,五隊的小強去了樟村。樟村中學的教學質量比路陸要好得多,不過,我家在樟村沒有幫忙說得上話的,我就只好回了“母?!?。

如我所料,河馬、李強還有亞娟也來復讀了。成江呢?我問河馬。河馬和成江一個村,他們還是表兄弟。河馬告訴我:成江去上海學廚師了。

加上從外校轉來的潘小良、四眼雞,這一屆在路陸復讀的一共六人,三人一組編入兩個畢業(yè)班,我、李強、四眼雞在初三(1)班,河馬他們在(2)班。

除了新分來四名老師,以及,由于過去一個暑假,操場長滿了荒草,有如一塊荒地外,和上學期對照,學校里幾乎沒有變化。就說廁所,廁所自然仍舊只有一間(男女僅隔一薄薄的土墻,一邊女同學的撒尿聲清晰可聞)。男廁所里蹲坑不過六個,小便槽只有一條,下課鈴一響,便有一幫同學涌出教室,爭先恐后地往那里趕(這場面太熟悉了),去遲了,就有可能耽誤了大便,連小便常常也得等候。相反,晚上熄燈鈴響過后,就很少有同學再上廁所,廁所地處偏僻(位于操場東南角),燈光昏暗,據(jù)說曾有學生掉入糞池活活淹死,故而那里一到晚上便顯得陰森可怕,同學們只在萬不得已時才去,或是出于懶惰,小便有很多人就在宿舍門口解決了事,宿舍外面的水溝因此很臭,宿舍里也臭,尤其是夏天,臭不可聞簡直。雖說被值日老師逮住必被嚴懲,很有可能當場挨耳光,但同學們依然我行我素。如果值日老師不那么強壯,被逮的同學還不一定買他的賬,甚至敢于和他對打。路陸學生的素質差是出了名的,打架斗毆在這里是家常便飯。學生不僅和老師打,學生與學生自然也打,也和社會青年打。我如果不是因為成績好,又和人高馬大的李強是好朋友,肯定會經(jīng)常遭同學欺侮;此外,開學不到兩個星期,我飯盒中的飯就被偷去了兩回;每天夜自修期間,都有人躲在宿舍里,用蠟燭照著“推牌九”、“挖沙蟹”(李強和河馬有時也參與其中)。諸如此類,校風一塌糊涂;相應地,學風也差。整個學校找不出幾個好好念書的,同學們基本上都是在混日子;建校十多年來,只有一個應屆生考上過高一級學校,有好幾屆,連歷屆生也沒考上一個,多次剃光頭。當然了,這與教學質量大有關系。路陸的教學質量在全縣排名末腳。大部分老師的水平不會比我好,不是我吹牛,他們會做的題目我也會做,他們不會做的,有時我也會。老師不僅教學水平差,而且極其不負責任。社會青年經(jīng)常來校滋事,無緣無故扇同學耳光,老師卻不管這個,可能他們也怕社會青年,他們就知道搓麻將,整夜搓。住他們隔壁的同學幾乎每夜都能聽到麻將聲,六萬、七筒,不絕于耳,即便想睡你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麻將牌。于是,到了白天,老師和學生都無精打采。曾經(jīng)有同學改了一個詩:“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麻將聲,輸贏知多少?!贬槍Φ木褪沁@一情況。這個詩在路陸流傳了下來。

總之,就是這么一個破學校,一切都未見改善,我們也已習以為常;但確實也別無選擇。

可是潘小良和四眼雞是鎮(zhèn)中的畢業(yè)生,他們?yōu)槭裁春枚硕说逆?zhèn)中不復讀,也跑來路陸呢?四眼雞和潘小良告訴我們,他們也不想來的,有傳言,從這屆開始,教委為了保護應屆生的利益,可能不再允許歷屆生旁聽,路陸是山區(qū)中學,山高皇帝遠,到時打擦邊球或許便當一些。

我、亞娟等第一次聽說有這樣的事,半信半疑,不無擔憂。我便自告奮勇去問了新來的物理老師方志超方老師。方老師的父親是縣里的領導,他的消息肯定靈通。果然,方老師說他聽說過這事。他告訴我,教委好像還在醞釀之中,具體沒定。

現(xiàn)在來說說新分來的四名老師,三男一女,今年剛從正規(guī)院校畢業(yè),據(jù)說是教委為了改進路陸的教學質量特意派來。顯然,這四名老師的水平要比原來的這些老師高出許多,像我這樣成績好的學生對此會深有體會。比如說盧光明盧老師,盧老師雖然不教我們,他教初二數(shù)學,不過,在數(shù)學上每有疑難,我會去找他。我和盧老師早就認識,他是盧家岙人,我舅公家就在盧家岙,每年正月,我去盧家岙(在另一個鄉(xiāng))拜歲,都會碰到他。他是個怪人,這是我舅公家的人含笑告訴我的。此人從不刷牙,偶爾洗澡,似乎只知道埋頭讀書。如今,他已跳出農門,但他的“怪”仍然保留無遺。他的“怪”一目了然地體現(xiàn)在他的外表上:亂發(fā)蓬松,戴一副相對于他的臉顯得龐大的黑框眼鏡,總是穿著一件已經(jīng)泛黃了的白襯衫(襯衫胡亂地塞在褲子里,一部分露出在外),褲腳筒一只高、一只低,腳上則趿拉著一雙布鞋,鞋后跟從不翻起。讓人乍看之下就覺得不對勁,一時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此時若迎面過來一人,沖你眨著眼睛,問你“他怪不怪”。你念念有詞:他怪不怪,怪不,怪。你便恍然大悟,趕緊回過頭去注目于盧老師:怪,確實怪。你覺得用“怪”來形容此人真是太貼切了,非常貼切,無比貼切,貼切得不能再貼切了。而盧老師的“怪”遠不只這些。他教書時說話流利,平時卻有些結巴;他很少和其他老師串隊;好像也沒有任何的業(yè)余愛好,連乒乓也沒有看他打過,我倒是常??吹剿谒奚崂锝忸},可能解題就是他的愛好……可能正是因為他怪,他的水平才會這么高:我給出的題目,不管多難,到他手上無不迎刃而解;越是這樣,我找來的題目越難,但仍奈何不了他;經(jīng)常,當我掩飾了內心的得意,把一道在我看來總算有望將他難住的題目舉重若輕地放到他桌上后,他會撇下他正在解的題,探過頭來看看我的題,然后三下五除二,不費吹灰之力就又把它給解決了,接著,他便回到他自己的題上去了。他太厲害了,讓他這樣的高手來路陸這種基礎奇差的學校教書,我覺得是虧了他。

由于盧老師又土又怪,同學們大都看不起他。就我所見,一些老師也看不起盧老師,教化學、頭發(fā)油光锃亮使得“蒼蠅打滑”的盧章江老師就是其中一個,他好像特別看不慣盧光明老師。有一次,當盧光明老師自他身邊經(jīng)過后,我看到他立住腳步,目視盧老師大搖其頭,自鼻子里“哼”出一聲,說(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對經(jīng)過他身邊的隨便什么人說):怎么會有這種對手?盧章江老師也今年剛分來,他和盧老師還是一個村人。因為上課經(jīng)常做實驗,盧章江老師的課同學們都喜歡上。據(jù)說,他的麻將技術很高,一來就贏了其他老師很多錢,老師們都很不服氣。

上面已經(jīng)提到的方老師的水平也不賴。不知道是他教導有方呢,還是過了一個暑假我自然就懂了,上學期我無從下手的物理題,現(xiàn)在做起來都已不難。不過,晚上請教題目找不到方老師。方老師很少宿在學校,放了學,他就騎了“雅馬哈”摩托車走得無影無蹤,第二天早上方回。大家都說,方老師是來鍍金的,教不了一年半載,就會調去城里。

至于那個女的,叫李麗娟,教我們英語。對于她的姓名我們是再熟悉不過了,她就是路陸唯一應屆考上了師范的學生(三年后,她考上了北師大)。她自路陸畢業(yè)后,教過她的那些老師無不以培養(yǎng)出了這樣一名學生為豪,經(jīng)常在課堂上提起她。說她又聰明,又用功……說得我們耳朵都快要起繭了。及至見了她,上了她的課,我卻感到十二分地失望。聽她的課,總覺得欠了她什么。英語成績好的還行,像我這樣很一般又要求上進的,不得不看她的臉色。那是一張多么苦的苦瓜臉啊!我害怕上她的課,連帶著,我對英語也提不起興趣。就這么一個月下來,我預感到明年中考我的英語成績可能會不如上一次。幸好,中專錄取時英語分只取一半,考了滿分也只得五十分,我就算考個七十分,也有三十五分進賬,差距不是很大,呵!

5

每個星期我都要回家一趟,不管是大禮拜還是小禮拜。我去家里擔上要應付一個禮拜的下飯以及少得可憐的一點零用錢。我把空了的兩只搪口杯拿去,用干菜、腌冬瓜或是鹽菜之類把它填滿。這些菜沒有油水,難以下咽,且,老是這么一些,即便是肉,恐怕也已吃厭。說到肉,我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吃過肉了。一時間,竟然連肉是什么味道也已回味不起來。記得上次吃它還是在暑假前,當時,即將參加中考的同學都在吃補腦液之類的營養(yǎng)品。我把這事和我媽說了,我媽便去割了半斤肉,專門炒了給我吃。我叫家里人一起吃,我媽給我弟弟夾了兩塊,他們就再沒有動過筷。第二天回學校前,我留了一些給弟弟。鄰居們知道這事后,夸獎了我懂事。

零用錢一般是兩塊錢一星期,有時,只有一塊。錢太少了,我再怎么節(jié)省,也還是不夠用。帶去的下飯照例不夠吃,作為補充,我要買上幾塊霉豆腐。剩下的,牙膏用完了要買牙膏,筆水寫光了要買筆芯,飯被偷了要買些充饑的,三角尺斷了要買把新的,等等。一個禮拜下來,我鐵定身無分文。每次我回家經(jīng)過上街頭,聞到撲鼻而來的路邊店里正開籠的肉包子的香氣,我的口水流了出來,我便和著這香氣把口水給吞咽了回去。如若錢能節(jié)省下來,為了吃上這么一只其上的褶有如寶塔糖、掰開來都是肉餡子的包子,我肯定能節(jié)省下來的。

回家必得經(jīng)過一座涼亭,就在車路的邊上,那里經(jīng)常守候著陳坑的幾個小流氓。他們是本校的一霸,以初三(2)班的陳鋼為首,胡作非為,動輒出手打人。每次回家我都提心吊膽,一旦撞上,有錢好商量,沒錢免不了要挨兩個耳光(即便有錢我也不會交出來,我寧愿挨耳光)。對此,有時,我實在是忍無可忍;有時,半路上,展望將要面臨的遭遇,我對自己充滿了信心,覺得憑我一己之力就足以對付他們;然而每次我都選擇了忍氣吞聲。有一次,陳鋼命令我們村的幾個同學一一從他胯下鉆過去,我們照辦了。輪到我時,我心想此時若是抓住他的卵袋,就可以將他掀翻在地、飽打一頓,我仿佛聽到了陳鋼殺豬一般的慘叫聲,幾乎為之笑出聲來,因而并不感到屈辱。

可能是一個星期回去一次的緣故,近來我明顯感覺到:父母對我要比在暑假里親切多了。他們不再要我干活(我便可以心安理得地足不出戶了),看到我在做作業(yè)會點點頭,有時,還會擺出一副要和我談心的樣子,接下來便會勉為其難地問起我學習上的事。我想趁機抱怨兩句,告訴他們錢不夠用,但終于沒有說出口。家里確實沒有幾個錢。我父母有時也會主動和我談到經(jīng)濟的拮據(jù),仿佛我已經(jīng)是大人。錢的來源無非:茶葉、筍、籮筐和掃帚;靠山吃山,別無其他。由此賺來的錢除了要維持一家的運轉外(比如,分到的田不多,收成最好也不足于一家人一年吃的,不足部分得用錢去買添),要給我讀書,還要給我弟弟治病。治病是重頭。我弟弟小時候得了慢性腰子病,到現(xiàn)在還沒好轉(好好壞壞)。這是一件完全多出來的事,要是我弟弟不生病,憑著我父母的勤勞,我家的日子是不難過的。我媽心情不好時,會罵我弟弟是討債子,說是如果他死掉了倒好。其時,我看到弟弟別過頭去,不說話,呆呆地看著一邊。他也已經(jīng)長大,心里肯定很不好受。而我自然不能要求更多了。我為自己的懂事而不無欣慰。

算命的瞎子說我弟弟是天上的星宿(白虎星)下凡,這對我父母或許是一種安慰。

每禮拜天中飯后我便回去學校,如果當天大雨滂沱或是家里有什么事走不了,那就禮拜一早上回。不管禮拜一回還是禮拜天回,反正,常常獨行。方石坑到路陸大概一個小時的路程,到?jīng)鐾に氖昼?涼亭到學校二十分鐘。當大霧天氣我獨自走在山路上時,我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山魈、僵尸的故事。我在加快腳步的同時,為了給自己壯膽,哼起了一個歌;可又害怕歌聲將它們招來,我頓時噤若寒蟬。我一心盼望著涼亭近在眼前,過了涼亭,便是公路,公路不像山路那么陰森,我心思也就不會老往那上面去了。

可是,涼亭并不那么好過。陳鋼他們有可能又守候在那里。他們知道我們回學校時必定帶著錢;曾經(jīng)有同學的錢被搶去過。因此,我得把錢藏好,把錢縫在短褲里或是快到?jīng)鐾r塞入鞋子,等等。但這也不能確保萬無一失。保險起見,我會先上到?jīng)鐾ず竺娴奶镱^偵察一番,若他們在,我便就此潛伏下來,等他們離開了、走遠了,我再下去。但,如果他們遲遲不走,我也只得耗著。在這種情況下,等我后來趕到學校,往往已經(jīng)過了蒸飯時間(晚飯就成了問題);而有時,甚至夜色已濃。這幫畜生。

6

在學校里倒沒有人欺侮我。李強還有我的同桌張明亮都會替我出頭。張明亮有個綽號叫“托塔李天王”,其人矮壯,滿臉橫肉,一般人看他長相就會虛他三分。在他們兩個的庇護下,我可以安心地投入學習。路陸的學風雖差,我并沒有受影響,我一直都很用功。一個半月下來,除了英語,我的各課成績都有了一定提高(這并非通過測驗,學校的測驗太過簡單,而是我感覺到的)。在目前的路陸,四眼雞、我、亞娟的成績最好。老師們普遍認為我們三個有望考上中專,潘小良、李強、河馬的目標則應定位在高中。

不過,英語成績我是每況愈下了。逢英語課我總是好逃就逃。逃課在路陸可謂司空見慣,想不到如今我也墮落到這般地步,呵!“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每次逃課李強都會陪我逃。很有可能,逃課是李強提出來的。十月里天氣依然炎熱,秋老虎久久徘徊不去。英語課每星期有兩節(jié)安排在下午,其時,我便由李強用自行車帶了去狗頭頸游泳。一次,我們在狗頭頸碰到了陳鋼和他的手下。陳鋼脫光了仰天浮在水面上,他的下身漆黑,有如水草一般蓬開來。沒什么稀奇的,李強的毛也已黑,論數(shù)量也不比陳鋼少。李強脫掉短褲,在岸上做了兩下擴身運動,然后“撲通”一聲縱入河中,激起水花一片。水花濺到陳鋼身上,仿佛沒有濺到,陳鋼無動于衷。換成是別人,必遭陳鋼毆打;不過,換成別人也不會這么做。

我雖然也已長毛,充其量不過是些茸毛,我便穿著短褲游。

7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應該是無風不起浪,突然間,關于教委不再允許我們歷屆生在校旁聽的傳言四起。這使得我們幾個惶惶不安。而個別成績不錯的應屆生的高興之情則溢于言表,仿佛只要趕走了我們,他們就能考上高一級學校了。

8

在這之后的一天夜里,輪到李麗娟老師值日,經(jīng)過男生宿舍時,聽到有學生正在談論并模仿她的撒尿聲。李麗娟老師怒不可遏,叫來另一名值日老師(男老師),想抓住偷聽她撒尿的男生。不料,被上廁所的同學發(fā)現(xiàn)了苗頭。等李麗娟拉著莫名其妙的男老師沖進男宿舍時,同學們都已做熟睡狀。

李麗娟老師并沒有就此善罷甘休,第二天早上,她跑到校長辦公室,大吵大鬧,發(fā)作了一通。校長當年曾教過她,看不過去,說了她兩句。李麗娟有如發(fā)神經(jīng)一般,哭叫著,摔門而去(那就好像她和校長有一腿,因為校長一向很花)。

此事很快傳遍了全校。

這天早上,我們班的第三節(jié)課是英語課,李麗娟沒來上課。教室里嗡嗡一片,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談論著這個事,我、李強和四眼雞也不例外。當教導主任帶著他一貫“咔咔”響的皮鞋聲和嚴肅的神情走進當即肅靜下來的課堂時,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他是沖著我們三個來的。

在(2)班門口,我們等著教導主任把河馬他們叫出來。大家走到一起,默默地跟著教導主任向老師辦公室走去。上到二樓,一個代課老師迎面匆匆走來,看到我們,停下腳步,目送我們經(jīng)過。老師辦公室里只有一個老老師在,坐在靠窗的位置,稍稍抬起頭來,自老花鏡的鏡邊上方看著我們。李麗娟老師的位置空著。教導主任坐下后,把放在桌上的鋼筆拿在手上,使我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筆上。而后,他宣布:教委的文件已經(jīng)到了,從今天起到應屆生畢業(yè)前,禁止歷屆生在學校里旁聽,違反規(guī)定者將取消中考資格。說話的同時,他若有所思地看看我們,看到我們并無反應,他說:學校也沒有辦法。停頓了一下,又說:就這樣,你們走吧。

對于教導主任的宣布,我并不感到突然,仿佛剛才教導主任把我們從教室里叫出來時,我已想到(確實,這是明擺著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會沒想到呢),實際則不然,當時我雖有不祥的預感,但它尚未成形;我之所以默默是受制于整體的氣氛;我想到的是:難道與李麗娟老師有關。

9

我們回教室整理課桌。

李麗娟還沒來,估計這節(jié)課她不會來了。同學們都看著我們。我知道他們正看著我們。我不急不慢地把課桌里的課本、筆之類取出。坐我一旁的一個女同學碰碰我的手腕,把借我的一本輔導書放到我桌上。我點點頭。然而,張明亮還不明所以,他一會看看我,一會又看看坐在我們前面的四眼雞和教室最后面的李強。等我快要整好,他問我怎么了。

不讓我們讀了。

那你們怎么辦?

回家種田,我說。我似乎不無炫耀之感。

我和張明亮道了別,捧了書本去了宿舍。我、李強、四眼雞把書放到各自床上。說好了在我們宿舍集中,很快,河馬、亞娟、潘小良來了。

娘希匹,教委太下作了。潘小良說。潘小良剛才一出老師辦公室就這么念叨著。

沒有人接話,大家坐在床沿上。四眼雞在書堆里翻找著什么東西。后來,不知誰放了個響屁。我想笑,終于皺緊了眉頭。

李麗娟,河馬說(仿佛他是在指出這個屁是李麗娟放的)。河馬欲言又止,大家便都抬起頭來,看著他。河馬搔了搔頭。

我們去安慰安慰李麗娟?李強說。

你還是安慰你自己吧,亞娟說,還有心思說這個。

李麗娟老師不是和你一個村嗎?河馬問李強。

算輩分她要叫我叔叔。

那她有沒有叫過你?河馬似乎真的對答案感興趣。

短暫的沉默過去后,現(xiàn)在,我們說起了李麗娟。雖說這里沒人喜歡她,此刻卻也覺得李麗娟其實也怪可憐的。只要這么想想:她對路陸知根知底,好不容易跳了出去,成了一名堂堂師大畢業(yè)生,恐怕根本就沒有想過還要回到這破學校來……

漸漸地,寢室里的氣氛熱鬧了起來。

方戰(zhàn)軍,都是你的緣故——李強走到門邊,把燈打開(此舉不無挑釁,宿舍里白天是不準開燈的),說:去年你如果考上了,李麗娟可能就不會分到路陸來,李麗娟不分到路陸來,就不會出這種事,好壞她叫我叔叔。

李強這么一說,我想到一事:上屆我在應屆生里成績是最好的,校方便把本屬于我的唯一一個地區(qū)三好生名額給了李強,以為李強加上15分后,我們學校就能考上兩個應屆生了,無奈最后吃了個鴨蛋,當時如果把15分給了我,我高中是可以進的。

李強大概已經(jīng)忘記了這事。

胡說八道你。我說。

你有沒有偷聽過?潘小良問我。

什么?不過,我馬上就領會了他的意思,我搖搖頭。

李強那就不用說了。

河馬插話,他說他去看一下李麗娟第四節(jié)有沒有來。

撒尿嗎?李強說,我也沒有,有一次,你們班的倉扁魚來通風報信,那次本來我是要去的,后來有什么事我沒去成——

這會是個什么事呢?李強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他要我?guī)退胂搿?/p>

會不會是——

不可能,不可能。我還沒有說出,李強便已把它否定。

李強歪著頭,陷入了沉思。

來沒來?潘小良問河馬。

河馬告訴我們李麗娟第四節(jié)上課也沒來。

河馬,你偷聽過沒有?

什么?

你說會是什么?

河馬說他沒有。說這話時河馬的臉紅了紅,河馬飛快地瞟了亞娟一眼。我們都知道他喜歡亞娟。

亞娟,你偷聽過我們撒尿嗎?潘小良問。

老實交代,亞娟!我補充了一句。我覺得我這話說得及時,可謂錦上添花。

大家便都笑嘻嘻地看著亞娟。

不理你們了,你們不會都偷聽過的吧?

我們都搖了搖頭。李強還在想他的那個事,他抓著自己的頭發(fā),皺著眉頭。

一時無話。

過了一會,亞娟問潘小良:潘小良你不是一個人住嗎?

我一個人住,怎么了?

那我們去你那里復習吧。

對啊,我怎么沒有想到呢?

仿佛剛才是故意克制著不談,此刻閘門被打開來,大家便爭先恐后地說起了繼續(xù)復讀的事。然而,李強居然還在想他的那個事,他如夢初醒地問我們怎么回事。我們便興奮地告訴他:我們可以去潘小良那里復習。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一班同學正在大聲地背書。于是,我們決定:絕不離開學校,先去潘小良宿舍復習,堅持就是勝利。

響起了第四節(jié)課下課的預備鈴聲,李強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副撲克牌來。他要河馬抽一張,說是只要河馬抽到了10,“菩薩保佑,什么問題都好解決”。河馬拿過牌,展開,插了兩插,隨手抽出一張,反扣在手心里。他捂著牌,沒有馬上攤開。此前很少說話的四眼雞摘下眼鏡在他那件顯大的西裝上擦著,說:開啊,開啊。

仿佛在“挖沙蟹”,河馬瞇上一只眼睛,撈起牌的一角,接著他才有氣無力地翻開了牌:是張草花6。

本來,我想提議中飯一起吃,不過,搞得跟慶祝似的似乎不妥,我就沒有說出口。

10

飯后,下起雨來,我們帶上復習用書,拼了傘,在應屆生的注視下,離開學校,去了潘小良在鄉(xiāng)政府的宿舍。鄉(xiāng)政府就在學校旁邊。

潘小良的叔叔在鄉(xiāng)政府有間宿舍。潘小良的叔叔是鄉(xiāng)里的電工,經(jīng)常下村,偶爾回來睡。這個宿舍等于是潘小良的,從此就是我們的新課堂了。

宿舍里有一張可折疊的小方桌,有四把椅子,兩個人便得坐到床上去。潘小良自覺地上了床。我也坐到床上。一開始,我選擇坐在床上是因為宿舍里陰冷,在床上用被子一裹,腳上暖和。后來,由于李強和河馬也想坐到床上來,我便宣布這是我的固定位置,他人不得搶占。

其余四人坐在小方桌的另外三面。大部分時候,亞娟一個人一面。有一回,李強和四眼雞說好了,故意不讓河馬坐下,河馬便不好意思地和亞娟拼了一面(其實鳥人求之不得)。各就各位之后,大家便把各自的課本或是習題集攤開,仿佛要好好用功一番。表面文章而已,我們每次持續(xù)復習的時間最多不超過一刻鐘,之后便雷打不動地開始胡扯,常常為與學習無關的問題爭論不休,比如說,南極、北極哪個更冷,物理老師方老師到底是不是色盲,同性戀具體是怎么回事,等等。第一天,這倒可以理解,我們都有些興奮。李強坐在房間里僅有的一把搖椅上,不停地左右轉動。河馬指著搖椅說,搖椅上的皮不是真皮,是人造革。潘小良認為是真皮,它是他從鄉(xiāng)政府的會議室里搬來的,僅此一把。河馬說這明顯是人造革,他一摸就有數(shù)了。就是在這樣的扯談中時間過去得飛快,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吃飯時間。一個半天就這么被浪費了。而類似的情形一再發(fā)生。亞娟有時看不下去,我們剛一坐下,亞娟便站起來,警告我們:今天上午一定要認認真真地看書了。但是,依然不出一刻鐘,就有人(往往是潘小良)莫名其妙地“嘻嘻”笑了起來,另一個人便罵他神經(jīng)病,或是問他笑什么笑。于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擴散至其他人,大家便又扯成了一團,亞娟也參與其中。等亞娟發(fā)現(xiàn)場面已然失控,提醒我們注意時,我們其實早就意識到了。亞娟應該也早已意識到,她之所以拖延說出的原因也正是大家流連忘返、樂此不疲的原因:不可否認,這樣的扯談自有其樂趣。一天早上,當我們來到鄉(xiāng)政府時,潘小良還在洗臉,四眼雞(昨晚他和潘小良一起睡)激動地告訴我們,半夜里,鄉(xiāng)政府有個干部喝農藥在宿舍里自殺了,為此,他們一夜沒有睡著。整個上午,我們都在談論這個事。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大家搶著說話,沒有一個人的話不被其他人打斷過,有時還出現(xiàn)兩個人同時說出話來這種現(xiàn)象。我雖然說話不多,他們說的話卻一個字也沒漏掉;當后來談話出現(xiàn)冷場時,我便期盼著有人接上;有時,我還會故意提個問題,引得其他人說話。就這樣,我們或坐或站,坐著的即使在翻書,也是心不在焉地;我們保持著一開始的姿勢直到談話結束。這天,我們錯過了中飯。

等趕到學校,應屆生已經(jīng)在食堂外的水泥板上打起了乒乓。我們的飯盒碼在網(wǎng)角,都已涼透。其中,四眼雞的飯盒空了,也就是說被人偷吃了。每人只得撥出一些給他。不再旁聽后,吃、住我們照樣還是在學校里(正如潘小良、四眼雞剛來時所說,校方對我們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飯后,如果天氣晴好,我們會相約去山上玩。路陸群山環(huán)繞,每次我們都要爬上好幾個山頭。一路上,我們走走停停,捉蟲子,翻石蟹,摘野果。翻越陡坡時,大家組成方陣,手拉著手。進入了密林,我們便悄然前行;來到半山腰開闊地帶,又恢復了吵鬧。其時,望得見群山綿延,樹林起伏,蒼翠中夾雜著淡黃;一邊收割一空的梯田則呈現(xiàn)了褐色,陽光照臨其上,水面閃爍金光;而白云深處的房屋黑乎乎一團,有如鳥窩。這樣看去,無不美好。山頂在望,有人拔足狂奔,登臨其上后,大喊大叫。等全部到達,便站成一排,一起高喊: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聲音傳出去很遠,遠處響起回音。

接著,我們以眼花繚亂的速度下到背面的樹林。我們找了一塊干燥的草地休息。一次,不知是誰提議摔跤玩玩,從此,每次上山,我們都要捉對較量一番。經(jīng)過幾番實戰(zhàn),證明李強的力氣最大(張明亮有時會跟著來,他應該不比李強差,但,迄今為止,他們還沒有較量過),我和四眼雞最是弱小,李強和張明亮都可以饒我們兩只手。亞娟是唯一的觀眾,她高踞于一旁的巖石上,指手畫腳,說說笑笑。一天,我們忽然覺得樹林里好安靜,便停下來,側耳傾聽,直至注意到了亞娟,她托著頭出神地看著別處。那里,在巖石的下面是一條狹窄的溪溝,溪水淙淙,溪底卵石清晰可見。據(jù)說,在暴雨或者大雪消融時節(jié),一旦山洪暴發(fā),溪溝兩旁渾濁的流體一泄而下,頃刻間將大量的泥沙石塊沖出溝外,在寬闊的山腰上橫沖直撞,場面徹底改觀。書上稱作泥石流,對此我們只是耳聞,沒有見過(當然沒有見過,見到那就慘了)。

我們還以為亞娟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東西——就又跑回來繼續(xù)摔跤,但,寂靜使我們不能投入,只得草草收場。

期待已久的決斗在李強和張明亮之間展開。李強高大,張明亮矮壯。他們滿不在乎地對峙著。潘小良說開始,兩人便緊緊地叉在了一起,頭抵著頭,推搡來回。突然,張明亮一個有力的勾腿,使得李強一個趔趄。張明亮意欲順勢將其按倒在地,不過,李強眼疾手快,在快要倒下時,硬是把張明亮拖倒在身邊。誰都無法站起來占據(jù)主動,四手四腳像麻花一樣絞在一起,形成相持局面。河馬在一旁大叫大喊;四眼雞三番五次把眼鏡取下又戴上;潘小良一會兒跑到這邊,一會兒跑到那邊,以便對比賽作出公正的裁決。很快,兩人就亂了規(guī)矩。在亞娟的一聲尖叫中,李強一拳打在了張明亮肩上,張明亮則還以一腳,但被李強抓住了腳,張明亮迅即抽回。兩人就此分開,重新站起,隨即又叉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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