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了十幾年童話,很開心。近幾年,又寫了幾本幽默兒童小說,還是很開心。寫作是一件快樂的事。
我為什么要寫作,追溯起來,可能與我的父親有關。因為我有一個特別會講故事的父親,雖然他不認識字,但故事講得有聲有色,大家坐在那里圍著他,耳朵在聽,眼睛都不眨,仿佛也在聽。他講故事的時候多半是在夜晚,夏夜,有星星,有月光,四周有蛐蛐在叫。父親雖然不知道什么是懸念,但每當講到最緊要的地方,他總要停下來點上一支煙,這煙點得可有工夫了,是卷煙,一張紙,裁成長條,把切細的煙絲均勻地撒上,再用舌頭舔濕紙邊,粘上,擰緊,才“嗞拉”擦根火柴點著。往往把性急的孩子急得直叫:大爺大爺,你快講啊!另外一個孩子一定會阻止他,不讓他催促,別把大爺催急了,他會一收馬扎說:欲聽后事如何,且聽明晚分解。那不害得人一晚睡不好,白天飯都吃不香嘛。父親講鬼的故事,講到最后,我竟然嚇得鉆到板凳下面,抱住他的腿不放,但還是想接著往下聽。他講的最多的是神仙故事,主人公個個仙風道骨,能掐會算,無所不能,雖然我生活的圈子那樣狹小,但我的想象力卻飛馳得很遠很遠。故事的魅力真是無窮??!不知道這些故事父親是從哪里得來的,是他自己編的呢,還是民間口頭流傳被他記住了?那些故事,我現(xiàn)在還記得清清楚楚,深深地扎根在心里,一輩子都忘不掉。
還有一點,可能跟我的寫作也有點聯(lián)系,我特別愛聽書?,F(xiàn)在的少年朋友們可能不知道什么是說書人,有點像電視上、廣播里的劉蘭芳、袁闊成,但他們不敲鼓,光說,比劃,說的是評書。他們就是說書人。我聽的書是大鼓書。當然那時候別說他們上不了電視,連電視是啥都還不知道。也是在夜晚,只要聽到哪個村莊有咚咚咚的鼓聲,那魂兒就飛了。說書人坐在村頭,一只紅鼓,一根鼓槌,兩片鋼鐮子,三腳支架,鼓就放置于兩腿中間。說書人右手敲鼓,咚咚咚!左手夾著鋼鐮子,叮當當!咚咚咚,叮當當,時間持續(xù)得那個長,管把你的故事饞蟲都勾出來。直到全村的老少爺們都陸續(xù)搬著椅子、凳子來了,他才喝一口水說: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我也要開始說書了。說書人往往先說一個精短的書帽兒,總會逗得人哈哈大笑,然后才正式說書。至于他手里的一對鋼鐮子,則是說到抒情的地方才用的,那鋼鐮子相當于電影中的配景音樂。說書人嘴快,語言都是口頭語言,生動,簡潔,說到高興處,他領先放聲大笑;說到傷心處,說書人的腔調(diào)變成了悲傷的哭腔,接著是抽泣,不知道他的眼淚淌沒淌出來,反正,他這樣一煽情,他這一聲情并茂,我的眼淚是淌得稀里嘩啦。這就是語言的魅力,這就是故事的魅力。
另外,我特別愛看書,那時候,哪兒有書看哪。誰要是拿一本小人書,都要追趕到好遠去討要。我到過我們鎮(zhèn)上小小的新華書店里,站著翻書看。沒錢買,要來一本書,小心地一頁一頁翻著看,讓賣書的人很不耐煩。你想啊,光看不買,人家沒法做生意呀。那時真想一摸口袋,像我父親講的神仙故事一樣,說聲變,就變成一塊錢來。那時候,一塊錢可以買兩本很厚很好看的書。上學后沒有別的課外書看,曾借高年級的語文書看,見了書,就像磁鐵碰上了鐵釘一般。
那個時候,我并沒有想當一個作家,甚至還不知道作家是怎么回事。不過,這些養(yǎng)分在我的頭腦里起到了潛移默化的作用。到我寫作文的時候,就明顯地體現(xiàn)了出來。雖說我在上初中之前,還沒有讀過一本像樣的文學書籍,但我寫出的文章總是與眾不同,很生動,很簡潔,老師老拿我的作文當范文念。而且,我也學會了在寫作的時候怎樣來吊人家的胃口,也就是懸念,也就是父親講故事中間的卷煙,也就是說書人中間的挽扣。說書人說到關鍵處愛說:欲知后事如何,下回書接著聽。
至于我為什么會為廣大的少年朋友寫作,那是因為,只有在給少年朋友們寫作的時候,我才最快樂。仿佛在寫給自己的少年時代,仿佛又走到你們中間,一起讀書,一起品嘗生活的酸辣苦甜。
肖定麗女,出生于三月,屬蛇。河南息縣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主要作品包括《河馬當保姆》、《鱷魚皮鞋》、《毛爾冬的煩惱》、《河馬的藍寶石戒指》、《失去云彩的城市》、《小螃蟹的半個貝殼》、《奇異的碎藍花口袋》、《小豆子》系列幽默小說等。曾獲第五屆國家圖書獎、冰心兒童文學獎、第六屆國家青少年圖書獎等獎項。創(chuàng)作風格是幽默風趣,輕松好玩。現(xiàn)在的主要工作,是編一本有趣的畫報,給很小的小朋友看。
讀寫心得:閱讀使我喜悅,寫作令我舒暢
喜歡的書:最喜歡安徒生的童話,近期在讀《佐賀的超級阿嬤》、《當世界還小的時候》
最想對你們說:輕松一點,快樂一點!
給你們推薦的書:《講不完的故事》 《小王子》、《麥田里的守望者》、《夏洛的網(wǎng)》、《女巫》、《藍熊船長和他的十三條半命》、《四個半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