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海音
龔軍輝的《尾巴》的開頭頗耐人尋味。
當現(xiàn)任校長邱大用將要上調礦辦主任的消息傳出后,為爭奪校長“寶座”,黑山中學立馬分為冰火不相容的兩派:副校長喻敬業(yè)是背景派,其背后站著邱大用、礦黨委副書記劉民初等;后勤副校長陳運生,其身后有當了7年教務主任的魏恩才等一大批骨干教師,是名副其實的實力派,兩派勢力不相上下。作為“首屆十佳青年”、礦黨委宣傳的紅人,杜秋嶺自然成為兩派重點拉攏示好的對象。杜秋嶺本不想介入復雜的人事糾紛,只想認認真真上好課教好自己的學生。但偏偏事與愿違:只想中立兩邊都不得罪的杜秋嶺最后兩面不是人,處處小心翼翼事事夾著“尾巴”的杜秋嶺最終還是被人揪住了“尾巴”,被發(fā)配到礦里下屬的西風煤礦宣傳部當文秘。在事業(yè)線上,杜秋嶺成了一個失敗者。
在情感線上,杜秋嶺同樣是一個失敗者。相戀幾年并懷有他的骨肉的女友田采荷突然做了人流手術后離他而去,急匆匆地嫁給了一個年近五十的暴發(fā)戶;美麗可人的礦團委書記唐雯本與杜秋嶺心心相印,但唐雯卻偏偏“金閨花柳質,終陷淖泥中”,不得不主動離他而去;高三女學生潘婷與杜秋嶺若有卻無的師生戀,還沒開頭卻就已匆匆剎了尾。在情感上,杜秋嶺只落得個“枉自溫柔和順,空去似桂如蘭”,最終自然只能是“多情公子空牽念”。
故事如果至此結束,杜秋嶺將成為黑白鎮(zhèn)上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而在這個偏僻小鎮(zhèn)終老一生。年輕的“總得做點什么”的杜秋嶺沒有就此消沉。在高天寶“文革”中自殺后留下的神秘日記中,杜秋嶺得知了一個塵封了大半個世紀的驚天秘密:1947年,為了挑起黑白鎮(zhèn)工人與礦主的仇恨,高天寶夫婦故意斷電放水讓42個井下工人淹死,從而發(fā)起了那場聲勢浩大的大暴動。這個“尾巴”成了高天寶一生的痛與傷,最終導致了他們夫婦在“文革”開始時以自殺解脫。杜秋嶺由此頓悟到:原來只以為自己有著一段段并不光彩的犯著錯誤的過去,這些過去就像長在背后的一條尾巴,被藏掖起來,卻讓人提心吊膽,在心底里沉淀成重壓,現(xiàn)在才知道,每個人都是有這種尾巴的,只是那些被崇敬者、居高位者掩藏得更深更隱蔽罷了。人總是在錯誤中成長起來的,人生的過程就是一個尾巴張揚著與緊夾著轉變的過程!人都是有尾巴的,重要的是對待尾巴的態(tài)度,是藏?是割?是故作不知?還是以尾獻媚于人或以尾為傲?
“人都是有尾巴的”,悵然掩卷沉思,突起想起上世紀80年代憑借中篇小說《無主題變奏》轟動中國文壇的徐星,他日前在接受香港《鳳凰周刊》采訪時說的一段話:“有尊嚴地活著就是成功。降低物質需求的追逐,其實你選擇的余地反而會變大,完全有可能過一種興致勃勃欣欣向榮的生活?!?/p>
尊嚴讓生命如此美麗,杜秋嶺最終被自己感動得“熱淚盈眶”。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