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芬
十七歲,我讀高三,站在荒蕪的操場上,仰望天空掠過的飛鳥,深深感嘆。
十七歲意味著什么?意味著青春,意味著夢想,意味著活力,抑或意味著沖動……我想到的,是告別。
雨季里的夢
我記得一首歌,其中有一句歌詞寫得很好:十七歲那年的雨季,我們有共同的期許,也曾緊緊擁抱在一起。這是一首老歌,現(xiàn)在早已不流行了,可是我還是喜歡它,喜歡它那種清純而又略帶憂傷的氣息。一想起它,一唱起它,我的眼前就會有許許多多個畫面閃過。這些畫面好像很模糊,又好像很清晰。
十七歲,我給它下的定義詞是:咬牙切齒的幸福。如果有人問我最討厭的是哪一年,我想我會說:十七歲那年。但是如果有人問我最懷念的是哪一年,我會毫不猶豫地說:十七歲那年。十七歲那年,我在荊棘遍布的高三東砍西殺,遍體鱗傷,用盡心力朝著那個奮斗了十二年的目標前進:十七歲那年,我寫了第一首歌,有了最好的朋友,第一次愛上了女孩子。生命的多姿多彩在我十七歲的時候盡情展現(xiàn),五光十色的生活,光怪陸離的世界。
十七歲那年,我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喜歡在深夜里看書、寫作。高三的寢室生活對我而言,除了與朋友們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剩下的也就是書和筆了。十一點的滅燈制度對我是沒有用的。因為除了電,人類還有一項偉大的發(fā)明,那就是蠟燭。“為人垂淚到天明”,我喜歡這句詩。我總是在燭光下看書、寫字,看我喜歡而老師不認同的書,寫我喜歡而試卷上不會得分的文字。白天,我是嚴肅的中學生;深夜,我則是自由的靈魂。自由的筆,寫自由的屬于我的文字,然后我就覺得自己的心也自由了,自由地飛翔在夜空中,無拘無束。
友情·愛情
校園的圍墻邊稀稀疏疏地種著小樹。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投落在地上,斑駁而蒼白。我會不時地蹲下來看。有時甚至會看得入了神,忘了時間,等到回過神來,想想自己剛才在想什么,可是怎么也想不起來,好像什么也沒有想。于是,時間就那么無聊地過去了。周圍的嘈雜熱鬧,那是別人的快樂,我的寂寞,沒人知道。看,日子就這么過了。
教學樓的燈光照著回宿舍的路,朦朧而又清晰。我和阿鑫總是最后離開教室回宿舍,這條不是很漫長的路成了我記憶中不可磨滅的部分。有時我們會說幾句笑話,阿鑫常會唱歌,而我也偶爾跟他說說我寫的文字。有時候我們會什么也不說,就那么安安靜靜地走著。在這種安靜里,我感到了暖意。
十七歲,我學會了寂寞,習慣了孤單;十七歲,我也有了最為要好的朋友。一個矛盾的十七歲,漫長而短暫。
那個女孩子在我的日記本上說:希望能在你的小說里看到我們的高中時代。
于是,從那一天起,我開始籌劃《我們的故事》,可是一直到現(xiàn)在,我都沒有寫完。我很抱歉,不僅是對她,還有我其他的朋友們。因為我是真的想為她和他們寫一本書。至于我和她的故事,也許根本不會有結(jié)果,因為我們還沒有來得及開始,就已經(jīng)告別了。
守望孤獨
十七歲,喜歡一個人獨處的日子,呆在寬敞的屋子里,隨便做點什么事,心便安靜下來。打開音響,最愛聽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的樂曲,優(yōu)美的弦律,猶如那淙淙的流水之聲,那一定是春天江水上漲的聲音吧?有月光,樹影,還有那個立在江邊的人——
春江潮水連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隨波千萬里,
何處春江無月明!
好一個“何處春江無月明!”偏偏是在少有閑人的江邊,偏偏是在少有喧鬧的夜晚,那個人一定也喜歡安靜?!敖煲簧珶o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無纖塵的江天,是不是那個人為自己留下的一片靈魂領地?孤月一輪,是不是那個人一顆孤傲心靈的獨白?有多少難言之隱,只愿對江水說?古人亦如我!我亦如古人!
“活在繁華的人世,卻總有孤獨的時侯,無法消解,無法排遣,無法超脫?!蔽沂遣皇菓撫屓涣??孤獨不只我一個,自古以來都有……
突然就想起那個落魄的公子張繼,那個不朽的失眠,那一夜的孤獨,是怎樣激勵一個近似絕望瘋狂的窮書生?
月落烏啼霜滿天,
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
夜半鐘聲到客船。
選對了那個特定的時間,選對了那個特定的地點,選對了那個特定的情景,選對了那個特定的心情……這全都是為那個孤獨造設的吧?那個孤獨的夜啊,那個不眠的夜!就這樣一點點蓄積著,蓄積著……可憐的張繼,你苦嗎?不苦!那一夜的孤獨,留下的是百世的美名;千古的佳作啊,有誰能理解那陣痛前的慘烈?
“心靈便這樣一直孤獨地走著,沒有陪伴,沒有碰撞,沒有交流,一直走向暗夜的星空。”泉下有知的張繼,一定也是這樣走過來的吧?因為我已經(jīng)感受到了他心底的溫熱了……
還有呢?那個灑脫的詩仙李白,你也曾寂寞吧?你也曾孤獨吧?“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硬要邀請那個月亮作伴,為的是守住那份孤獨?我常常對著天空孤獨,對著月亮孤獨,對著滿天的星星孤獨,便常常孤獨地遙對一夜的黑。李白的那份灑脫與飄逸我也有了吧?你們說呢?
于是,十七歲,我開始守著:守著自己,守著孤獨,守著一片虛空。心被拋空在暗夜的荒野,無所依傍,無所歸屬,可我依舊守著——因為孤獨是我的,我也是孤獨的!
流淚
從十七歲開始,我會不時地沒來由地流淚。
小非說我這個人多愁善感,是個感性但是感性過了頭的男孩子。她是我的同桌,由于膚色有點黑,故有其名。同時,她也是我們學校的文學社社長。所以,她的話總是說得很貼切,尤其是這次,簡直就是一語中的,一針見血地道出了我的性格。而這種性格,我是在十七歲的時候養(yǎng)成的。
看書看電視流淚似乎已不再是女孩子的專利,我也會。所以阿鑫常笑我說我不是個男人,而我只是笑笑,我也只能笑笑,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也許什么都不用說,什么都不必說。我想,我之所以流淚,是為了排一排毒,讓自己健康一點,好受一點,長壽一點吧。
話的盡頭
繞來繞去,似乎一切都和十七歲沾親帶故,又似乎根本挨不上邊兒??赡芩^的告別,所謂的十七歲,只是為了讓自己有一個說話的理由罷了。
每一件事都會有一個結(jié)果,每一篇文章也必然會有一個結(jié)局。
我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我只能說,路的盡頭是海,話的盡頭就是告別。告別朋友,告別她,告別課堂,告別校園,也告別年少的自己,告別自己的十七歲,那個我最后的雨季。
點評:《十七歲那年的雨季》,這首歌我直到現(xiàn)在還記憶猶新。每每哼來,還讓我頗有感悟。寫高中生活的文章很多,每個人寫來都會有不同的感受。本文作者寫下的學生生活,都是發(fā)生在我們身邊的尋常片段,但是作者思緒飄飛,毫無羈絆,將我們帶進多彩而又多情的雨季夢中。在這個季節(jié),有不少朋友會面對自己人生的一大選擇,刊用此文,聊做紀念和回味,也祝愿這個雨季的夢永遠純真而美好。
——黎欣剛(本刊實習編輯)
作者單位:浙江省溫州市甌江高中甌江潮文學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