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宿學(xué)校在近郊。從學(xué)校向東走幾百米,就是大片大片的荒野。
春天來時,田野里開滿了各種各樣的野花。那些花最絢麗地開放,再思卻不知道它們叫什么名字。當看到脆綠葉子間的一抹紫色時。再思笑了,要找的就是它。再思從來不知道空曠的田野里會開那樣大朵的花,像紫色的火炬一樣。那樣的紫色是丁心凝喜歡的。
再思使勁地把花連根挖了起來,放進準備好的紙袋里。他要把它送給心凝。想著她看到這花時眼里驚喜的表情,心里甜透了。
那么久了。丁心凝一直是他心里的公主。今天他就要向公主表達他的心意了。想到這些。他的心跳加速了。她會怎么說呢?
丁心凝是徐再思的同桌。當初于老師讓心凝與再思一張桌時,對心凝說:“他總是愛溜號,老師給你的任務(wù)就是看住他!上課時,只要他一溜號,你就給他一拳。盡管使勁,如果他不服,老師給你撐腰。”心凝哧哧地笑了。再思臉紅了。
那會兒再思很自卑,父母忙著做生意,把他扔在這里,一兩個月也露不上一面。還有,再思小時候骨折,手術(shù)沒做好。落下了殘疾,一腿長一腿短。剛來學(xué)校時,很多孩子在他后面學(xué)。
再思不愛說話,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于老師問他:“上課不注意聽,你都想啥呢?”
再思不語,他也說不具體自己到底是在想啥。好在他還算聰明,功課還不至于落得太多。
心凝是個很聽老師話的女孩子。上課時。再思剛剛神游八方時,猛地就挨了一拳。正想發(fā)火,碰上心凝忍笑的一張臉,火便滅了下去。心凝忍笑忍得很辛苦,倒把再思給逗樂了。
下課時。心凝說:“徐再思,下次再走神,我就踢踢你的腳吧!”徐再思不吭聲。心凝脆聲聲地說:“我當是默認嘍!”
再上課時,再思很努力地集中精力??墒亲詈?。還是溜號了。心凝的腳踢了過來。再思臉紅了,心里卻是甜甜的。
丁心凝很漂亮,一雙大眼睛總是忽閃忽閃的。但卻是那種看起來機靈,其實并不算聰明的女孩。她學(xué)習(xí)很努力,成績卻并不大好。尤其是數(shù)學(xué),總是很吃力。有時看到她咬著鉛筆頭,想破腦袋的樣子。再思就會悄悄把作業(yè)本推給她。心凝抬了頭,頑皮地一笑,很自然地接受了幫助。
有一天,班里的一個男同學(xué)進門就喊:“小瘸子,老師有請!”班里同學(xué)的目光一下子盯住了再思。再思的臉倏地紅了。
“王偉宏,你重說剛才的話!”心凝站起來大聲說?;蛟S是個漂亮女孩的壓力吧,王偉宏低了頭。再思拉了拉心凝的衣服, “算了!”
“不行。他憑什么不尊重人?”
其他同學(xué)也附和著,王偉宏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心凝頑皮地沖再思眨眨眼睛。事后對再思說:“你呀。就是太懦弱了,一個大男生,你怕什么?”
再思從來沒感覺到自己像那天那樣有了尊嚴,他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這個敢做敢說的女孩子。他常常會想握握她的手。有時候會故意溜號,讓她踢他一下。紫色的心凝成了再思心里最靚麗的青春色彩,因為有了她,再思飄忽的思緒有了依托。他甚至想:如果永遠在這個學(xué)校讀書。永遠和心凝在一起該有多好啊。可是轉(zhuǎn)眼間就要畢業(yè)了。
蘇軍陽看到再思紙袋里的花時。很驚訝?!霸偎迹隳呐镍S尾花?它的花語是愛情使者,快招,你想送給誰?”
再思也很驚訝,不過是盆野花,它叫鳶尾花?花語是愛情使者?難道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在支持他嗎?他的臉發(fā)燙。少年的心事越發(fā)潮濕起來。
那盆花在再思的寢室里呆了好多天,再思猶豫著,不敢輕易送出去。怕說了,心凝拒絕了,就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蘇軍陽仿佛什么都知道,他對再思說:“再不勇敢點。咱們就要畢業(yè)了?!背诵哪猓婈柺窃偎甲詈玫呐笥?。再思的眼睛有些潮潮的。他使勁地握了握軍陽的手,給自己勇氣一般。
是的,就要畢業(yè)了,再不說或許再沒有說的機會了。
晚自習(xí)結(jié)束,同學(xué)們陸陸續(xù)續(xù)向外走。再思叫住了心凝。“有個禮物要送給你!”說著從桌堂里拿出那盆鳶尾花?;ㄓ行┠枘璧?。
心凝用手撥弄了一下花,“真漂亮。哪兒采的?”
再思看到心凝笑了,心里仿佛石頭落了地。“心凝,這是鳶尾花,我在校園外的田野里特意為你采回來的。我喜歡你……”聲音小得蚊子一般。
但是心凝聽清了。她的臉倏地紅成了一塊布。教室里靜了兩分鐘,再思清晰地聽到丁心凝說:“徐再思。你說你喜歡我。這是在侮辱我!也許是你誤會了,我?guī)椭悖峭耆峭槟?”說完把那花啪地扔在了地上,跑了出去。
再思心里的一些東西隨著紫色的鳶尾花一起碎掉了。他的心疼得不能自己。他彎下腰,把花和土收拾起來,那花的頸拆掉了。再思把它捧回寢室,寶貝一樣養(yǎng)著?;ㄖx了,但葉子依然很綠。
再思以為自己會哭,但他沒有。
第二天,他去找了于老師,以再不溜號為保證,調(diào)換了座位。再思的世界里不再有紫色閃動,仿佛從那一瞬間開始,再思的心里只剩下了讀書這一件事。初中升高中時。再思考了年級第一名。
離開學(xué)校那天。他一個人跑到了那片找到鳶尾花的田野,小小心翼翼地把那棵鳶尾花移回了那片黑土地。再思看著它在風中搖搖晃晃的樣子。淚無聲無患地流了滿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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