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林
在想你的夜里,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淚腺和女孩子一樣發(fā)達。一個翻側(cè),右臉感覺冰冰冷的。
三年了,你離開我們足足三年了。在這三年里我偷偷地流過的眼淚可以濕透好多個枕頭,但是我不會被任何人知道。無論上學(xué),放學(xué),或在同學(xué)、老師、親人面前我都會戴著一張堅強樂觀的面具。這張面具我一戴就戴了三年。我討厭它,討厭它虛偽和沉重。
三年前的年廿九之夜,你打了一個電話回來說你不回家過年了。你沒有講任何理由,爸爸為此和你吵架了。爾后我看到爸爸從沒有過的安靜,一直坐著抽煙,臉上沒有失落也沒有憤懣,只是很安靜很安靜。那天夜晚呼呼的寒風(fēng)載著雨滴擊打我的窗戶,感覺很冷很冷。
你不回家,是為了什么,我有過很多猜測:是你和爸爸的感情分裂了嗎?沒有,爸爸每一次和你聊電話都是那么開心。是我說錯話惹您生氣了嗎?沒有,我和你說話一直都是那么小心?;蚴悄阌憛掃@個家了,或是你不認(rèn)得回家的路了……錯了,一開始我就錯了。你只是和爸爸賭氣,和這個家賭氣。你勝出了這場比賽,我們輸?shù)袅搜蹨I。
三年里的每一頓晚飯我們都是在無言中進行,即使有話要說,那份勇氣也會混著米飯一起咽下。飯后,我,弟弟和爸爸會不約而同地安靜地看新聞節(jié)目。每當(dāng)看到電視上有災(zāi)害和交通事故的報道,我的每條神經(jīng)都會繃得很緊很緊,那些傷亡者的面容就是我們眼球的焦點,經(jīng)過了大腦的否定,眼睛就會輕輕閉上幾秒……這樣的夜晚日復(fù)一日地上演,從沒隔斷。
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你想念我們了嗎?大概沒有吧。要不家里的來電怎么沒有一個那撥了三年都撥不通的熟悉號碼呢?我的記憶力很糟糕,前三年聽筒里那熟悉的聲音一分貝一分貝地變陌生,然后一分貝一分貝地消失。你知道嗎?你缺席的第一個中秋之夜很清涼,涼得有點冷。我們坐在樓頂一直等到晚上10點多,蛋黃色的月亮才爬到半空。柔柔的黃月光撒在大地上,就如披上了一層輕紗。后來有一朵云朵出現(xiàn)在月亮的旁邊。最靠近的那頭泛著淡淡的藍色。其中有一小朵的輪廓彎成很圓的弧形,剛剛好貼上了月亮。弟弟指著月亮驚呼道:“哥,看!那是天狗吃月亮嗎?”“沒有,只是一朵云遮住了月亮而已。沒事的,待會它就會過去的。”我摸著他的頭說。然后弟弟仰著腦袋又問我:“媽媽會看到月亮被云遮住嗎?”“不會的,她看到的月亮很大很亮,沒有云。”其實我并不知道是否那樣。媽媽,你身在他鄉(xiāng)看到的月亮真的又大又亮嗎?真的是就好,就好。
每一年的歲末年尾,看見出外打工的鄰居的親人陸陸續(xù)續(xù)地歸來,我心中的渴望就更加強烈。渴望家中的每一個來電都是你的,但是往往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我很急,每一次電話鈴聲的響起沒等到第二聲我就接了。可是,沒有一個是你的。我也很傻,每當(dāng)聽到從遠處傳來的機動車的聲音,我都會一個箭步走到門口靜靜地守侯著。許久,又再緩緩走回去。就這樣一天天地挨到除夕,但是在新年到來之前我會把所有的失落埋葬,留一份希望給明天。
在這短暫而又漫長的三年里,我只為等你一個說要回家的電話。媽媽,回家吧!我們在等著你,家門一直為你敞開著。
元博姐姐:
我是一名初中生,《中學(xué)生博覽》的忠實讀者。2003年年尾,我媽一個電話說不回家過年,就三年都不回,很堅決。也許您會問,這三年我是怎么過的。很難說清楚,大概就是“熬”吧。咬著牙熬,滴著淚熬。
到了2007年中秋節(jié)的前些天,她終于回來了。我有沖上去抱住她的沖動,但畢竟這三年把大人和小孩本身就有的一條小溝挖得太深太寬了。即使我怎么使勁,也沒有勇氣逾得過。我沒能抱住她。但是我會努力,努力地把這條鴻溝填上。
編輯/商元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