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公，停電了?！眲倓倧乃瘔糁行褋淼狞S曉尚朦朦朧朧聽到妻子雅娟在廚房里說道。

黃曉尚按了一下床頭燈的開關，果然沒有亮。“老公，水也停了。”雅娟又在廚房里喊。

按平常的習慣，雅娟要比黃曉尚晚半個小時起床，等黃曉尚將早餐做好后，雅娟才起來?？墒亲蛱焱砩宵S曉尚加班，很晚才回家，所以多睡了半個小時。

聽說停水停電了，黃曉尚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披起衣服，趿拉著鞋來到廚房。問道：“怎么回事？什么時候停的水停的電？”

“不知道，反正我剛才用水用電就都沒了?！?/p>

黃曉尚百思不得其解，因為一般情況下，他住的小區(qū)是不會同時停水停電的。他看看墻上的鐘，離上班時間只有20分鐘了，他拉開窗簾，想讓房子里亮堂一下。

“嗯，外面一片白茫茫，下雪了?！秉S曉尚透過窗戶看著外面興奮地說。

“昨天傍晚還好好的，這么快，一個晚上就下了這么厚，我們將窗戶關得嚴嚴實實，一點也不知道?！毖啪晗袷菍ψ约阂蚕袷菍S曉尚說。

“叮鈴鈴。”這時電話鈴急促地響了起來。黃曉尚趕忙拿起話筒，還來不及講話，就聽到電話里新聯燃氣公司王經理慌慌張張的聲音：“黃主任，不好了，今天清晨，坐落在我儲氣庫內的一根高壓電纜因為不堪冰雪的重負，突然斷掉，斷掉的電纜在庫區(qū)內成了一條火龍?！?/p>

“后來怎么樣？”黃曉尚驚出一身冷汗，焦急地問。

“還好，沒出大事。不過，由于停電，已不能正常供氣。另外，部分氣站的設備設施和戶外調壓設施以及閥門、儀表、供氣管道等因為冰凍和被冰凍折斷的樹枝的砸壓而又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壞?！?/p>

“好，我馬上過來。”黃曉尚馬上撥了司機曾師傅家里的電話，不一會兒，曾師傅就開了小車過來。

上了小車，黃曉尚覺得這一場冰凍不僅對新聯燃氣公司有影響，其他燃氣公司肯定也會受影響。他要到每一家燃氣公司走一走，了解一下冰凍對燃氣供用所帶來的哪些負面影響。

二

屋外，北風呼嘯，雨雪交加，時不時地傳來樹枝被冰塊壓得斷裂和冰塊砸破擋棚的聲音。

屋內，幾根蠟燭發(fā)出暗淡的光芒，煙味、蠟燭味以及酸汗味充斥著整個房內，圍著橢圓形的桌子，林邑市燃氣辦正在召開緊急會議，專門研究冰雪災害對全城燃氣供應的影響和應急措施。參加會議的有燃氣辦的全體工作人員、各燃氣公司的經理，燃氣辦的主管部門——市城管局局長曹雨親自主持會議。

下午，市政府召開了緊急會議，通報了市氣象局對未來幾天天氣的預報，通報說這種冰雪天氣至少還要持續(xù)15天。市政府要求各地各級各部門各單位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做好充分準備，樹立長期抗擊冰雪災害的思想，保證市民的基本生活不受影響。做到不凍死一個人，不餓死一個人。

會上，市長還專門點了市城管局長曹雨的名，要求市城管局全力以赴，在全市已經斷電、斷水、通信不正常的情況下，保證市民供氣，不能讓市民的基本生活受影響。

燭光照著一張張疲憊的臉。

“曉尚，你把目前全城的供氣情況說一說吧。”曹雨將一根煙吸完最后一口，然后將煙頭掐滅在煙灰缸里，再抬起頭對燃氣辦主任黃曉尚說。

黃曉尚站了起來，掃了一眼參加會議的全體人員，說道：“我先匯報一下，說錯的地方請各位領導和各位老板批評指正?！秉S曉尚咽了一下口水，接著匯報道：“目前，我市中心城區(qū)所需燃氣分兩大塊，一大塊是管道燃氣，由于我市中心城區(qū)沒有與國家燃氣管網相連，所需管道天然氣都是用特種罐裝汽車從外地運購過來輸入儲備庫，然后再通過管道輸往用戶，正常情況下這方面的日用氣量為8800立方，其中居民的日用氣量2880立方，商業(yè)日用氣量為5920立方?！?/p>

曹雨問：“當前冰雪天氣用‘氣情況怎么樣？”

黃曉尚答道：“當前冰雪天氣居民日用‘氣量也是3880立方，商業(yè)日用氣量則為零。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為沒有水，沒有電，商業(yè)用戶不能正常經營。這也是為保證居民基本生活用‘氣不受影響，在燃氣供用日益緊張的情況下，我們對商業(yè)用戶所采取的一種限制措施?！?/p>

曹雨又問：“瓶裝液化石油氣的供應情況呢？”

黃曉尚接著又回答道：“我市正常情況下瓶裝液化石油氣日用氣量2000瓶，折合成重量是24噸，其中居民日用氣量1800瓶，折合成重量為21.6噸，正常情況下商業(yè)日用氣量為200瓶，折合成重量為2.4噸。自從進入冰雪天以來，由于停電的原因，一些原使用電磁爐的居民也改用了液化氣。還有一些原使用藕煤的居民，由于停電，藕煤機廠不能制作藕煤，也只好使用瓶裝液化石油氣。這樣，冰雪天的瓶裝液化石油氣的使用較平時大幅度提高，居民日用氣量為3600瓶，重量為43.4噸，增幅接近100%，商業(yè)日用氣量為430瓶，重量為5.2噸，增幅為115%。

曹雨又問：“目前我市燃氣公司的分布狀況？”

黃曉尚答道：“目前我市有7家燃氣公司，其中兩家管道天然氣公司，分別是新聯燃氣公司和華泰燃氣公司。瓶裝液化石油氣為5家，分別是北江燃氣公司、長江燃氣公司、五湖燃氣公司、日輝燃氣公司和勇武燃氣公司?！?/p>

還沒等黃曉尚說完，曹雨便打斷他的話，對大家說道：“同志們聽明白了嗎，這就是目前全城燃氣供應方面的基本情況。”他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又接著說：“今天是元月28日，離春節(jié)還有9天。下面我想請大家聽一聽目前我市中心城區(qū)燃氣儲備狀況以及所面臨的困難和問題。然后再商量一下在冰雪天期間如何保證全市的正常供氣，保證市民的最起碼的做飯燒水等基本生活條件不受影響等問題。曉尚，你繼續(xù)說吧?！?/p>

“那好，我繼續(xù)向大家匯報。到今天下午14時止，全城管道燃氣儲氣量共計4800方，其中新聯燃氣公司1800方，只能維持到29日下午，華泰燃氣公司儲氣4000方，也只能維持到29日下午，瓶裝石油氣共儲氣63噸，其中北江燃氣公司30噸，可維持到30日下午。長江燃氣公司20噸，也可維持30日下午，五湖燃氣公司6噸也可維持到30日下午，另兩家只有5噸，只能維持到29日上午，日輝燃氣公司則只剩2噸，今天下午就已用完?！?/p>

黃曉尚話還沒說完，會議室里便一片嘩然，參會人員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黃曉尚故意不往下說，他要聽聽大家對這個問題的反應，同時，也是想讓大家私下議論一下。在人們和媒體普遍關注電和路的問題的時候，誰也不會想到燃氣供應也存在這么大的困難和問題。如果這個問題解決不好，同樣會給市民生活帶來極大的不便，甚至會影響到社會和穩(wěn)定，他感到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壓力越來越大。這些天來，他忙里忙外，忙了白天忙黑夜，一方面服從局里統(tǒng)一調度，組織大家砸冰掃雪，清障除枝，在短短的幾天內就將自己的任務區(qū)域內打掃得干干凈凈，從而保證了區(qū)域內的市民正常出行。另一方面，就是組織各燃氣公司修復被冰凍損壞的設備設施，幫助燃氣企業(yè)向上級跑設備、跑資金，從而保證了中心城區(qū)前段時間燃氣的正常供應，得到了市政府領導和市民的高度評價。雖然，他的家離局辦公樓坐車只有20分鐘的路程，幾天來，他只回過一次家。前天晚上，爸爸打電話給他，說家里已沒有燃氣，需要買一罐瓶裝液化石油氣。爸爸左等右等見等不來他，只好親自去背液化石油氣罐，結果由于道路結凍摔了一跤，造成了胳膊粉碎性骨折。直到今天早上，他才匆匆忙忙趕到醫(yī)院看了看還在睡眠中的父親。他跪在老父親的病床前，一邊撫摸著老父親那只青筋鼓突的手，一邊掉著淚，心里默默地自責：“爸爸，孩兒不孝，請您多多原諒?！闭谶@時他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是市政府叫他立即處理一起因為供氣、市民之間發(fā)生的一場糾紛。他深情地望了一眼病床上的父親，毅然決然地離開了病房。

他放不下的不僅是受傷的年邁的父親，更是市民燃氣的供應，如果因為冰雪災害，導致了中心城區(qū)市民燃氣的中斷，那就是他的失職失責。那么他不僅無顏見自己的老父親，更無顏面對中心城區(qū)全市的居民。他要想方設法保證市中心城區(qū)燃氣的正常供應。然而要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這一點，黃曉尚心里比誰都清楚。

“目前各燃氣公司在外運氣的情況怎么樣？”曹雨局長的問話打斷了黃曉尚的思路。

黃曉尚拿出一個本子，翻了翻，說道：“根據各燃氣公司上報的結果看，目前在外運氣的情況是，新聯公司有一臺25000方運氣車快進入湖南耒陽；另一臺25000方運氣車已進入甘肅境內，正常情況下，5日后可到達林邑。華泰公司有一臺4000方的運氣車已進入廣東連州境內，經過與連州方面取得聯系，該運氣車正緩慢地向林邑方向運行；另一輛4000方運氣車快進入坳上，屬我市境內，離中心城區(qū)只有30多公里；還有一輛4000方的運氣車已進入株洲；有一輛運氣車由林邑出發(fā)正赴往外地運氣。北江燃氣公司則有6節(jié)火車車廂計200噸液化石油氣已到達安徽阜陽；另一25噸運氣車滯留在株洲王拾萬鄉(xiāng)境內。長江燃氣公司有一輛25噸運氣車也已入耒陽境內。五湖燃氣公司已電函長嶺煉油廠送氣。日輝燃氣公司一輛送氣車也進入衡陽至耒陽路段。具體情況就是這樣。”燃氣辦主任黃曉尚結束了他的發(fā)言。

黃曉尚講完話好一會兒，會議室里又是一陣議論，一部分人樂觀地認為，幸虧我們早做了準備，提前派出了運氣車輛，如果這些車輛按時返回，全城的燃氣供應應該不會存在問題。

“同志們，從剛才曉尚同志介紹的情況看，目前我市中心城區(qū)的燃氣供應雖然由于我們準備充分，措施得力，正常情況下，供氣不會出現大問題，但我們不能過于樂觀，必須要保持清醒的頭腦。依我看，我市中心城區(qū)燃氣供應形勢還非常嚴峻，就是說如果外運燃氣車輛不能按時趕到，那就意味著從明天下午開始，最遲到后天下午，也就是30日下午，各燃氣公司將會陸陸續(xù)續(xù)中斷供氣，這就意味著從那時開始，我市中心城區(qū)居民將會因為中斷供氣陸陸續(xù)續(xù)失去基本生活條件。因此，我們必須千方百計，盡最大的努力，保證我市中心城區(qū)不因冰災而中斷供氣?，F在，請大家出主意想辦法，充分發(fā)表意見?！辈苡暾f完用眼睛掃視了整個會場等待著大家的發(fā)言。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都將目光集中到主任黃曉尚身上。

黃曉尚先是一根接一根地吸煙，這是他多年來養(yǎng)成的一種習慣，大凡遇到什么困難或麻煩事，他就會一根接一根地吸煙，也就是在這吸煙的過程中，那些困擾他的問題就會一個一個地被解決。見大家都將目光對準他，他掐滅煙頭，說道：“那我就先講吧?！苯又銓⒆约涸谛闹嗅j釀已久的方案和措施全部抖了出來，曹雨局長一邊聽一邊滿意地點著頭。

三

散完會，已是深夜一點多鐘，黃曉尚沒有往家去，而是來到市立醫(yī)院住院部6樓骨二科。一是想利用這點時間守護父親一夜。二是聽說醫(yī)院自己發(fā)了電，他的手機兩塊電池都快沒電，他想到醫(yī)院給手機充一充電。黃曉尚輕輕地推開45-47床的房門，見父親躺在床上睡著了。他先將手機充電器插上了電源，接著小心翼翼地端來一條矮凳，放在父親病床前面，然后，將身上的羽絨衣裹了裹，趴在父親的病床上便睡了起來。

不一會兒，黃曉尚便發(fā)出了均勻的鼾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鬧鐘鈴聲將黃曉尚驚醒，他猛抬頭，發(fā)現父親還在熟睡中，便趕緊按住鈴聲，一看時間，才是早上6點鐘。其實這是他昨天晚上就調好的，他要提前到各燃氣公司去走一走。

這時，手機發(fā)出了收到信息的信號，他調出信息一看，是市應急辦發(fā)的，說京珠高速公路、107國道都因冰凍而全線堵車。黃曉尚看完信息，心里急了，雖然這壞消息是在自己預料之中，但沒想到有那么快。

黃曉尚沒驚動父親，便輕手輕腳地走出病房，回過頭來又看一眼父親那張滿是皺紋的臉，眼眶里滾動著淚水。

出了門，黃曉尚知道這時還沒有公共汽車，出租車也很少。他從地上捧起一把雪朝臉上擦了擦，又往手上擦了擦，算是洗了把臉。洗完臉，他又捧起一把雪放進嘴里，讓雪在嘴里慢慢地融化，然后將雪水吐出來，算是刷了牙。由于沒有水，幾天來他都是這樣洗臉刷牙的。

黃曉尚剛想抬步上路，差一點被滑倒，他趕緊扶住旁邊的一個護欄，然后從冰塊壓斷的行道樹枝中撿起一根比較直的樹枝，掰掉一些杈杈丫丫，算是一根拐杖，就上了路。雖然是清晨，上班的時間還沒到，但各燃氣公司都有人值班。他一邊了解運氣車的返回情況，一邊與各燃氣公司經理商量如何加速調運燃氣的辦法。

黃曉尚一路走來，回到局里已是中午時分。這時，他還沒吃早餐，肚子有些餓，胃也疼痛起來。他拿出一盒方便面，習慣地去接純凈水，想找點水泡一下方便面。其實，三天前，辦公室里就沒有開水了，不但沒開水，就連純凈水也因為運輸不暢而斷水了。他咬了一口方便面，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用口水強行吞下，結果差點被嗆倒，嗆得他直流眼淚，饑餓使得他強行吃了幾口。吃完方便面，正準備靠在椅子上休息一會兒，北江燃氣公司的副總經理甘流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進來。

“黃主任，不好了。一些市民將我們的南環(huán)路的瓶裝液化氣供氣站的牌子砸了，搶走了三瓶液化氣，打傷了我們一名工作人員?！备柿鳉獯跤醯卣f。

“什么人這么大膽，光天化日之下砸了你們的供氣站的牌子，什么原因，弄清楚了嗎？”黃曉尚睡意全無，兩眼死死盯住甘流驚奇地問道。

“砸牌的人說我們的瓶裝液化氣漲價太狠，是不顧老百姓死活，趁冰雪災害，哄抬氣價，發(fā)國難財?！?/p>

“你們有這回事嗎？”

“我們哪能做出這種事呢！”

“哦，你說的可是真話？”

“看你說的，騙誰也不敢騙你??！”甘流有些委屈地說。

這時黃曉尚的手機鈴聲也響了。

“喂，我是黃曉尚，請問你是哪里？有什么事嗎？”黃曉尚拿著手機一邊聽電話，一邊一個勁地說道：“好的，好的，我一定馬上了解，并迅速處理?！?/p>

放下手機，黃曉尚對甘流說：“剛才接到曹雨局長的電話，說有人打了市長熱線電話，強烈要求市政府保障供氣，平抑氣價，堅決打擊不法商販趁雪災之際哄抬氣價的不法行為，否則，他們將要到市政府上訪。市政府要求我們盡快處理此事，保證市民的正常供氣?！?/p>

甘流說：“他們那么快？”

“可不，走，我們去看看，邊走邊商量?！秉S曉尚拉起甘流就往外走，走了幾步，黃曉尚站住問甘流道：“哦，砸了你們店的牌子，打傷了你的人，你報110了嗎？”

“報了110?！?/p>

“110出警了嗎？”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撥了110后，就來你這里了。”

四

黃曉尚與甘流一起匆匆忙忙來到南環(huán)路氣站，遠遠地就看見供應站大門口有幾個人扯起一條用藍布做成的橫幅，橫幅上寫著：“平抑氣價，保障供氣?！睅酌哺删蜌庹竟ぷ魅藛T正在做工作。分管建設的市政府江副秘書長也在那里，可場面有些亂，但沒有失控。

黃曉尚見此情景，連忙扒開人群，站在人群前，用手做喇叭狀，大喊道：“各位朋友，我是市燃氣辦主任黃曉尚，有什么問題慢慢講，別著急?！币粋€40多歲的頂著棉絨帽、穿著皮夾克，戴著皮手套的男子在人群中吼道：“別聽他的，他說了不算數，我們找市長去！”

黃曉尚穩(wěn)了穩(wěn)神，用眼睛盯住那個男子說：“請問這位先生，你到底有什么問題，說出來聽聽，如果我能解決，你就不要去找市長，如果我解決不了，我陪你去找市長，總可以吧。”

這時甘流在黃曉尚耳邊悄悄地說：“就是這個人，帶頭砸我們的店牌，搶我們的液化石油氣。據我們的工作人員反映，他今天一連三次到我們供氣站買了三瓶氣，第四次來時，我們的工作人員就不賣給他了，他就借機鬧事?！?/p>

“他為什么一天要買三瓶氣呢？”

“不知道？”

“好，我們先將他們勸回去，然后再慢慢地調查。一定要查他個水落石出?！?/p>

黃曉尚用眼睛掃視了鬧事的人群，然后一字一句地說道：“請各位聽著，現在是大災之時，我們的氣源已十分緊張，為了保證大家都能使用燃氣，市政府高度重視，為大家想了許多辦法，我們要理解政府，體諒政府，不要擾亂正常的社會秩序。你們有困難，我們會想盡一切辦法解決，解決不好，你們可以依法按規(guī)定程序向政府反映。如果有人要借機發(fā)國難財，借機給政府出難題，我們是堅決不答應的，現在我與大家一起就在這里商量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不要到市政府去。如果你們不愿在這里談，那就到我們市燃氣辦去。”

黃曉尚說完，立即打電話調來了一輛大巴，讓上訪的人們乘大巴上燃氣辦去。這時，有些人猶猶豫豫，但最終上了車，有些人卻借人多混亂之機，偷偷地開了溜。那個40多歲帶頭起哄的男子也不知哪里去了。

五

“曹局，發(fā)生在南環(huán)路供氣站鬧事的原因，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黃曉尚一推開曹雨辦公室的門，見曹雨坐在辦公室前寫著什么，也顧不了許多，就直截了當地向曹雨匯報道。

“是嗎，你這么快就了解清楚了，你說說看?！辈苡攴畔率种械墓P，抬起頭看著黃曉尚，說道。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黃曉尚匯報道，“自從冰災降臨之后，107國道與京珠高速公路都堵塞了，加上又斷電，又斷水，一些人估計燃氣供應也肯定會受到影響。有些人于是就打起了主意，在我們還沒限額供應燃氣時，個別人就借機囤積居奇，搶購了一些瓶裝液化氣。后來在我們出臺了限量供應液化氣的政策后，一些趁機發(fā)國難財的人還不死心。他們一方面到處散布謠言，故意制造緊張氣氛，說過兩天整個城市就要中斷供應燃氣了。同時，又四處派人到我們各供應點搶購瓶裝液化氣。另一方面，趁我們管理不嚴，打著臨時供氣的幌子，偷偷地以高出市場30%的價格非法出售瓶裝液化氣。

“不是說有些市民準備到市政府上訪嗎？那又是怎么回事？”曹雨問。

“到供氣站鬧事和準備到市政府上訪的其實都是一伙人，為首的一個名叫黃求，人稱‘混球的無業(yè)游民，他囤積居奇，平價從我們供氣站買了一些瓶裝液化氣，然后偷偷地高價出售。為了滿足需求，他還四處派人排隊購氣。當他的人今天上午第四次到我們南環(huán)路購買瓶裝液化氣時，被我們的工作人員發(fā)現，拒絕賣給他。為此，他煽動一些不明真相的市民，賊喊抓賊，說我們于市民死活而不顧，借機發(fā)國難財，高價出售瓶裝液化氣，趁機砸了我們南環(huán)路供氣站的招牌，踢爛了我們的門窗，撕毀了我們的帳本，在我們工作人員上前勸說的情況下，還出手打了我們工作人員的耳光，然后又糾集一些人，揚言要沖市政府，幸虧我們及時趕到，否則……”

“否則，后果不堪設想，是吧？”曹雨故意問。

“是的！”黃曉尚高興地答道。

“我們的黃大主任，你的確盡了力，及時趕到了現場，但是，你想一想看，我們是不是還有什么把柄被他們抓住。”

“把柄？”

“也就是說，我們的工作真的就沒有什么紕漏？”

“這？”

“這什么，我告訴你，人家反映我們的氣價比平時漲了兩元錢，有這么回事嗎？”

“噢，是這樣的，這是我們一部分送氣工人在送氣時，平時都是騎摩托車送，一次幾瓶，可是冰雪以來，一些住在稍遠些郊區(qū)的居民，因為冰雪降臨，路面很滑，不能騎摩托車送氣，只能靠肩扛送氣，便多收了兩元錢的送氣費。這事被我們發(fā)現后，立即進行了制止，以后再也沒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了。”

“多收的錢退了嗎？”

“沒有，我們考慮到送氣員辛苦，所以，收了就收了，就沒叫他們退了。不過，如果上級叫我們退，我們一定退?！?/p>

“這就對了?！辈苡昃珠L笑著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拍著黃曉尚的肩膀說：“好，曉尚，你做得對，局里對你們燃氣辦前段的工作很滿意。但還需繼續(xù)努力。現在的形勢越來越嚴峻，上級對我們工作的要求也越來越高，你們的任務也越來越重，一點也不能馬虎，一定要抓緊調度，保障供氣……”

黃曉尚見局長交待工作，立即掏出筆記本準備記錄起來，這是他多年來養(yǎng)成的習慣。

“要服務到位?！辈苡杲又终f：“要方便市民，保證每個市民不能因為斷了燃氣而餓肚子。對于那些邊遠戶、特困戶，一定要送氣上門。同時要平抑氣價，堅決打擊那些趁災害、囤積居奇、哄抬氣價的不法行為。”曹雨停了一下，問黃曉尚道：

“嗯，你剛才說的那個叫‘混球的人怎么處理，那個非法設立的供氣點取消了嗎？”

“取消了，工商部門還沒收了他的非法所得，并處以3000元的罰款。”

“那些送氣上門的工人多收的錢，退了嗎？”

“還沒有。”

“要立即退還，一分錢也不能多收，你告訴各供氣站，以后再也不允許類似的事情發(fā)生?！?/p>

“是?！?/p>

六

黃曉尚剛進屋，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聽“咚咚咚?！币魂嚽瞄T聲。

“誰呀？”

“是我，華泰公司的老馮，我有緊急情況匯報?！?/p>

“什么事，這么急？”

“黃主任，我們公司滯留在外的運氣車遇到麻煩，恐怕難以正常到達?！瘪T經理氣喘吁吁地說。

“慢慢說，別著急，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時此刻，黃曉尚憑直覺感到，整個林邑市中心城區(qū)的燃氣供應所面臨的形勢越來越嚴峻，許多意想不到的困難將會不斷出現。他來不及多想別的，要先把情況了解清楚，然后才能采取應對措施，于是便對馮經理說：“你說吧，老馮?！?/p>

“目前，我們公司一共派出四輛4000方的運氣車輛，外運氣車全部遇到麻煩?！瘪T經理掏出礦泉水瓶喝了一口水，接著說道：“一輛4000方的運氣車從廣州南下，進入連州后就堵在連州通往林邑的途中。另一輛4000方的運氣車到達株洲境內后，便再也無法挪動，還有兩輛從新疆出發(fā)后到達河北境內，前兩天，每天還聯系一次，如今24小時過去了，卻毫無音訊，這兩輛車又是新疆方發(fā)出的，不是我們派出的，司機對我們這兒人生地不熟，加之冰天雪地的也不知道怎樣，實在急人?！?/p>

“這樣，馮經理，沒有聯系上的請你們繼續(xù)聯系，一直到聯系上為止，已經聯系上的就叫他們盡快想辦法，能走一步就走一步，我會迅速將情況上報局里和市政府，請求市政府領導想辦法解決我們的困難?！?/p>

“好，那我先走了！”老馮說完便先走了。

正在這時，新聯公司的王惠也火急火燎地闖了進來，人還沒進屋就嚷嚷開了：“這鬼天氣不得了，我們的外運燃氣車全被堵在路上了?！?/p>

“什么，你們的車也被堵了？堵在什么地方？”正在廚房找吃的黃曉尚連忙迎了出來。

雖然是零下5℃，王惠進到屋里，已是一身大汗，他一邊擦汗，一邊說：“我們一輛25000方的運氣車在耒陽離林邑76公里處被堵住了，前進不能，后退不能，還有一輛在武漢境內堵住了?！?/p>

“你們現在還有多少氣？可供多少天？”

“只夠供半天的了，如果12個小時后運氣車輛還不能到達，將意味著9785戶居民中斷燃氣?！?/p>

不一會兒，北江公司、長江公司、五湖公司也紛紛來電，稱其運氣車輛分別被阻在株洲和耒陽。長江公司還有6節(jié)火車車廂計200瓶液化石油氣滯留在安徽阜陽處。五湖公司有5節(jié)裝有200噸液化石油氣的火車車廂滯留在株洲。

該發(fā)生的事已經發(fā)生，不該發(fā)生的事也已經發(fā)生，黃曉尚心里著急，但表面上仍顯得沉著穩(wěn)定，他叫上副主任章進立即前往局里匯報。

聽完匯報，曹雨說：“曉尚，情況萬分緊急，有些事情我也無能為力，我也要請示市政府。這樣吧，我們倆一同去向程市長匯報。”

“程市長不是摔了一跤住院了嗎？我們打攪他行嗎？”黃曉尚有點擔心地說。

“沒關系，自從那天他在抗災一線指揮砸冰除雪不小心滑了一跤，造成胸脊壓縮性骨折以來，雖然人在住院，但心系災情，天天在病床上指揮我們抗災，所以，我們到醫(yī)院病床邊向他匯報去。”

七

黃曉尚跟著局長曹雨一同來到程市長的病房，見病房外的走廊上站著一隊的人，都是等著向程市長請示或匯報工作的，他們倆也只好排在那些人的后面，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終于輪到他們倆。

程市長聽完黃曉尚與曹雨的匯報，心情非常沉重。一開始，他就一邊聽一邊問，到最后，則一聲不吭了，他在思考，他在琢磨，隔了好一會兒，他說道：“決不能讓林邑一戶居民中斷燃氣，我同意你們的意見：一、立即打報告，向省燃氣協會申請1000噸液化石油氣。二、盡快向市應急指揮部請示，請求協調鐵路部門調運液化石油氣。三、請公安消防甚至駐林部隊支援，砸冰掃雪，清除障礙，然后請交警在前面開道，要盡快將滯留在耒陽、連州以及坳上等林邑周邊不遠的運氣車輛找回。”

回到辦里，黃曉尚立即叫來小全、小蘭，按照程市長的指示，叫小蘭以燃氣辦的名義向市政府應急指揮部請示，請求鐵道部想辦法將分別滯留在安徽阜陽、湖北武漢以及株洲的運氣車廂運回林邑，以保證林邑市中心城區(qū)不中斷供氣。同時，向省燃氣協會打報告申報1000噸液化石油氣指標；叫小全以市政府辦的名義通知消防及駐郴部隊到市政府808會議室召開緊急會議。

小全、小蘭領了任務，當即就坐在辦公室里動了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小蘭的草稿還沒起草好，黃曉尚一遍又一遍地催促。這個平時不大發(fā)脾氣的青年人這時也不耐煩了，他拿起筆，親自給市政府應急指揮部起草請示函：

市應急指揮部：

自本月中旬以來，我市一直持續(xù)冰雪天氣，嚴重影響到我市燃氣正常供應。我辦于本月16日及時召開了會議，要求各燃氣企業(yè)積極做好天然氣及液化石油氣的儲備及調運工作。因冰雪天氣將會長時間的持續(xù)，我市燃氣儲備量告急。截止2008年1月30日，我市五湖公司5節(jié)裝有200噸液化石油氣的火車車廂滯留在株州北，槽車號為：G0113756、G0113758、G0113759、G0113762、G0113764；北江燃氣公司6節(jié)裝有200噸液化石油氣的火車車廂滯留在安徽阜陽，以上兩公司400液化石油氣如能早日到達林邑，將有效緩解我市液化石油氣供應緊張局面?，F請求應急指揮部就此事與鐵路部門進行協調。

妥否，請批示。

林邑市燃氣辦

二00八年一月二十九日

黃曉尚將寫好的請示函又親自送到程市長那里，程市長看了立即批給市應急指揮部，叫應急指揮部以市政府的名義給鐵道部發(fā)函。然而由于斷電，請示函發(fā)不出去。黃曉尚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也不知過了多久，才來了電，等把請示函發(fā)出去后，又急急忙忙參加由江副秘書長主持的緊急協調會，此時已是晚上十一點多鐘。

八

“黃主任，你簡單地介紹一下當前中心城區(qū)的供氣情況吧?！苯泵貢L說。

“好吧，我就簡明扼要地介紹一下當前我市中心城區(qū)供氣的基本情況?！苯又?，黃曉尚便將中心城區(qū)供氣的基本情況和當前存在的困難與問題給大家作了介紹。最后，黃曉尚說：“本來，各位領導、各位首長夠忙的了，我們不忍心打攪。但目前的形勢非常危急，各位領導、首長如不支援一下，我們中心城區(qū)的部分居民就會因中斷供氣而斷炊，這決不是危言聳聽，的確是我市面臨的一個現實難題。”黃曉尚言辭懇切，參會的地方領導和部隊首長都紛紛表態(tài)，愿意進行無私的援助。

按照市政府江副秘書長的安排，連夜兵分三路分別向廣東連州，湖南的耒陽以及本市境內的坳上出發(fā)。黃曉尚將燃氣辦的工作人員也一分為四，除了自己和副主任章進，還有小蘭留下外，其他幾個人搭配到三個方向。

“你們幾個要隨時保持與我取得聯系，同時也要服從帶隊的領導和首長的指揮，這一去，困難會特別多，你們一定要緊緊地依靠他們，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也要爭取按時返回林邑，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p>

三個人齊聲回答：“黃主任，放心好了，我們一定會盡力的?！比齻€人同時轉過身朝自己的隊伍跑去。

黃曉尚走下臺階，站在風雨中。這時，北風還在呼呼地刮，雨點夾著雪粒撲面而來，直往人骨子里鉆，黃曉尚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雪水。向朝各自隊伍跑去的幾位同事揮了揮手，一直等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

“鐵道部回函了嗎？”回到屋里，黃曉尚問守在電話機旁邊的小蘭。

“沒有，黃主任?！?/p>

“那你怎么不打電話問市應急辦呀？”

“我都已經打電話問過五次了，問得人家不耐煩了。”

“那就再催發(fā)一封函，我們不能就這樣傻等?！?/p>

“好，我馬上打電話?！毙√m說完，馬上撥通了市應急指揮部的電話：“請問劉科長，鐵道部那邊來函了嗎?什么，還沒有，那就請你們再給發(fā)一次好嗎？謝謝你了?！毙√m還沒講完，又可能是因為斷電的原因，電話又斷了。

小蘭放下電話：“唉，這該死的電話，總是時斷時續(xù)。”

“嗯，小蘭，干脆你就守到市應急指揮部去。一有情況你就告訴我，我在這兒守著電話?！?/p>

“好，我就去。”說完，小蘭就沖進了風雪之中。

小蘭剛剛走出不遠，黃曉尚正想靠在沙發(fā)上打一下盹，“叮鈴鈴。”電話鈴突然又想起來了。

黃曉尚抓起電話，只聽電話那頭劉科長高興地說：“小蘭，小蘭，鐵道部回函了，他們同意想辦法為我們調運液化氣，并已通知相關部門和單位開綠燈，一路放行?！?/p>

黃曉尚聽說鐵道部給我們市政府回函，愿意盡全力支持我們，幫我市調運液化氣，興奮得不知說什么才好，他對著電話連聲大喊道：“太謝謝你們了!太謝謝你們了!”他以為對方就是鐵道部的領導。

黃曉尚后來才知道，鐵道部領導在接到林邑市政府的請求函以后，立即引起了高度重視，部長親自召集會議，專門研究這個問題。

由于冰雪災害，京廣鐵路林邑段的供電線路被壓斷，輸電鐵塔被壓垮，此時的京廣鐵路已經癱瘓三天了。廣州車站也滯留旅客達100萬人。為了打通京廣線，鐵道部作出從全國調內燃機車的緊急決定，恢復部分旅客列車。這個決定作出才5個小時，為了林邑市民不因中斷供氣而斷炊餓肚子，鐵道部領導便作出用內燃機車運送液化石油氣，這需要多么大的勇氣，需要多么無私的精神，這當中需要克服多么大的困難。后來，黃曉尚還聽說，為了這些液化氣能按時到達林邑，鐵道部在三天內下了五道令。

九

“黃主任，我們已經在坳上附近找到油罐車了，實際上這里離城不到三十公里。什么，你說什么，哦，剛才我們問了兩位司機，他們聽說京珠高速公路已經堵了幾天了，便商量著走107國道，誰知107國道也堵車，他們既不能前進，又不能后退。只好開上了一條鄉(xiāng)村公路，他們以為反正離林邑市區(qū)只有那么遠，怎么也會很快進入市區(qū)。誰知鄉(xiāng)村路窄，又滑，走了一段進入一個大山溝，前不巴村，后不巴店，要吃沒吃，要喝沒喝，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他們幾乎陷入絕境。見到我們后，他們像見到救命恩人似的，激動得哭了起來。好，我們馬上啟程……喂、喂、喂”小全放下手機，對著交警老麥焦急地說：“怎么辦，又沒信號，而且又快沒電了?！?/p>

“你們主任怎么講？”

“叫我們趕快啟程，一分鐘也別耽擱?！?/p>

“他說得倒輕松，這能像平時嗎，說走就走，真是的。”交警小薛說。

“少啰嗦！”老麥制止小薛道，然后對小全說：“去，你去看兩個司機吃完了沒，告訴他們，吃完了，馬上上路，我們在前面開道。”

“好，我馬上去?！毙∪捨绰湟艟鸵呀洓_進了風雪之中。

不一會兒，警車在前面開道，油罐車在后面緩慢地行走。老麥、小全、小薛坐在警車上，兩個司機照樣坐在油罐車的駕駛室里。

“能不能快一點兒，這樣慢騰騰地，不知要到什么時候才能進入市區(qū)?！毙∪娷囕v速度太慢，不免又著急起來。

小薛一邊開著車，一邊對小全說：“我們倒沒什么問題，不知他們倆怎么樣？”

“沒關系，我們試著開快點，他們如果能跟得上，我們就一直保持快的速度，如果他們跟不上，我們就還是回到原來那個速度?！崩消溦f。

小薛聽說可以加快速度，便加大油門向前開去，走了不到40分鐘，便把油罐車遠遠地甩到了后面。

“停、停、停，得等他們?！毙∪灰娏擞凸捃嚵⒓磳π⊙暗?。

小薛連忙踩住剎車，小全第一個下了車，往后跑去，老麥緊跟著也下了車，一邊喊“等著我?！币贿呑妨松先?。

此時已是深夜三點鐘。

老麥與小全兩人打著手電一前一后，大約走了十來分鐘，只見油罐車前面一對輪子懸空，停在一座石橋上，如果再向前一米，整個車子就會墜入橋下。

見此情景，小全與老麥的心整個地懸了起來。

“好險哪，這是怎么回事啊?”小全問那兩個蹲在地上抽悶煙的司機。

“這還要問，打滑唄?！崩消湈湍莾蓚€司機答道。

“停在這里也不是個辦法，總得想辦法開回去?！毙∪行┴焸涞貙δ莾蓚€司機說。

“我們不敢開了，路太滑了?！逼渲幸粋€司機腿腳有些發(fā)抖地說。

“我來試試看?！苯痪消準莻€老司機，見此情景，非常鎮(zhèn)靜地說。

小全喊道：“老麥，千萬小心！”

老麥爬進駕駛室，掛上倒檔，想把車倒回來，讓前面兩個輪子全著地后，再打回方向盤朝前開。因為他知道，如果前進一點，那么，自己就會連同整個車子墜入河底，進而引起大爆炸。

然而，任老麥怎么開，油罐車擠對著地的輪子飛速地向后轉動著，卻不能后退半步。原來是因為路面太滑，兩個輪子滑入一個坑里，怎么也退不上去。

小全見狀，立即招呼兩個司機：“走，到附近找一些雜草、樹枝之類的東西墊在后輪底下，看能不能退出來?！?/p>

兩個司機只好聽從小全的命令，與小全分頭到附近去找雜草樹枝。

過了好一會兒，三個人全部空著手回來。“這冰天雪地黑燈瞎火的，到哪兒去找這些東西?！逼渲信忠稽c的司機嘟嘟嚷嚷地說。

“那我們另想辦法，從你的車上找扳手、錘子等鐵器來，我們來鑿碎后輪底下的冰塊?！毙∪珜蓚€司機說。

兩個司機趕緊找來一些鐵器，與小全一起鑿起了冰塊。

費了好大的勁，終于鑿掉了1個平方米左右的冰塊，老麥見狀，又爬上駕駛室，將車子發(fā)動起來向后倒去，可還是倒不動。

正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從車子后面的路上走來一個穿著棉大衣，打著手電筒的人。

那人走到車旁，朝小全他們問道：“怎么了？車子打滑了？開不動了？”然后拿著手電筒，對著輪子底下晃動著，左瞧瞧，右看看。

小全一看是位年近60歲的老大爺，便問道：“老人家，您這么晚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唉，兒媳婦快生小孩了，肚子痛得厲害，叫我到鄉(xiāng)里的衛(wèi)生院拿藥去?！?/p>

“您兒子呢？”老麥問。

“兒子在外面打工，沒回來。”老大爺回答完，然后又問道：“你們這是裝的什么？到什么地方去？”

小全答道：“我們車上裝的是液化石油氣，天亮之前要趕到城里，要不然，明天就會有人因為沒有液化氣做飯而餓肚子?！?/p>

“哦！”很顯然，老大爺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頓了一下，老大爺問道：“你們想了什么辦法？”

小全答道：“我們想找些雜草、樹枝墊到車輪底下，附近都沒有，沒辦法，只好砸冰，可還是不行?！?/p>

老大爺凝思了一會兒，然后猛然脫下身上穿著的大衣鋪到車輪底下，“你們試一下，看能不能倒出來?！?/p>

小全從車輪底搶出棉大衣，披到老大爺身上，說：“大爺，這不行，你會凍著的?！?/p>

“沒關系，我這把老骨頭一時半會兒凍不著。”老大爺一邊說一邊仍把大衣鋪在車輪底下，然后又說：“開車吧！”

老麥見狀，也趕緊脫掉自己的上衣，小全也趕緊脫掉自己的上衣鋪在車輪底下。

一位司機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淚水，迅速爬進駕駛室，將車子發(fā)動起來，再慢慢地向后退。

沒想到這一招還真靈，車子很快退了出來，懸著的那對輪子也著了地，大家懸著的心也隨之放了下來。

正當大家高興的時候，司機準備開著車向前沖時，由于橋面擋風，冰層太厚，橋面太滑，車子卻又前進不得。

小全著急地說：“這可怎么辦？”

“沒關系，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們村離這兒不遠，我去一會兒就回來?！崩洗鬆斦f完，便打著手電拐進旁邊一條小山路上去了。

大約過了20多分鐘，老大爺帶著十幾個人來了，他們手里抱的抱著稻草，拿的拿著鐵鍬、鋤頭。

“這全是我們村里的，他們聽說城里運燃氣的車子被阻了，就都來了?！崩洗鬆敋獯跤醯貙π∪f。然后又朝村民們喊：“大家齊心協力將橋面上的冰雪鏟除?！苯又銕ь^鏟起冰來。一時間，十多個村民揮起鋤頭、鐵鍬就干開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將橋面上的冰雪鏟除得一干二凈。

“可以開車了。”老大爺朝兩個司機喊道。

兩個司機象接到命令似的，立即答道：“哎！”并迅速跳上駕駛室，發(fā)動汽車，終于將車子開過了石橋。

小全和老麥緊握著老大爺的手激動地說：“大爺，真不知怎么感謝你們才好?！?/p>

“說啥呢，鄉(xiāng)下人、城里人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崩洗鬆斦f完，又招呼大家將帶來的稻草用繩子捆綁在車上。

“這里離城里還有十多公里，如果還遇上打滑的地方，你們就用稻草鋪在路上，保證不會打滑，趕緊上路吧，城里人還等著用燃氣呢。”

小全含著眼淚，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老大爺。

十

由于冰凍，電信公司的設備受損，燃氣辦的電話總是斷斷續(xù)續(xù)。

“叮鈴鈴?！背了艘惶斓碾娫挋C突然發(fā)出一陣急促的電話聲。

小蘭拿起話筒：“喂，你好，請問你找誰呀？噢，您等一下。”

“黃主任，市應急辦電話?！?/p>

正在埋頭看報表的黃曉尚接過電話：“我是黃曉尚，你是哪里？應急辦，什么事？好，好，我們馬上調整?！?/p>

黃曉尚放下電話機，對小蘭說：“小蘭，快，快通知五家瓶裝燃氣公司的經理以最快的速度到燃氣辦這里參加緊急會議。

“是，主任?！毙√m立即一家一家撥通了五家瓶裝燃氣公司經理的電話。輪到最后一家北江燃氣公司時，怎么也撥不通。

“主任，北江燃氣公司的電話無法接通?！?/p>

“那你就跑步去通知?！?/p>

“是，主任，那，這里值班……”

“我給你頂著?！?/p>

不一會兒，幾位瓶裝燃氣公司的經理先后來到燃氣辦。

黃曉尚見人差不多到齊了，就招呼大家湊到一起來，說道：“咱們召開一個緊急會議，開會之前，我先問大家一件事。

你們各公司現存多少瓶液化氣？”

“我們還有約1000瓶?！遍L城公司泡總說。

“我們大約也還有1100瓶?！北苯镜膭⒖傉f。

“我五湖公司還有800瓶?！?/p>

“我們日輝公司還有400瓶?！?/p>

“好，這就是說，在外運‘氣車還沒有到達的情況下，我市中心城區(qū)的瓶裝液化氣存量只有3300瓶。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冰雪天氣我市中心城區(qū)居民日用氣量3600瓶，也就是說，如果不計居民現在家中的存量，這3300瓶液化石油氣還不夠全市居民用一天，這還得撇開冰雪天商業(yè)用氣，大家說是嗎？”

“是的?！贝蠹耶惪谕暤卣f。

此時此刻，黃曉尚臉上已經沁出了細細的汗珠。他從長城公司泡總手里要來一根香煙，點燃后，深深地吸了幾口，穩(wěn)了穩(wěn)情緒，然后對大家說道：“剛才接到市應急辦的通知，說離我市中心城區(qū)50公里的山峰鉛鋅礦急需2000瓶液化石油氣，市中心城區(qū)受災最嚴重的馬家小區(qū)一部分受災戶用氣困難，也需40瓶液化石油氣?，F在我宣布，從長城公司調800瓶，從北江公司調800瓶，從五湖公司調400瓶給山峰礦，以解決山峰礦區(qū)的燃眉之急。從日輝公司調40瓶給馬家小區(qū)受災戶?！?/p>

“那市民到我們那兒買‘氣，因為沒有‘氣而找我們鬧事怎么辦？”長城公司泡總還沒等黃曉尚說完就站了起來。

“是呀，我們的‘氣都被政府調走了，市民問我們要，我們不好向市民交待呀！”

一時間，大家你一言我語，議論紛紛。

黃曉尚靜靜地聽著，一句也不吭，此時此刻，他完全能夠理解大家的心情。

大家見黃主任一句話也不說，只是一個勁地抽煙，反倒都靜了下來，眼睛緊盯著黃曉尚那張因連日來缺少睡眠顯得發(fā)紅的眼睛，等待著他的發(fā)話。

黃曉尚見大家都不說了，便扔掉煙頭，誠懇地對大家說道：“我完全理解大家的困境，但是國家有困難，政府有難處，我們也要理解國家、政府，更何況國家和政府也都是為老百姓著想，上級統(tǒng)一調度燃氣，也是考慮到我們能夠想辦法解決自己的困難，我們要為那些更需要燃氣、但目前卻根本得不到燃氣的群眾著想?。　?/p>

“黃主任，我們聽你的?！?/p>

“我們的困難，我們自己想辦法?！?/p>

“服從政府的調度?！?/p>

一時間，幾家公司的經理都紛紛表態(tài)，表示服從調度。

“感謝大家了。不過，為了保證中心城區(qū)的市民不缺燃氣，一方面大家抓緊聯系外運車輛，另一方面各供應站點先要注意保密，不得造成緊張氣氛，各氣站之間要相互支持。”然后對北江的經理劉總說：“劉總，我現在就與你一起到你的經營網點去看看?！?/p>

十一

黃曉尚在北江公司劉經理的陪同下來到下山里的經營點上，只見購氣的人排成一條長隊，緊張而有序地進行著，他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劉經理說：“黃主任，請到倉庫里面看看吧？”

“好?！秉S曉尚邁步就往儲備庫里面走。

進到倉庫里面，倉庫里已經空空蕩蕩，除了靠近門邊上還有幾瓶液化氣，其他地方再也見不到有液化氣瓶了。

“這就是家底了？”黃曉尚回頭問陪同自己的劉經理。

“就這幾瓶氣了。”劉經理回答道。

黃曉尚立即走出倉庫又來到購氣隊伍前面，他估計，倉庫里的那幾瓶液化石油氣可能還不夠現在排隊的人購買。他心里暗暗地想，最好不要再來人購氣了。然而，偏偏就在這時，一個40歲左右的男子推著一輛載有液化氣灶的自行車進來了，他一進來便很自覺地排在隊伍最后面。

黃曉尚悄悄地對劉經理說：“你趕忙叫人寫一個安民告示，就說馬上會有‘液化氣來。同時立即派人到其他經營網點調一些來，要快，否則，這里就可能會出現斷“氣”，進而引起這些市民的恐慌?！眲⒔浝戆凑拯S曉尚的吩咐，立即叫人去辦了。

不一會兒，所剩的幾瓶氣全賣完了，輪到最后的那位男子卻沒有了。

那男子上前小心地問工作人員道：“還有液化氣嗎？”

“暫時沒有，不過等一會兒就會有?！惫ぷ魅藛T答道。

“還要等多長時間？”那男子又問。

這時，黃曉尚趕忙上前和藹地問道：“老兄，請你再等一會兒，最多等一個小時。”

“等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對我媽來講太久了?！?/p>

“怎么回事？”劉經理問。

“唉，我媽得了急病，需要熬湯藥給她喝？可我們家昨天就因為沒有煤、沒有柴而斷了炊?！?/p>

“那你這個做兒子的怎么不早作準備呢？”

“我是打工去了，昨天晚上才回來，我想燒點水給她喝，誰知沒有柴火。這不，今天上午我就用打工的錢買了一個液化氣灶，然后再想到這里買一瓶液化氣回去?！?/p>

“你家住哪兒？”黃曉尚問。

“我家住在北邊一個大山上，離這兒有60多公里路。如果今天天黑前我不趕回去，今天就趕不回去了。這可怎么辦啊？”那男子說著、說著，竟傷心地哭了起來。

“莫哭，莫哭，我們幫你想辦法?！秉S曉尚上前對那男子勸說道。然后又回過頭，指著旁邊的皮卡車對劉經理說：“劉經理，我家里還有一瓶液化氣送給他，請你將這個皮卡車給我用一下，我來開車送他回家。”

劉經理連忙說：“哪能要你送呢，黃主任，還是我來吧。”

“不行，你得留在這兒指揮?！?/p>

黃曉尚說完，又幫著那男子將單車和液化氣灶搬上皮卡車，然后招呼那男子上了車。

由于路滑，黃曉尚不敢開得太快，60公里路花了將近兩個小時。

皮卡車進入大山腳下，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此時，雨點伴著雪花還在不停地下著，山上的樹和籃竹因為結的冰塊太重，紛紛被折斷，時不時地傳來“卡嚓、卡嚓”的聲音。

“我們家在半山腰，汽車開不上去?！蹦凶诱f道。

“那我們就把液化氣背上去。”黃曉尚說道。

那男子還是推著單車，單車上放著液化氣灶。黃曉尚則扛著液化氣瓶，一前一后地往山上爬。

雖然天寒地凍，但因山高路滑，不一會兒，黃曉尚就氣喘吁吁，身上冒出了大汗，而寒風又夾著冰渣與雨點撲打在他的身上、臉上，就像刀割一樣地痛。幾次滑倒，又爬起來。他一步一步地艱難地行進著。

越往山上走，坡度越大，就在離那男子的家100多米的時候，小路的坡度更陡了。坡上結的冰仿佛是一塊鏡子，然后在鏡面上抹了油，又光又滑。黃曉尚試著往上走，卻一步也走不得，他放下液化氣瓶一邊喘氣，一邊與那男子商量上坡的辦法。

那男子將單車支在坡下，然后自己手腳并用爬進了自己的房子，拿出一把鐵鎬，又找到一根粗繩子，將繩子的一頭系在坡上的一株大樹上，將另一端連同鐵鎬拋給坡下的黃曉尚。黃曉尚接過繩子拴住液化氣瓶，然后叫那男子在上面往上扯，自己則用膝蓋跪在地上，用左手托住瓶子往上推，右手則揮起鐵鎬用力往冰地上刨，然后再拽住鐵鎬往上爬。冰雪不僅將褲子磨破了，而且將膝蓋磨破了皮，血滲透了褲子，留在雪地上兩行血印，他咬住牙，一聲也不吭。就這樣，他們上下配合，終于將一瓶液化氣運到了那男子家。

黃曉尚幫那男子將液化氣灶安裝好，接上液化氣瓶，直到打開閥門，冒出火來，才離開。

那男子將黃曉尚送到坡下，一雙手緊緊地握住黃曉尚的手，激動得不知說什么才好，兩行熱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十二

告別那男子，黃曉尚看了看手機，手機上一點信號也沒有，離開城里已經幾個小時，也不知情況怎樣，外運的‘氣車有回來的嗎？還有哪些地方吃緊呢，這些都一概不知。他鉆進皮卡車駕駛室，一踩油門，恨不得立即飛回去。

黃曉尚將皮卡車開進北江燃氣公司下山里氣站的大門。只見門內的停車場里停著一輛運‘氣車，一幫人圍著‘氣車七嘴八舌地在爭論著什么。

黃曉尚扒開人群，問副主任章進道：“你們在爭論什么？”

大家見黃曉尚回來了，便立即高興起來了，這個要向黃曉尚匯報，那個要向黃曉尚請示。

還是副主任章進先說道：“你們都別說了，還是我先說。是這樣的，市長親自打電話給曹雨局長，叫曹雨局長立即調40瓶液化氣給外地來林邑幫助我們林邑人民抗擊冰災的電力工程技術人員與工人。曹局長打電話給你，你不在，他就叫我來辦理這件事。

我聽說北江燃氣公司外調運回了一車瓶裝液化氣，趁他們還沒卸車，就打算將這一車‘氣調給外地駐林搶修電力的工程技術人員和工人，誰知劉經理他們堅決不干，說這一車瓶裝液化氣是給下山里氣站的，并說是經過你同意的，是這么回事嗎？”

黃曉尚想了想，答道：“是的，當時我是這么說的?！?/p>

劉經理一聽，對章進說道：“對吧，章主任，我沒說錯吧?！?/p>

章進望一眼黃曉尚，又望一眼劉經理，嘴里喃喃地說道：“這、這、這……”

“這什么，給，無償地給，你帶隊，馬上出發(fā)?！秉S曉尚斬釘截鐵地說。

劉經理見狀，說道：“黃主任，你可得說話算數啊。這里的居民缺了燃氣，你可得負責?！?/p>

“我負責。”黃曉尚毫不猶豫且有些激動地說：“為了幫助林邑早日恢復供電，人家不遠千里萬里，拋家離鄉(xiāng)，放棄與家人過年團聚的機會，與我們林邑人民一道戰(zhàn)嚴寒抗冰雪，付出了多大的代價。現在，他們的基本生活因為缺少燃氣而不能得到保證，作為一名林邑人，我們的良心過得去嗎？他們這點小小的要求我們都滿足不了，我們能睡得穩(wěn)覺嗎？”

黃曉尚說到這里，盡量克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他壓了壓嗓音，又說道：“不錯，我們林邑受害最嚴重，正需要燃氣。上午，我的確表過態(tài)，外來的瓶裝液化氣先滿足北江燃氣公司的下山里氣站。但是，現在的情況有了變化，先滿足外地來的工程技術人員和工人，這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我相信，我們每一個林邑人都會理解的，當然，我相信我們的劉經理也會理解。”

“當然理解，當然理解，只是……”劉經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好了，章主任，別猶豫了，馬上出發(fā)，一刻也不能耽擱，這兒的事情我來處理?！?/p>

“是?！闭逻M跳上駕駛室，指揮汽車向外地來林搶修電力的工程技術人員和工人的宿營地開去。

十三

黃曉尚回到家里已是深夜1點多鐘。他習慣性地打開電燈開關，才想起已經斷電幾天了。他點亮一根蠟燭，此刻他明知道已經斷水幾天，但他還是擰開自來水籠頭，在確信沒有水以后，又找到不知何時喝剩下的半瓶礦泉水，先喝了兩口，那水冰涼冰涼的，然后又將剩下的打濕一下毛巾，擦了一把臉。那冰涼冰涼的礦泉水喝到肚子里以后，直翻他的腸子，他的胃又痛了起來。他到處翻翻，想找點什么吃的，暖和一下胃，可什么也沒有。他知道，這幾天自己忙，沒有時間照顧和陪伴有傷的爸爸，是老婆和女兒天天去醫(yī)院陪伴和照顧著爸爸。一些不用煮就可以充饑的東西可能已被女兒帶到了醫(yī)院。

黃曉尚忍住疼痛，脫掉外衣上了床，迷迷糊糊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電話鈴聲將他驚醒，他的手機沒電了，充電又沒有地方，家里的座機時斷時續(xù)。

黃曉尚一看表是晚上四點鐘，他知道這么晚了，沒有萬分緊急的事是不會打到家里來的。他迅速地拿起話筒，話筒里傳來應急指揮部辦公室張主任的聲音：“黃曉尚主任，接國家公安部緊急通知，在離我市20公里處的京珠高速公路上，有兩輛從新疆廣江開來的天然氣運輸車，其中一輛發(fā)生泄漏，另一輛也由于壓力過高出現險情。情況非常危急，市政府領導命令你火速組織專家和技術人員帶上專業(yè)器材立即趕赴現場，解決天然氣泄漏和壓力過高問題，保證人民群眾的生命和財產安全。同時，我們還會派出公安與消防武警與你們配合。聽明白了沒有?！?/p>

“聽明白了，請市政府領導和全市人民放心，保證完成任務?！?/p>

黃曉尚放下話筒，精神立刻緊張起來，他迅速穿好衣服下了床，由于燃氣專業(yè)技術人員都分布在各個公司，必須將各公司的專業(yè)技術人員集中起來，一同趕赴現場。為此，他必須先找到自己的司機老曾，可老曾離自己住的地方還有一段路程。他摸索著點燃那半根蠟燭，從口袋里掏出電話本，準備對著本子一個一個公司打電話，然而當他拿起電話機話筒時，話筒里一點聲音也沒有。電話又斷線了，而手機也則早已沒電了，怎么辦？時間就是生命，險情讓他一刻也不能猶豫和等待。他知道，在這寒冷的深夜時分，的士司機都已經睡覺去了，“打的”已不可能，只能靠步行找到自己的司機老曾，然后才能將人員集中起來。為防滑倒，他找來兩條舊毛巾，一邊腳上綁上一條，又找了一根竹棍子作為拐杖。一切準備停當，便匆匆地上了路。

曾師傅睡夢中聽到黃主任叫門，知道有急事，便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邊穿衣服邊開了門。出了門兩人飛也似的往辦里的車庫奔。

黃曉尚覺得，光自己一個人的力量還不夠。為了節(jié)約時間，得調動全辦人的積極性。叫曾師傅將車先開到副主任章進那里，再到小全那里，然后又到小蘭那里，并將他們一個一個地送到各燃氣公司的老板那里，再由各位老板分別陪著他們幾個人去一個一個地把專業(yè)技術人員叫醒。

林邑市中心城區(qū)雖然不是很大，但由于人員分散，加之一些人由于缺水缺電，住進了賓館。所以要將這些專業(yè)技術人員集中到一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加上斷電，通訊中斷，其難度就更大了。等到他們將所有的專業(yè)技術人員集中在一起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黃曉尚先是簡單地通報了險情，接著便傳達了市政府的指令，最后，他強調：“同志們，今天的任務非常特別，這是黨、是人民考驗我們的關鍵時刻到了，我們一定要克服一切困難，不惜一切代價，排除險情，保證全市中心城區(qū)和滯留在京珠高速公路上的人員、車輛的絕對安全，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贝蠹引R聲回答。

“好，出發(fā)。”

黃曉尚就像戰(zhàn)斗前的指揮員那樣，沉著穩(wěn)定而又充滿信心。

三輛越野車急速地向林邑通往京珠高速公路的路口駛去。

十四

“停下！停下！”

就在離高速公路路口兩公里的地方，強烈的車燈照射下，兩個交通警察站在路中間打著手勢，叫黃曉尚的車隊停下。

黃曉尚叫曾師傅將車慢慢地靠近那兩個警察，然后自己跳下車來，上前問道：“怎么回事，為什么不讓通行？”

其中一個警察對黃曉尚說：“對不起，前面橫過公路的兩座高壓電塔由于冰凍發(fā)生危險，即將倒塌，一切車輛禁止通行?！?/p>

“我們有急事怎么辦？”黃曉尚有些著急地說。

“繞道行走，你瞧，那牌子寫著的嘛！”另一個交警答道。

黃曉尚走近一看，果真見到路中央的一個牌子上寫著兩行字：前面危險！請繞道行走！

“如果繞道，得需要多長時間才能上京珠高速公路？”黃曉尚問道。

“需要40多分鐘?！币粋€交警答道。

“那不行，我們現在一分鐘也不能耽擱。”黃曉尚便簡要地將燃氣泄漏一事告訴了兩位交警，最后說：“我現在請你們幫忙，讓開道?！?/p>

“同志，我們理解你們，可我們要對你們的生命負責啊！我不能讓你們冒著生命危險過去?！绷硪唤痪f。

“同志，我知道，你要對我們的生命負責，我們謝謝你們。可我們要對整個城市幾十萬人的生命負責。如果我們不及時趕到現場處理，萬一那兩輛天然氣運輸車爆炸，全城幾十萬人的生命就會受到危險啊。所以為了幾十萬人的生命財產安全，我們也顧不了那么多了。”黃曉尚堅定地說。

“那好吧，請你們快速通過，祝你們一路順利，馬到成功！”

黃曉尚緊緊地握了一下兩位交警的手，然后迅速地跳上車，叫曾師傅加大馬力沖過去。

在黃曉尚的指揮下，三輛越野車象離弦的箭，迅速地朝危險區(qū)域沖過去。

當他們剛剛沖出警界線，就聽到后面先是“轟隆隆”兩聲巨響，接著便是幾道強烈的藍光劃破天空，照耀大地。黃曉尚推開車窗往后一看，果然，跨越公路兩端的兩座高壓電塔突然倒下，斷了的高壓電線象幾條火龍在大地上翻滾。

“真險?。　痹鴰煾刁@出了一身冷汗。

十五

黃曉尚一行三輛越野車一上京珠高速公路，就見高速公路上的車輛一輛接著一輛排著長隊，前不見頭后不見尾，像似一條凍僵了的長龍?zhí)膳P在京珠高速公路上。

正當黃曉尚他們駕著車要在大車中穿行前進的時候，前面一輛高速公路巡邏的警車開了上來，黃曉尚只好叫曾師傅剎住車。

“你們是干什么的，準備上哪兒去？”警車上跳下來一個巡警問。

“我們是奉政府指令前去搶險的。”黃曉尚答道，接著又把天然氣運輸車泄漏一事簡要地說了一下。

“現在高速公路封路，沒有特別通行證是不許通行的。你們有特別通行證嗎？”那巡警又問。

“沒有來得及，這怎么辦？”黃曉尚以為巡警非得要他出示特別通行證。

“那就這樣吧，我們給你們開路，請你們跟著我們警車走?！?/p>

黃曉尚喜出望外，一個勁地對那巡警說：“謝謝！謝謝！”

“不用謝！我們也是剛接到通知，叫我們協助你們處理好天然氣運輸車泄漏事故?！蹦茄簿f罷便跳上車，將警車掉了個頭。

那警車一路上鳴著警笛在前面開道，黃曉尚他們三輛車緊隨之在大車的縫隙中穿行。

大約走了十幾公里的時候，黃曉尚漸漸地聞到了一股濃濃的液化氣味。

“聶工，你睡覺了嗎？你聞到了液化氣味了嗎？”黃曉尚問坐在小車后排的聶工程師。

聶工微微睜開眼，慢條斯理地對黃曉尚說道：“我沒睡呢，此時此刻，你就是叫我睡我也睡不著呢。至于這股氣味我早就聞到了，只是沒跟你們說。”

“你是不是想家了？是不是想你那老伴呢?還是想你那兒媳婦呢？”黃曉尚又逗趣地問。

“誰不想家呢，要不是這場該死的冰雪，我與聶工早就回老家了?！弊诼櫣づ赃叺闹芗夹g員答道。

“據說你原本在春節(jié)之前結婚，此時此刻你回不去，是不是婚期又要往后推呀！”黃曉尚又問小周道。

“那又有什么辦法呢？”小周無可奈何地答道。

“想你未來的新娘嗎？”章進笑著問小周道。

“說不想是假，特別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特別想?！毙≈芤痪湓捯密嚿系娜硕即笮ζ饋怼?/p>

“聶工，小周想未來的新娘，你到底想誰呀？”黃曉尚又把話題引到聶工身上。

聶工是位50多歲的人了，昨天剛過50歲生日。早幾天前，老伴打電話給他，約好了叫他回老家給他慶祝五十大壽。兒子出國去了，剛生產不久的兒媳婦抱著小孫子也從外地特意趕到老家為他祝壽。他多想回家與親人團聚啊!多想看看他那還從未見過面的小孫子啊！

見黃曉尚再一次問他，便直率地說：“黃主任，我呀，既想老伴，更想我的小孫子?！?/p>

“想小孫子是假，想見兒媳婦才是真吧？”黃曉尚話音剛落。滿車的人又是一陣大笑。

就在這時，車子卻來了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

“怎么回事，怎么停車了?！秉S曉尚打住笑，立即問道。

這時，那巡警敲了敲黃曉尚的車窗玻璃，黃曉尚將車窗玻璃搖了下來。

“前面的車子堵得太嚴實了，我們的車子再也無法前行?！蹦茄簿f。

“那我們就跑步前進?！秉S曉尚果斷地作出決定，并立即跳下車，后面兩輛車上的人們不知前面出了什么事，也紛紛跳下了車，上前打聽。

黃曉尚借機對大家說：“同志們，前面道路堵得太實，小車已無法前行，現在我們拿起搶險工具和設施，跑步前進?！?/p>

其他人毫不猶豫地從車上抄起有關工具和其它設施，跟隨黃曉尚跑了起來。

黃曉尚率領大家一路跑，一路追尋著氣味，打著手電筒尋找那兩輛天然氣運輸車。

十六

“找到了，找到了，就是這兩輛。”章進眼尖，看見有兩輛一前一后寫著易燃易爆的大型油罐車擠在大貨車、大客車中間。

黃曉尚拿起手電筒照了照兩輛車的車門，見兩輛車車門上印有“新疆”字樣。他心里想道：恐怕這就是我們一直失去聯系的外調運氣的兩輛車吧。他來不及多想，也顧不得多問，覺得找司機要緊。他拿起手電照了照駕駛室，駕駛室空無一人。正在這時，兩個操著新疆口音的男子走上前來，問道：

“你們找誰？”

“我們找從新疆過來的運天然氣的師傅?！?/p>

“我們倆就是?！?/p>

“還有人嗎？”

“還有兩個在后面。”

“你們兩輛車都有危險？”

“是的，我們兩輛車都有危險，我這輛車氣壓太高，如果再不泄氣減壓，就可能會引起爆炸。他們那輛車……”其中一個司機指著后面那輛車說：“是天然氣泄漏。我們一路上都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知道是天然氣泄漏，但就是找不到泄漏的地方。即使找到泄漏的地方，我們也不會處置，所以我們在途徑恒陽市時只好報告給了恒陽市政府?！?/p>

“你們知道嗎？這事已經驚動了國家公安部，國家公安部給我市下了命令，必須盡快處理你們這兩輛‘氣車的事故，保證人民生命財產安全。我們接到市政府通知后，就立即趕來了?！秉S曉尚說。

接著黃曉尚又簡單地詢問了一些其他情況，然后迅速將自己的隊伍集合起來，進行了具體的分工：“我與章副主任帶一個組和巡警同志一道分頭疏散天然氣運輸車前后100米以內所有的人員。聶工、小周幾個人查找處置泄漏點，幫助司機減壓。動作要快，馬上行動。”

黃曉尚發(fā)現，在兩輛天然氣運輸車的前后，一輛挨著一輛擠了許多車，有大貨車，也有大客車，特別是緊挨著那輛泄漏的天然氣運輸車的長途大客車上，載著滿滿的一車人，車上的人們還在睡夢中，他們根本不知道死亡就在自己的身邊。而那些貨車上的司機，有的睡覺，有的在抽煙聊天，煙火在這隆冬的深夜里就象鬼火般地一亮一滅。不知是冷的原因，還是由于緊張的原因，黃曉尚打了一個寒顫，頭皮都發(fā)麻了。這個搞燃氣工作多年，又多次搶險過燃氣泄漏的漢子似乎聞到了死亡的氣息，他打開手電往遠處照了一照，小全問道：

“黃主任，你找什么？”

“……消防車來了嗎？”

“沒有。”

“你得趕緊聯系一下。”接著他立即將自己的工作人員分成前后兩組，分頭疏散人員到上風也就是天然運輸車北面500米以外。

“各位師傅，醒一醒，趕忙到天然氣車的北面我們指定的地方休息，請不要抽煙，不要撥打火機，更不要發(fā)動汽車，已經發(fā)動了的車子，一律熄火?！秉S曉尚等人到一輛車一輛車跟前重復說著這些話，勸說和指揮著大小車上的人員往北走。

“干什么，深更半夜的。”一個青年司機從睡夢中醒來后罵罵咧咧地說道。

“天然氣運輸車泄漏，非常危險?！秉S曉尚說道。

“日他娘，我們在這兒呆了那么久了，也沒聽說，故弄玄虛?！?/p>

長期的饑餓寒冷和等待，司乘人員一個個心急如焚、焦躁不安。他們當中個別人甚至對政府派來的人說的話懷有很大的不信任感和抵觸情緒。

黃曉尚耐心地解釋著、勸說著。

“黃主任，客車上的人都不愿下車?！毙∪诤诎抵谐S曉尚喊道。

“好，我馬上過來?！秉S曉尚聽到小全的喊聲，立即趕到緊靠油罐車旁邊的那輛大客車上。

果然，車上的旅客一個個東倒西歪，睡大覺的仍然睡大家，發(fā)牢騷的仍在發(fā)牢騷，誰也不想動一動。

黃曉尚心想：這些人怎么了，面對死亡的危險卻滿不在乎，是不是還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他盡力克制住自己，對大家說： “旅客朋友們，請你們協助我們一下，都下車往北走，到離這兒500米以外的地方呆一會兒。我知道，下車以后很冷，但這也是沒辦法，我們必須對你們的人身安全負責。如果你們不下車，萬一因為天然氣泄漏引起爆炸，肯定會危及到你們每一位旅客的生命安全。請你們到上風安全的地方避一避，等我們處理好了以后，再請你們返回車上，時間不要太久，就一會兒。”其實，黃曉尚也不知道處置這次泄漏事件要多久，沒有辦法，他只有這樣說了。

“真是的，三更半夜，把我們叫醒?！比匀挥腥瞬焕斫狻?/p>

“嗨，人家為的是什么，還不是為我們好，相互理解一下，我們還是下車吧?！币灿腥吮硎纠斫猓㈤_始往外走。

只要有人帶了頭，其他人盡管嘴里仍在說著一些不干不凈的話，卻還是跟著行動起來。你撐著我，我扶著你，一個跟著一個下了車，迅速地往北撤去。

當所有的司乘人員全部撤到警戒線以外后，黃曉尚又問：“消防車到了嗎？”

“到了，但進不來，車子太擁擠?！闭逻M回答。

“離這兒有多遠？”黃曉尚又問。

“大概還有200米左右?！闭逻M又答道。

“這就是說，全靠我們自己了?！?/p>

“是的?！?/p>

此時此刻，黃曉尚也顧不了許多了。他將停在前面的運氣車叫1號車，停在后面的運氣車叫2號車。他命令所屬的專業(yè)技術人員各就各位，先為1號車開閥減壓。

他的話音還沒落地，突然，一道亮光在離警戒線以內20米的地方閃了一下，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旁邊的一個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下去，用身體將那火光壓在身下。

“怎么回事？”黃曉尚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厲聲喝道。

“我、我的戒指掉了，我想用打火機照一下地上，找到戒指。”黑暗中一個女子答道。

“你不要命了，如果剛才已經開閥減壓，氣體彌漫在空中，你這一點火光就會立即點燃空氣中的氣體，接著便是一場大火，然后就是大爆炸，幸虧還沒來得及開閥，氣體還沒大量釋放，也幸虧你旁邊那人撲滅了你手中的火機，否則，后果不堪設想！”黃曉尚罵道。由于天黑看不清人的臉，黃曉尚朝著黑暗中那位用身子將火光撲滅的人問道：“請問，你是誰？”

“是我，黃主任！”小全在黑暗中答道。

“好，不錯，你趕快將這位旅客朋友送出警戒線以外，一刻也不要耽擱?！?/p>

“是！”

接著，黃曉尚又重新發(fā)出“各就各位，開閥減壓”的命令。

大家屏住呼吸，等待1號車的減壓。經過技術人員與司機的共同配合，汽車順利泄掉了部分氣體后，壓力回到了正常狀態(tài)。不一會兒，1號車開閥減壓工作順利完成。

大客車上的乘客以為危險已經過去，呼啦啦一下子就要往自己車上奔。

“站住，誰也不許動。退回原地方去?！秉S曉尚又厲聲喝道。兩位交警也立即幫助維持秩序。

大客車上的乘客不知所措，慌忙退回原處。黃曉尚耐心地說道：“旅客朋友們，還請你們在風雪中再耐心地等一下，還有一輛車的事故還沒有處理完，我們的專業(yè)技術人員正忙得不可開交，我在這里謝謝你們的支持和配合了?！?/p>

黃曉尚說完，又立即返回2號車旁。

“怎么樣，找到泄漏口了嗎？”黃曉尚問。

“正在找，我們已經找過五遍了。”聶工答道。

“要仔細，一點也不要馬虎，一處也不能放過?！秉S曉尚囑咐道。

“你放心，黃主任，我們決不會放過蛛絲馬跡?！?/p>

大約過了五分鐘，小周驚喜地喊道：“聶工，是這里?！?/p>

聶工聽到喊聲，趕忙跑了過去，小周回過頭指著油罐車底下閥門接口處，說道：“聶工，你看是不是這里，你聽，‘咝咝咝冒氣的聲音?！?/p>

聶工用耳朵一聽，用鼻子一聞，臉上露出了笑容：“不錯，就是這里。”

這時黃曉尚也趕了過來，見了泄漏的地方以后，又對聶工問道：“再檢查一下，還有沒有發(fā)現其它地方泄漏？”

聶工將已經發(fā)現的泄漏處用粉筆標上，然后又圍繞整個油罐車檢查了一遍，再沒有發(fā)現其它地方泄漏。就對黃曉尚說：“黃主任，再沒有發(fā)現其他地方泄漏?！?/p>

“那好，請你迅速組織力量，按照有關操作程序，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

“是！”

聶工答應著，便立即對專業(yè)技術人員進行分工合作，重新更換密封件，緊固閥門。不一會兒就將泄漏的地方維修好。

黃曉尚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確定萬無一失了，才深深地出了口氣，擦了擦沁在額頭上的汗珠，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人們聽說險情排除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大客車上的旅客和其他司乘人員都回到了各自的車上。

十七

“黃主任，你們辛苦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們就先走了！”兩位巡警見險情排除，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便主動告辭。

黃曉尚一聽，心里想巡警還不能走，還需要他們用警車開道，將兩輛運“氣”車護送進城。城里急等著用“氣”呢。如果沒有巡警護送，沿途上這些大貨車司機、大客車上的司乘人員誰會聽我們的。黃曉尚想到這，便對兩個巡警說：“俗話說‘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還得辛苦你們一下，幫我們護送這兩個車進城，我們城里的居民急需要這兩車氣啊?！?/p>

兩位巡警見黃曉尚這么一說，互相之間對望了一下，然后慷慨地說：“行?！?/p>

警車在前，兩輛天然氣運輸車居中，黃曉尚他們三輛越野車隨后，一路前行。然而，路上滯留的車子太多，要騰出一條路來讓運氣車通過，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師傅，麻煩你挪一下，讓出一條路來，讓液化氣車進城，城里等著用燃氣呢！”一位巡警對著一輛斜臥在路上大貨車的司機說道。

“你們關心城里人的死活，我們在這兒呆了幾天幾夜了？你們也來關心關心我們，將我們護送回家，不然的話，我不想動，你們過得了就過，過不了我也沒辦法?！蹦俏回涇囁緳C蠻橫地說道。

“話不能這樣說，你一個人與這座城市的居民相比，城市里的居民畢竟是絕大多數，你只是少數。請你挪動一下，也是你辦得到的，你幫幫忙，挪一下，讓這兩輛運氣車過去，也算是你為這個城市抗冰救災出了一份力。再者，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在這里呆了幾天，幾天來，這個城市的人民也為你作出過貢獻啊，為你送水送干糧，送棉被，要不然，你不餓死，也得凍死。你說是嗎？”黃曉尚知道原因后也從后面跑到了前面，幫著巡警對那貨車司機勸道。

那司機嘴里雖嘮嘮叨叨還在說些什么，但已經將車子發(fā)動起來，慢慢地往旁邊挪動著。

經過近兩個小時的行動，兩輛運氣車終于進了林邑城。

“黃主任，有了這兩車天然氣，我們中心城區(qū)的管道燃氣可以保證20天沒有問題了。”章進興高采烈地對黃曉尚說，在場的其他人也非常高興。

“好，章主任，你帶兩輛運氣車進華泰燃氣公司儲氣庫，先辦理交付手續(xù)再卸氣，并且將兩位司機吃住安排好。我隨后就到?！?/p>

“哦?！秉S曉尚像另外又想起了什么，回過頭又對章進說：“現在沒電還不能卸氣，你趕緊到外面找一臺發(fā)電機，另外還搞點柴油，自己發(fā)電卸氣?！闭f完就叫司機老曾開車直奔醫(yī)院，不知道他父親的傷情怎么樣了。

“黃主任，您的電話?！秉S曉尚的小車還剛進醫(yī)院大門，司機老曾就將自己的手機遞給黃曉尚。打電話的人因為黃曉尚的手機沒電停了機，而將電話打到他司機的手機上。

“喂，是我，??！怎么回事，好、好，我馬上返回?！秉S曉尚關上手機交給老曾，并吩咐老曾：“快，快返回華泰燃氣公司儲氣庫。”司機老曾聽了黃曉尚的吩咐，立即一掄方向盤，向來路駛去。

等到黃曉尚趕到華泰燃氣公司儲氣庫，那里已經爭得不可開交。

“請問，既然你們這兩輛車不是給我們林邑送的氣，為什么不早跟我們說?！闭逻M壓住火氣問道。

一個新疆司機操著一口生硬的普通話說道：“你們也沒告訴我們你們是林邑市的人，我們還以為你們是乳園市的人。同時，你們也沒問我們是給哪個城市送氣的。我們也不好相告，我們還以為你們已經知道我們是給哪個城市送氣的?！?/p>

“別跟他們啰嗦了，我們正需要氣，送到嘴邊的肉，不吃白不吃。”小全憤憤地且有些洋洋得意地說。

“那可不行，那我們怎么回去向老板交待，又怎么向乳園市交待呀?！?/p>

“算了，是人家的東西，還是給人家，說不定人家乳園比我們更需要呢。”也有人一旁悄悄地說。

“是的，乳園市已經催促我們公司好幾次了，問給他們送的氣怎么還沒到?！绷硪粋€新疆司機接著說。

黃曉尚弄清了事情發(fā)生的原因后，非常冷靜，大家見他不說話，又都目光對著他，等著他表態(tài)說話。

“這樣吧，我立即請示局領導?！秉S曉尚說。

黃曉尚走到一邊撥通了曹雨局長的電話：“曹局長，剛才從京珠高速公路下來的兩輛運氣車，并不是給我市送氣的，而是給乳園市送氣的，什么，聽不清楚，喂、喂?！彪娫捓飩鱽怼班健⑧?、嘟”的忙音，黃曉尚放下手機又重新打開再撥過去，還是不通。

“章主任，我當面去向曹局長匯報，請你在這里照應一下?！秉S曉尚說完，就乘車向城管局而去。

黃曉尚一踏進曹雨的辦公室，曹雨就故意拉著臉對黃曉尚說道：“干什么吃的，盲目地將人家的運氣車弄到自己的地盤上來?！?/p>

“唉，都怪我工作太粗心?！?/p>

“算了，別作檢討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辦？

“我打算將這兩輛車盡快地放回乳園市。”

“我們市不是也正缺天然氣嗎？”

“我們是缺，但我們不能攔截人家的來彌補自己的不足，那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p>

“我現在問你，我們現在缺氣怎么辦？”

“從目前的情況看，我們是有困難，但外運氣車已陸續(xù)返回，估計緊過一天、半天，明天就會好轉，這兩天我們可以合理調劑一下，今天一天應該沒有關系。

“好，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其實，你們那邊的事我早已知道，我已請示了程市長。程市長指示我們，一定要把這兩輛運氣車放回去，不但要放回去，還要護送過去，一刻也不可耽誤?！?/p>

“是，曹局長?！?/p>

“不過，這次護送燃氣的工作任務非常艱巨，為了保證其順利進行，早日到達乳園市，市領導給你們派了一輛警車，一輛消防車，同時還指示駐林某部隨時聽從指揮，為車隊清障除冰，所以你得處處謹慎小心，多請示匯報，隨時保持聯系。”

“是，曹局長?！?/p>

十八

送“氣”的車隊出發(fā)了。

黃曉尚坐在開道的交警車上，時時刻刻注視著前方的道路和后面車隊的跟進情況。

林邑市距乳園市不到一百公里，路程雖不是很長，但山高路窄，彎多坡多，橋多隧道多，而最難走的又算是老鷹山，這里是京珠高速公路最難走的一段路。不要說下雪結冰，就是平時，許多重車行進都是非常小心。此時此刻，凜冽的北風一陣緊似一陣，北風夾著冷雨和雪渣撲打著路面。路面上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油光錚亮。天空中迷迷蒙蒙，分不清東南西北。

“老張，還是你來吧，我不敢開了?！苯痪緳C小龍對同事老張說。

“你大膽地開吧。”老張說。

“我從沒有在這樣的天氣里走過這樣的路，我怕開不好?！毙↓堈f著，就踩住了剎車，跳下車。坐到了后排。

黃曉尚見狀也跳下了車。他一下車，突然一股寒風吹來，吹掉了他頭上戴著的棉帽，棉帽在光滑的路面上打著滾。黃曉尚想緊跑幾步抓住那棉帽，誰知剛起步，他就滑倒了，摔了個仰面朝天，胳膊和腿都摔疼了。他想迅速掙扎爬起來，不料腳底一滑，又摔了一跤。

“老張，車隊繼續(xù)前進一定會有危險，我們得向上級報告，請求駐軍部隊支援，砸冰除雪，為車隊開道。?！焙貌蝗菀撞排榔饋淼狞S曉尚對交警老張說。

“再前行，的確危險，我同意你的意見，立即向上級報告?！?/p>

不一會兒，駐地官兵來了，附近的老百姓也來了，還有當地領導機關的干部職工也來了。他們有的拿鐵鍬，有的拿鋤頭，在老鷹嶺十多里路程的路面上擺開了戰(zhàn)場。人們挖的挖，鏟的鏟，干得熱火朝天。大概用了不到4個小時，整個老鷹嶺十多里路程路面上的冰、雪全部被鏟除，車隊又往前行進了。

運“氣”車隊提前進入了乳園市。

“太謝謝你們了，太謝謝你們了！”前來歡迎的乳園市殷市長一雙手緊緊握住黃曉尚的手搖了搖。

“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沒耽誤你們的時間吧？”黃曉尚說。

“不瞞你說，如果再晚兩個小時到，我們的管道燃氣就會斷‘氣。幸虧你們幫我們一路鏟冰除雪，清障開道，一路護送。否則，我不知如何向市民交代??！”

黃曉尚正要答話，這時手機響了。黃曉尚拿起手機避開人聲嘈雜的地方，“喂，我是黃曉尚，啊！從安徽運來的五節(jié)車皮的瓶裝液化氣已經到了。滯留在株州的兩輛天然氣車也到達了。那太好了。如果明天再到五節(jié)車皮的瓶裝液化氣車，再到兩車天然氣，那我們全市過春節(jié)的燃氣一點問題也沒有?！?/p>

放下手機，黃曉尚興奮的臉上紅撲撲的。

作者簡介 資柏成，筆名資格、伯臣，湖南省衡南縣廖田鎮(zhèn)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領導科學學會會員。大學文化，當過兵、當過農民、當過教師、當過機關干部。

八十年代初曾先后在《云南日報》、《國防戰(zhàn)士報》、《茶花》等省級報刊發(fā)表詩作80多首。后又對領導科學、人才學、黨建學有些心得體會，發(fā)表理論文章100余篇，并有23篇獲獎，多次被評為省領導科學學會積極分子。組織和執(zhí)筆3個課題研究報告。出版過詩集《軍旗旅懷》、《生活的浪花》，《資柏成短詩選》，文集《點滴集》、《說不盡的官場》，小小說集《偷看老婆洗澡的男人》。另與人合編論著四部。有詩歌《寒夜聽琴》、小小說《也想有個情人》、《疑心》等多首（篇）在全國大賽中獲獎。2006年1月26日，《文藝報》辟專版介紹其詩歌、雜文作品。

責任編輯蔣建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