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國清

在那個年代，柔弱的女子別說救人，連自保都是癡人說夢?？墒?，偏偏有這么一位流落異鄉(xiāng)的奇女子，不僅保全了自己，還救出了情郎……

1. 老翁納妾

清朝光緒年間，廣濟(jì)縣薛家村有位薛員外，他年過花甲，家財萬貫，膝下卻沒有一兒半女，為了有個后人養(yǎng)老送終，繼承香火，他真是動足了腦筋。這不，這段時間，他竟然又打起家里一個丫環(huán)的主意。

這天下午，本來安靜的薛府突然鬧騰起來，兩個家丁連拖帶拽的，將一個丫環(huán)拉到院子里，吊在院子的皂莢樹上。薛員外吩咐家丁：“她啥時應(yīng)承了，就啥時放她下來?！闭f完，轉(zhuǎn)身回了屋。

薛員外剛進(jìn)屋，員外婆便走出來，解開繩子，把那個丫環(huán)放了下來。

薛員外在屋里聽到響動，急忙走了出來，見員外婆放下丫環(huán)，十分惱怒，喝令家丁再把丫環(huán)捆上，那丫環(huán)一聽，拔腿就跑，眨眼工夫，便沖出了薛家的高墻大院。

薛員外連忙帶著家丁追出來。

那丫環(huán)像只燕子，不一會就跑出村子，跑上了村外梅川河邊的官道，薛員外帶著家丁在后面窮追不舍，畢竟女孩子氣力不及，眼看薛家人越追越近了，這時，前面突然來了一頂官轎，丫環(huán)見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前猛地一躥，一下鉆進(jìn)了官轎。

官轎里坐著廣濟(jì)縣古縣令，他正瞇著眼兒打盹，忽見一個女子沖進(jìn)轎子，嚇了一跳，定睛一看，這女子有點眼熟。原來他數(shù)次到薛員外家做客，見過這個丫環(huán)，這才定下心來，問：“你不是薛家的丫環(huán)嗎？這是干什么？”

丫環(huán)喘著粗氣，說：“大人救我……”

古縣令眨巴下眼睛，想，姓薛的那家伙是這方圓幾十里的首富，連個后人都沒有，那萬貫家產(chǎn)，好歹得有個著落?，F(xiàn)在幫這丫頭一把，沒準(zhǔn)以后就是顆有用的棋子。

這時，薛員外帶著家丁追了上來，一見是古縣令的轎子，頓時放下心來，喊道：“大人，我家丫環(huán)跑到你轎里了！”

古縣令把頭伸出轎外，故意拿腔捏調(diào)地說：“喲！這不是薛員外嗎？你們幾個大男人把一個小丫頭攆得滿天飛，唱的是哪一曲呀？”

丫環(huán)在一旁氣憤地說：“他為老不尊，竟然想要我做妾！”

薛員外見勢不妙，連忙打躬作揖，說：“大人，請到寒舍說話?！?/p>

古縣令跟著薛員外到了薛家，到客堂上坐了，薛員外嘆了一口氣，說：“大人，我膝下無子，只想再續(xù)一室，生下一男半女，讓我老有所依！”

古縣令瞅瞅薛員外一張堆滿皺紋的老臉，拼命忍住笑，說：“薛員外呀，我聽說你年輕時就納過幾房妾，都未生育，后來把她們一個個全趕走了?，F(xiàn)在你黃土都埋了半截子，難道老枯枝還能再發(fā)新芽？”

薛員外囁囁嚅嚅，說：“莧菜越老越結(jié)籽，葫蘆越老越開花，興許現(xiàn)在就能……”

古縣令哈哈大笑：“你真是做夢娶媳婦，盡想美事兒。那丫環(huán)可憐見的，死也不從，真要鬧出什么事來了，你的名聲也不好聽。我看，你就給我一個面子，放過她吧！”

聽了古縣令的話，薛員外心里直犯嘀咕：“這家伙向來是見錢眼開的主，平日一來我家就想著打秋風(fēng)，今天怎么像個正人君子呢？”不過，想歸想，縣太爺?shù)拿孀铀荒懿唤o，只得答應(yīng)不再逼那丫環(huán)為妾。

古縣令見薛員外還是一臉悶悶不樂，就說：“你們家高門大戶的，怎么連個唱小曲的都沒有？”

薛員外說：“這個丫環(huán)倒是吹得一手好曲子。”轉(zhuǎn)頭又對丫環(huán)說：“你就給縣太爺吹一曲吧。”

丫環(huán)連忙起身，回屋拿出支樂器，朝古縣令行了個萬福，便吹了起來。她吹得悠揚婉轉(zhuǎn)，十分動聽，古縣令十分受用，問：“你這吹的樂器叫啥名兒？你怎么吹得這么好？”

丫環(huán)說，她吹的樂器叫葫蘆絲，是她老家云南那邊的樂器，她叫“葫蘆”，是云南人，從小死了母親，她父親受當(dāng)?shù)赝了酒蹓?，無法棲身，就用背簍背著葫蘆，離開云南，一路上靠吹葫蘆絲討口飯吃，這樣一年年過去，葫蘆漸漸大起來，也跟著父親吹起了葫蘆絲。去年，十七歲的葫蘆跟著父親來到薛家村，薛員外把葫蘆父女倆叫到家里，讓他們一齊吹葫蘆絲，吹一曲賞一個銅錢，一個上午吹完，薛員外仍覺不過癮，讓他們下午接著吹，想不到葫蘆的父親吹著吹著，突然倒在地上，再也沒能起來。葫蘆跪下求薛員外賞一口棺材，薛員外答應(yīng)了，但同時給了葫蘆一張賣身契，葫蘆在賣身契上摁下手印，從此成了薛家的丫環(huán)。

葫蘆在薛家住了一年，長得越發(fā)水靈。薛員外見了，忍不住動起了歪心思，想納她為妾，葫蘆卻寧死不從。

送走古縣令，薛員外又為子嗣的事生起了悶氣，員外婆走過來，說：“老爺，我們還是找一位義子吧，只要找到個有良心的，讓他繼承薛家香火，為我們養(yǎng)老送終，勝過親生?！?/p>

薛員外說：“你到哪里找有良心的？良心又不會貼在腦門上，你怎么看得出來？”

“我有個法子……”

2. 賣身為奴

員外婆說，要想找到有良心的人，最好的法子是隱瞞身份，裝成老無所依的乞丐……

薛員外認(rèn)為這個主意不錯，他為員外婆找來一套又破又臟的乞丐衣、一根打狗棍、一只破碗，寫了塊“賣身為奴”的牌子，掛在員外婆胸前，給了她幾兩散碎銀子，讓她出了門。

員外婆先趕到六十里外的一個大鎮(zhèn)子，四五天過去了，沒見員外婆回來，薛員外有點坐不住了，就對葫蘆說：“看來還得我親自出馬，等夫人回來了，你讓她在家里好好呆著，不要再到處亂跑。”說完，他也把自己裝扮成乞丐，偷偷出了門。

再說梅川河邊的杏花村，有個年輕的貨郎叫周小發(fā)，這天挑著擔(dān)子到縣城采買貨物，忽然看見街頭坐著個老年乞丐，胸前掛著個“賣身為奴”的牌子，不少人圍著當(dāng)稀奇看，但看了老半天，沒見人上來買，就又漸漸散了。這時，一個公子騎著馬過來，看到了薛員外掛在胸前的牌子，突然張大嘴巴，“呸”的一聲，把一口濃痰吐到薛員外身上。

薛員外幾時吃過這樣的虧！他罵道：“市井小兒，你這個鬼德性，怎么能給人做兒子？”

公子見乞丐竟敢罵人，一躍從馬上下來，飛起一腳，踢倒薛員外，罵道：“你這個缺德鬼，一大把年紀(jì)了，想別人買你回去養(yǎng)老送終呀？”

薛員外梗著脖子還要罵，這公子見他還不服軟，又一腳踩住薛員外，說：“你喊我一聲爹，我就饒了你?！?/p>

周小發(fā)見薛員外被公子踩著，動彈不得，一張臉漲得通紅，看不下去了，就對那公子說：“他雖是個乞丐，也有一大把年紀(jì)了，你何苦這般作踐他？”

公子抬起腳，沖著周小發(fā)說： “你算哪根蔥？就你良心好？怎么不把他買回家？”

周小發(fā)冷笑一聲，說：“你還別激我，要是我和他投緣，買他回去當(dāng)?shù)舱f不定?！彼畔仑浝蓳?dān)，上前扶起薛員外，問：“你怎么想把自己賣了呢？”

薛員外難過地閉上眼睛，不吱聲。

公子在一旁哈哈大笑：“你快買了這沒用的老東西吧，快呀！快把他買回去當(dāng)?shù)┢饋?，給他養(yǎng)老送終！”

公子這一說，貨郎心思還真活絡(luò)了，想：我從小就沒爹，一直盼著有爹娘好讓自己來盡孝，再說，我經(jīng)常跑在外面做生意，有個老人在家里守著也挺好的。他再看看老乞丐，長得胖胖的，身子骨也挺好，就說：“他好歹也是個人，咋就不能當(dāng)?shù)耍恐灰?，這爹，我認(rèn)了！”

公子笑得跳起腳來：“哈哈，你買他做爹，你得給錢啊！對爹你還得有禮數(shù)，得用轎子把他抬回去！”

薛員外瞅瞅周小發(fā)，點點頭，說：“好，我就收你作義子?！?/p>

貨郎從懷里掏出一兩銀子，說：“我錢不多，過會還得去采買貨物，這一兩銀子你要是不嫌少，就收下，告訴我住址，明天我抬大轎子去接你！”

薛員外接過銀子，說：“我住在梅川河邊薛家村外的土地廟，你明天早點來接我！”

公子沒想到自己一番胡鬧，竟然真的讓老乞丐把自己賣給別人當(dāng)了爹，氣得破口大罵：“老不死的東西，你就等著吧，到時你這破兒子不是把你氣死，就是將你活活整死！”

第二天，周小發(fā)走了個大早，租了個轎子，趕往薛家村，到了土地廟前，嚇了一跳：只見廟前站著一大堆人，昨天自己認(rèn)爹的那個老乞丐身著綾羅綢緞，站在前面，旁邊一位丫環(huán)迎上來，介紹說：“這是我們家老爺，人稱薛員外?！敝苄“l(fā)一聽，頓時變了臉色，好一會才緩過神來，掉頭要走。薛員外走上來，拉住周小發(fā)，說：“怎么話都不說，就想走了？”

周小發(fā)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原來你、你是薛員外—”

薛員外笑呵呵地說：“我看你這孩子良心很好，你就來我們家吧，給我養(yǎng)老養(yǎng)終，以后，我家的產(chǎn)業(yè)全是你的?！?/p>

薛員外賞了轎夫幾個銅錢，帶著周小發(fā)進(jìn)了家，讓葫蘆領(lǐng)著周小發(fā)里里外外走了個來回，然后把周小發(fā)叫過來，說：“過幾天我要大請賓客，好好慶賀一番，但你娘到外面找義子，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你去把她接回來吧?！眲傉f完，又想到周小發(fā)剛來，還不認(rèn)識夫人，就對葫蘆說：“你陪著少爺去把夫人接回來，我們這一帶只有你會吹葫蘆絲，你邊走邊吹葫蘆絲，夫人一聽，便知道你在找她，就會過來找你們。不過，夫人外出這么些天，沒準(zhǔn)明天就自己回來了，所以你們不要亂跑，最多找三天，找不到就先回來。”

接著，薛員外找出一套上好的衣服，讓周小發(fā)穿上。

周小發(fā)和葫蘆沿著梅川河堤走，葫蘆一邊走，一邊吹著葫蘆絲，周小發(fā)卻想著心事。原來，周小發(fā)的爹是薛家的佃戶，周小發(fā)八歲那年，梅川河發(fā)了大水，莊稼顆粒無收，但一到秋后，薛員外照樣派家丁下去收租，周家交不出租子，薛員外便要把小發(fā)娘拉去抵租，剛烈的小發(fā)娘不堪其辱，跳進(jìn)了梅川河，小發(fā)爹連忙下河去救，結(jié)果兩個人一起被河水卷走了。想不到，他自己稀里糊涂做了仇人的義子。周小發(fā)在心里暗暗發(fā)誓：將計就計，等將來時機(jī)一到，一定要為父母報仇……

葫蘆吹了半天的葫蘆絲，見周小發(fā)一聲不吭的，就說：“少爺，你怎么不說話？是不喜歡我吹的葫蘆絲嗎？”

周小發(fā)這才回過神來，說：“你吹得很好聽！”

葫蘆說：“你要是真的覺著好聽，那我就專門給你吹一曲吧。”說完，她吹起一個新曲子，那曲調(diào)像一縷輕煙繞來繞去，長久不散，周小發(fā)問：“這叫啥曲子？聽得我眼淚都出來了。”

葫蘆回頭一看，周小發(fā)真的眼睛紅紅的，不禁心里一動，說：“它叫《葫蘆花開》。少爺，你肯買乞丐當(dāng)?shù)媸莻€好心人，以后給你當(dāng)下人，你一定不會讓我們受屈的?！?/p>

周小發(fā)連忙打斷葫蘆的話，說：“你別叫我少爺，我還是覺著叫我貨郎耳順?！?/p>

葫蘆捂著嘴，輕輕笑著喊：“貨郎哥哥……”

到了下午，周小發(fā)要到河堤下小解，便讓葫蘆先走，他小解完走上河堤，便見三個騎馬的男子擋住了葫蘆，急忙上前一看，打頭的正是昨天羞辱薛員外的那個公子，他騎在馬上，笑嘻嘻地跟葫蘆說：“你吹的是啥玩意兒呀？真是好聽，我想請你到我家中，吹它三天三夜……”

周小發(fā)上前一步，站在葫蘆跟前，說：“怎么又是你？上回欺負(fù)一個乞丐，這回又欺負(fù)一個姑娘，你還是不是人？”

那公子也認(rèn)出了周小發(fā)，樂得哈哈大笑：“哈哈哈，你昨天打抱不平，打得給乞丐當(dāng)兒子，這回又打抱不平，難道還想再給這小娘子當(dāng)兒子不成？”

公子的兩個手下也跟著起哄。

周小發(fā)故意大聲喝道：“休得胡言，她、她是我的娘子！”

公子一看兩人懸殊的衣著，笑得直不起腰來：“你在騙鬼吧？她要真是你娘子，你敢當(dāng)著我的面抱住她，香香地親她一口嗎？要是不敢，你小子就別逞能！”

周小發(fā)一言不發(fā)，一把抱過葫蘆，親了一口，說：“親就親，她本來就是我的娘子嘛！”

那公子見他們真的抱了親了，只好帶著兩個手下走了。

葫蘆滿臉通紅，說：“貨郎哥哥，你做做樣子不就行了，怎么真的使勁親我啊？”

周小發(fā)抱緊葫蘆，說：“你是個好妹子，我好喜歡……”

薛員外在家里等了三天，員外婆、周小發(fā)和葫蘆都沒有回來。到了第三天下午，就跑到村口朝官道張望，這一看不打緊，只見周小發(fā)和葫蘆并肩走著，一副親熱樣，氣得他掉頭就走。

到了深夜，薛員外多了個心眼，悄悄爬起來，走出屋子，踅摸到周小發(fā)窗根，果然聽到房里傳來輕聲低笑，正是葫蘆和周小發(fā)的聲音。他氣得要發(fā)瘋了，悄悄退回自己房間，大罵葫蘆：“好你個小賤人，前些時候讓你做小，寧死也不從，這才三天工夫，就勾引我義子！瞧我怎么治你！”

第二天一大早，薛員外叫過兩個家丁，指著葫蘆，說：“你們今天把她賣到妓院去！”

葫蘆一聽就傻了，哭著說：“老爺，我賣給你們家是當(dāng)丫環(huán)的，你不能把我推進(jìn)火坑啊！”

薛員外抖抖手里的賣身契，說：“有用時你是個丫環(huán)，沒用時，你就只是個換錢的東西！”

葫蘆臉色慘白，氣得渾身發(fā)抖。

這時，周小發(fā)說：“爹，你要是賣葫蘆，就讓我去賣吧?！?/p>

薛員外朝周小發(fā)看看，說：“你去也好，賣了她，記得帶一百兩銀子回來！”

3. 大禍臨頭

周小發(fā)帶著葫蘆出了薛家村，走到梅川河邊，突然停下來，問：“葫蘆，我把你賣到妓院去，你不恨我嗎？”

葫蘆恨恨地說：“哼，我倒要看看，我的貨郎哥哥怎么親自把我推進(jìn)火坑！”

周小發(fā)“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倒是看看，這是去縣城的路嗎？”

葫蘆一看，兩人不知什么時候已離開了去縣城的官道，就問：“你這是把我?guī)У侥膬喝グ。俊?/p>

周小發(fā)告訴葫蘆，薛員外逼死了他的父母，他不會跟他同流合污。現(xiàn)在他要把葫蘆帶到他家里藏起來，等薛員外死了他執(zhí)掌家業(yè)后，就把她接出來。

葫蘆沒想到周小發(fā)跟薛員外中間有這么大的仇恨，心里又興奮又著急，說：“你沒有銀子，怎么向那老東西交代？”

周小發(fā)說，沒有銀子可以到縣城去借，這些年他做貨郎，跟城里好幾家雜貨鋪老板熟，他現(xiàn)在是薛員外的義子，將來要繼承薛家產(chǎn)業(yè)，只要多付利息，那些雜貨鋪老板肯定會把銀子借給他。

葫蘆聽周小發(fā)這么一說，高興得一下?lián)涞街苄“l(fā)懷里，說：“貨郎哥哥，我就知道你不會把我賣了……”

接著，葫蘆跟著周小發(fā)來到杏花村，到了周小發(fā)家，周小發(fā)帶著葫蘆在三間茅屋里走了幾個來回，說：“葫蘆，以后你就在這里住著，缸里有米，灶下有柴，我隔段時間就偷偷跑回來看你……”

葫蘆眼里閃著淚光，看著這幾間茅屋，雖然破舊，卻能擋風(fēng)遮雨，像是自己的家一樣，安生、自在，心里好生喜歡，只想一生一世都住在這里……

周小發(fā)安頓好葫蘆，出了家門，到縣城去借銀子。他上了梅川河堤，走了不遠(yuǎn)，便聽到堤下傳來微弱的呼救聲，連忙走下河堤，看到一位破衣爛衫的老婆婆躺在堤下，滿臉血污，幸虧被一棵防浪樹擋住，才沒滾下梅川河。他蹲下身子，問：“大娘，你怎么躺在這兒了？”

這位老婆婆氣息奄奄地說：“孩……子，救……救……我……”話沒說完，又昏了過去。

周小發(fā)彎下腰要抱起老婆婆，突然看見她身下還壓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賣身為奴”幾個字，不禁一怔，難道她是員外婆？那得跟葫蘆商量一下。于是，他放下老婆婆，急急忙忙跑回家，把葫蘆拉了出來。

葫蘆趕來一看，連忙扶起老婆婆，喊道：“太太，你這是怎么了？”轉(zhuǎn)過身又對周小發(fā)說：“貨郎哥哥，太太是個慈善人，對我挺好。有一次，薛員外把我吊在家里的那棵皂莢樹上，她還解開繩子救了我，你快過來救她……”

周小發(fā)聽葫蘆這一說，壓住心里對薛家人的厭惡，和葫蘆一起把員外婆抬上了河堤，葫蘆急切地想把員外婆送回家，周小發(fā)說：“他正要把你賣到妓院去，你怎么能再回去呢？還是我送吧?！?/p>

葫蘆搖搖頭，說：“你要是送回去了，老東西問你要賣我的銀子，你怎么辦？”

看來兩個人現(xiàn)在都不能回薛家村，周小發(fā)一時作了難。這時，一位老人趕著輛驢車過來了，葫蘆連忙喊住老人，說：“大爺，你把這位老婆婆送到薛家村吧，她是薛員外的夫人，你送到了，薛員外會重重賞你的?！壁s驢老人瞅了瞅昏迷不醒的員外婆，問是怎么回事。周小發(fā)掏出一點散碎銀子，說：“一下子說不清楚，你把她送到就是。”趕驢老頭看看員外婆還有氣，接過銀子，就趕起驢車，把員外婆送往薛家村。

周小發(fā)又囑咐葫蘆回家呆著，然后自己邁開大步，朝縣城趕去。

趕驢老人把員外婆送到薛家，薛員外一見員外婆竟然這個樣子，大吃一驚，連忙讓人請來村里的郎中救治，又問趕驢車的老人怎么遇上員外婆的，老人把在杏花村邊梅川河堤上遇到兩個青年男女，委托他送回員外婆的情況說了。

薛員外忙問兩個青年男女的長相，趕驢老人一說，薛員外的眉頭皺緊了：這兩個青年男女長相穿戴很像周小發(fā)和葫蘆，周小發(fā)是去縣城把葫蘆賣掉的，他們跑到杏花村干什么？

這時，村上的郎中把員外婆救醒了，薛員外忙過去問原由，員外婆說，她外出這些天走了好多地方，不僅沒找到有良心的義子，連腿都快跑斷了。那天走到杏花村附近，一個騎馬的人突然從后面沖過來，撞得她身子一歪，滾下了梅川河堤，撞在一棵樹上，昏了過去，后來發(fā)生的事，全都不知道了……

一直等到天黑，薛員外也不見周小發(fā)賣了葫蘆回來，到了第二天上午，還是不見周小發(fā)回來，薛員外又想起趕驢老人說的那兩個青年男女，越想越像是周小發(fā)和葫蘆，難道周小發(fā)連義子都不當(dāng)，帶著葫蘆私奔了？他心里吃不準(zhǔn)，便帶著幾個家丁，坐上馬車，趕往杏花村。

再說葫蘆。周小發(fā)走后，她一個人在周家住了一晚，到了第二天，眼看就是晌午了，周小發(fā)還沒回來，便出了門，站在梅川河堤上等著周小發(fā)。哪知周小發(fā)沒等到，卻等來一輛大馬車，上面坐著薛員外和幾個家丁，她心里一驚，慌忙轉(zhuǎn)身跑回家，“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大門。

車上的家丁已經(jīng)看到了葫蘆，他們直接把馬車趕到周小發(fā)家門口，停了下來。

薛員外讓家丁上前把門推開，葫蘆在里面用身子頂著木門，就是不開。這時，一位上了年紀(jì)的家丁跟薛員外說：“老爺，你不記得了？這間屋子是當(dāng)年那個跳河死去的佃戶的，12年前，他還不起租子，老婆跳了梅川河，那個佃戶跟著下去救，也被河水沖走了。那家還有個小兒子，要是活到現(xiàn)在，應(yīng)該成年了……”

薛員外一看，猛一下也想起來了，不禁渾身打個寒戰(zhàn)：葫蘆是外鄉(xiāng)人，必是周小發(fā)把她帶到這里藏起來的，難道說，周小發(fā)是那個佃戶的兒子？

他把頭一擺，說：“給我撞開！”兩個家丁抬起門邊的一塊石頭，猛地往門上一砸，大門“咣”的一聲，轟然開了，頂著門的葫蘆被震倒在地。

4.再收義女

薛員外留下兩個家丁在杏花村守候周小發(fā)，他領(lǐng)著剩下的人將葫蘆帶回家，鎖進(jìn)柴房。

下午剛過，周小發(fā)回到了薛家，一見薛員外，臉上馬上堆起笑容，遞上一百兩銀子，說：“爹，我把葫蘆賣了……”

薛員外接過銀子，一數(shù)，一百兩分文不少，冷笑一聲，說：“真是個孝順兒子。來人呀，給我把這孝順兒子拿下！”

話音剛落，馬上沖進(jìn)幾個家丁，一起將周小發(fā)撲翻在地，用繩子捆起來，薛員外朝著周小發(fā)破口大罵：“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竟然害你義母，只怕再過兩天，就要動手害我了！”

周小發(fā)大吃一驚，叫道：“爹，你一定弄錯了，我怎么會把娘推到河里呢？是我和葫蘆租了輛驢車，把她老人家送回家的?！?/p>

薛員外這下更加確信周小發(fā)是那個跳河死去佃戶的兒子，是自己的仇人。他哼了一聲，繼續(xù)說：“別裝了！當(dāng)年，你爹娘還不起租子，跳了河，你不恨我，卻跑來喊我爹，鬼才信你！”

周小發(fā)沒想到薛員外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底細(xì)，他想起死去的爹娘，羞辱和憤怒頓時涌上心頭，再也忍不住，脫口罵道：“老東西，你當(dāng)年逼死我爹娘，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薛員外剛才只是試試周小發(fā)，沒想到一試周小發(fā)就把話說開了，他叫人捆了周小發(fā)，親自帶著家丁將周小發(fā)帶到縣城，到了晚上，他跑到古縣令家，一下拿出五根金條，擺在古縣令面前。

古縣令一看金條，眼睛就亮了，但眨巴了幾下，又把金條推了回去，說：“薛員外，你擺這么大個架勢，總得說個理由吧。”

薛員外就把這些天發(fā)生的事原原本本跟古縣令講了，又說：“他剛進(jìn)門，便把我那老婆子推下了梅川河，接下來，只怕就要我死無葬身之地，現(xiàn)在是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古縣令像聽故事一樣，聽得津津有味，他笑了笑，說：“你那義子只是個小貨郎出身，怎么會騎著馬撞你太太呢？這事說出來難以服人呀！”

薛員外又從懷里掏出五根金條，說：“老爺，我就知道，這天下沒有你辦不下來的案子……”

古縣令這才收下金條，說：“這案子疑點太多，只怕不好判，不過，你太太的確是被人撞傷的，案子好立，只要立了案，抓一個疑犯，關(guān)進(jìn)牢里，牢里再病死個把犯人……嘿嘿！”薛員外一聽，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忙說：“大人高明，高明呀！”

古縣令又看看薛員外，說：“案子不判，但也得像那么回事，接下來的事，你得聽我安排……”

薛員外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古縣令先讓衙役把周小發(fā)關(guān)進(jìn)牢里，第二天，又親自趕往薛家村，見了躺在床上的員外婆，問了幾句話，隨后，他問薛員外：“那個叫葫蘆的丫環(huán)呢？怎么沒見她？”

薛員外恨恨地說：“她跟那小子是一伙的，我把她也關(guān)著?！?/p>

古縣令連連搖頭，說：“不妥！不妥！有人害，就得有人救，你得找一個救你太太的人，不然，這案卷文書沒法寫的。救你太太的就是葫蘆，為了報答她，你得認(rèn)她作義女！”

薛員外皺著眉，不吭聲。

古縣令拍拍薛員外的肩膀，說：“你肯定在想，你一會兒要她做妾，一會兒又要賣她進(jìn)妓院，現(xiàn)在認(rèn)她做義女，肯定不妥，但你還得想想，不給她點甜頭，她怎么會站在你這邊呢？案子辦下來，少不得她的呈堂證供，你將來再給她找個好女婿，讓她心滿意足的，她能不對你好？以后生的孩子也算你薛家的種，你薛家也算后繼有人嘛！”

薛員外還是梗著脖子，不點頭。

古縣令見薛員外拐不過這個彎，便讓人把葫蘆帶上來，問：“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你家夫人，又把她送回的？”

葫蘆說：“是周小發(fā)先看到太太，然后叫上我，我們一起請一位趕驢車的大爺把太太送回的……”

古縣令一擺手，讓葫蘆先下去，又對薛員外說：“你看，她這么一說，案子還能辦下去嗎？”

薛員外這才說：“那就讓我們家老太婆認(rèn)她作義女吧?！?/p>

古縣令點點頭，又把葫蘆叫上來，說：“葫蘆，我多方查實，周小發(fā)看見你們家太太身上掛著‘賣身為奴的牌子，猜出是她，便將她推下河堤，他后來良心發(fā)現(xiàn)，又害怕，這才去喊你來救了你們夫人?！?/p>

葫蘆聽得目瞪口呆：“這、這怎么可能？”

古縣令一笑，說：“他已經(jīng)招了?！?/p>

接著，古縣令一臉威嚴(yán)地說：“葫蘆，你不要聽那小子的花言巧語。你救了夫人，你們老爺和夫人都十分感謝你，想收你為義女，你快答應(yīng)吧……”

葫蘆聽說要當(dāng)薛家義女，先是反感，后來一想，如果貨郎哥哥是冤枉的，當(dāng)了薛家義女，就有機(jī)會為他申冤了，便應(yīng)承下來。古縣令當(dāng)即寫下文書，讓薛員外、葫蘆都在上面摁了手印。

員外婆聽說葫蘆成了薛家義女，十分高興，便把葫蘆喊到床前，葫蘆又問起她摔下河堤的事，員外婆說，她當(dāng)時突然往河堤下直滾，心里非?；艔垼降资钦l撞的，確實沒有看清。

第二天，葫蘆來到縣牢，買通了禁子，進(jìn)去一看，只見周小發(fā)被打得血肉模糊，歪躺在一堆稻草上，眼睛腫成了一條縫，葫蘆上前，抱著周小發(fā)號啕大哭，說：“貨郎哥哥，你怎么會把夫人推下河堤，她是個好人?。俊?/p>

周小發(fā)已經(jīng)氣息奄奄，聽了這話，掙扎著說：“葫蘆，你別聽他們栽贓，他們這是想整死我呀！”

葫蘆哭著說：“貨郎哥哥，你一定要挺住，只要我活著，一定想法把你救出去！”

葫蘆回到家，便見客堂坐著個衣衫光鮮的女人，正跟薛員外說話，她一見葫蘆，便上前拉住葫蘆的手，不停地夸葫蘆長得漂亮，難怪縣太爺會托她來給公子說媒！葫蘆一怔，問：“縣太爺？哪個縣太爺？”

女人說：“嘿！還有哪個縣太爺，就是古縣令古縣太爺嘛！”

女人說完，將帶來的禮物放在桌上，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

薛員外也不送客，坐著發(fā)了好一陣呆，這才傻傻地笑著，說：“我說姓古的怎么對一個丫環(huán)這么有善心呢，原來他早就瞄著了我的萬貫家產(chǎn)！”

這一下，葫蘆什么都明白了，古縣令想得到薛員外的家財，把她當(dāng)成了一粒棋子！

薛員外明白古縣令這時候提親的厲害：如果他應(yīng)了，就會把周小發(fā)整死在牢里；如果不答應(yīng)，古縣令就把周小發(fā)放出來，讓薛員外寢食難安。古縣令捏著薛員外的死穴，他不得不應(yīng)！

沒幾天，古縣令便讓兒子帶著一隊人馬，吹吹打打來薛家下聘禮。薛員外站在大門口，見到一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從馬背上下來，頓時像見了一個鬼，他渾身發(fā)抖，指著古公子，說：“你……你……”往后一倒，人事不知了。

頓時，薛家上下一片大亂，葫蘆跑出來扶起薛員外，一看古公子，這不是上次在梅川河邊調(diào)戲自己的那個花花公子嗎？她氣得指著古公子直罵：“你、你竟然有臉登這個門？”

古公子見勢不妙，趕緊放下聘禮，帶著人馬走了。

薛員外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嘴里不停地嘟囔著：“作孽……作孽……”到了半夜，他又醒過來，見葫蘆還在旁邊照料自己，就掙扎著坐起來，說：“孩子，古家是狼窩，全是沒良心的，你要想法子，別嫁到那里去。那姓周的小崽子雖說跟我有仇，但還是有良心的，他救了你娘，是我串通那個姓古的在害他……”

薛員外話沒說完，突然吐出幾口鮮血，死了。

5.葫蘆花開

沒過幾天，古公子又來催婚了。員外婆硬撐著從床上起來接待，古公子見了員外婆，先是一愣，接著便厚著臉皮，要葫蘆趕緊嫁過去。

員外婆說：“我家老爺臨終時說了，周小發(fā)是冤枉的，你回去讓你父親先把周小發(fā)放出來。”

古公子回家跟他父親一商量，古縣令就傳話過來說，葫蘆先進(jìn)洞房，周小發(fā)隨后就能走出牢房。

這樣一來，雙方商定一個月后舉行婚禮。

舉辦婚禮的日子轉(zhuǎn)眼就到了，這天，古公子帶著一大隊迎親人馬從縣城出發(fā)，浩浩蕩蕩趕往薛家村。晌午時分，隊伍來到薛家門口，沒想到門口冷冷清清的，連個大紅喜字都沒貼，古公子攔住一位路過的村民，問：“薛員外家的人哪去了？”

村民說：“你說的是葫蘆吧？她把這所宅院分給了鄉(xiāng)親們，自己和員外婆搬到了土地廟?！惫殴哟蟪砸惑@：“分了？她把這么大一個宅院給分了？”

“她不光把宅院分了，還把家里所有的金銀財寶拿出來分給了窮人，把地契全燒了……”

古公子連忙跑到土地廟，只見葫蘆穿一身打著補(bǔ)釘?shù)囊律眩谝恢恍〉首由?，吹著葫蘆絲，腳前放著一只破碗，分明是在乞討。員外婆也穿得破破爛爛的，拄著根打狗棍，拿著個破碗，像個老乞婆。員外婆一見古公子，便說：“女婿呀，你娶了我女兒，可得為我養(yǎng)老送終??！”

古公子嚇得直往后退，喊道：“兩個瘋子！”一揮手，帶著迎親隊伍返回了縣城。

古縣令家高朋滿座，連頂頭上司春江府知府都來了，大家正在翹首企盼，想不到迎親隊伍空著轎子回來，聽說那個新娘子散盡家財，讓自己變成了乞丐，頓時滿堂嘩然。

正在這時，一首曲子從外面飄了進(jìn)來，那曲子如泣如訴，一下就讓滿堂客人安靜下來，只見葫蘆吹著葫蘆絲，從外面一步步走進(jìn)來。

古公子一見葫蘆，氣不打一處來，喝道：“快滾！”

葫蘆像是沒聽見，邊走邊吹，一直把這曲《葫蘆花開》吹完才停下來，問古公子：“今天這酒席為誰而開？滿堂貴客為誰而來？我是這場婚禮的新娘，你竟然叫我滾？”

知府正惱火古縣令讓大家白送了一份禮，一看葫蘆這架勢，樂得看一曲好戲，便問葫蘆：“聽說你做了新娘，卻散盡了家財，這是為何？”

葫蘆看一眼知府，說：“大人，古家是大戶人家，我嫁到古家，定然有屋住，有飯吃，有衣穿，我父親留下的萬貫家財，留著無用，就全部送給了鄉(xiāng)下的窮人。今天我?guī)е赣H嫁過來，就是為了我們母女在縣太爺家吃一碗飽飯，想不到古公子竟然空轎而歸。我倒想知道，古家到底是娶我，還是娶我家的金銀？”

古縣令氣得滿臉通紅，卻又礙著堂上的一干同僚，放不下斯文樣子，發(fā)作不得。

葫蘆放下手中的葫蘆絲，又從懷里掏出一只破碗，說：“看來今天做不成新娘，只好當(dāng)乞丐了，我剛才吹了一曲，堂上眾位大人聽得倒也入神，請賞我一碗婚宴上的雞湯吧！”

知府故作不解，問：“這滿桌飯肴，你想吃便吃，為何獨要雞湯？”

葫蘆突然跪在知府面前，淚水滾滾流下：“這雞湯是為縣牢里一個垂死的囚犯討的，他因為和葫蘆兩情相悅，給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古縣令再也忍不住，喝道：“胡說，那周小發(fā)害人性命，證據(jù)確鑿，你休得為他狡辯！”

葫蘆轉(zhuǎn)過頭，朝外面喊道：“娘，你進(jìn)來吧！”

門外走進(jìn)乞丐打扮的員外婆，葫蘆站起來扶住她，說：“娘，你告訴堂上各位大人，周小發(fā)是怎么害你的？”

員外婆聲淚俱下，大聲說：“撞倒我的，是個騎馬的公子，周家那孩子只是個小貨郎，哪會騎馬？要不是他和葫蘆救我，我早死在梅川河邊了！”

葫蘆說：“當(dāng)事人都說不是周小發(fā)推的，縣太爺怎么就把他關(guān)在牢里呢？”

知府沒想到突然冒出個周小發(fā)來，再看古縣令，一張臉已經(jīng)變成了紫茄子，連忙把古縣令拉到一邊，問：“那案子你判了嗎？怎么沒見你送來案子的文書？”

古縣令擦了把頭上的冷汗，張口結(jié)舌，卻一時說不出話來。知府見古縣令這個樣子，心里明白了好幾分，就說：“還愣著干啥？你不看看這么多人正看著，還是趕緊放人吧！”

古縣令說：“放……馬上把他放出來……”

葫蘆接口說：“我現(xiàn)在是個乞丐，配不上你們古家高門大戶，快叫你家公子給我一紙休書！”

古公子巴不得這個乞丐早點滾蛋，當(dāng)下研墨鋪紙，寫好休書，扔給葫蘆。

葫蘆收好休書，端起那碗討來的雞湯，跟員外婆一起，出了古家客堂，剛走到縣牢門口，便見周小發(fā)從牢里走出來，葫蘆端著雞湯，走到周小發(fā)跟前，哽咽著說：“貨郎哥哥，快喝了這碗雞湯，帶我去杏花村，讓我做你的新娘！”

員外婆滿眼是淚，跟著顫巍巍走上來，說：“孩子，薛家讓你從小沒了娘，孤單單過了這些年。以后，讓我這老婆子給你做娘，像親娘一樣疼你……”

葫蘆告訴周小發(fā)，為了救他，員外婆讓她散盡家財，逼得古縣令就范。周小發(fā)聽了，猛地跪在員外婆跟前，重重地叩了一個響頭，喊道：“娘！”

葫蘆扶起周小發(fā)，帶著員外婆，三個人挨得緊緊的，一起朝杏花村走去……

(題圖、插圖：楊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