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三

這年頭啊，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你瞧，去超市逛一圈就能碰到件稀罕事。

這天，老秦在超市買了條中華煙和兩瓶茅臺酒，跟著人流從付費(fèi)通道慢慢往外走。排在他前邊正在付賬的是位中年婦女，穿著一身黑色的連衣裙，脖子上戴著條金燦燦的項(xiàng)鏈。老秦是做首飾生意的，他一眼便判斷出這婦女戴的是條廉價的鍍金項(xiàng)鏈，至多值百十塊錢。

婦女買了一大堆東西，收銀員掃完條形碼，對婦女報了錢數(shù)，她一聽，立時有些尷尬，將吊在手腕上的小包包里的錢全掏了出來，連整帶零把錢數(shù)了一遍，抱歉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還差20塊錢……要不，那塊肉我就不要了？”

收銀員是個小姑娘，她撅起了嘴，嘟嘟囔囔著，把豬肉往外拿……

這時，老秦發(fā)話了：“不用麻煩了，我替她刷了吧！”

收銀員和婦女的目光都投向了他，老秦對收銀員說：“差的那20塊錢，從我卡上刷?！?/p>

婦女有些受寵若驚，忙拒絕起來。老秦迅速遞上了一張金光閃閃的貴賓卡，說：“刷我的?！?/p>

婦女連聲稱謝后，先提上東西走了。

收銀員接過貴賓卡來，立即肅然起敬，她知道，這種卡價值一萬元，發(fā)行量很少，主要是超市老板用來給方方面面的人物送禮用的，而自己掏腰包購卡的，只有個別老板級的人物，所以，眼前這位，甭問，不是大官就是大款。

老秦從超市出來，去停車場開出自己的轎車，上了公路。他看到剛才那位婦女正肩扛手提著她那堆東西，在路邊攔“的士”。俗話說：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老秦今天正巧沒什么事，他慈悲心大發(fā)，在婦女跟前停了車，落下車窗說：“大姐，您上哪去？我送您過去。”

老秦在超市的表現(xiàn)，使那位婦女確信他是個好人，因此，她毫不猶豫地上了車，連聲道謝，告訴了老秦地址：渤海路。

轎車來到渤海路，按照婦女的指點(diǎn)，拐進(jìn)了一條胡同停了下來。婦女讓老秦下車到屋里坐坐，說要把那20塊錢還給他。老秦本來就不計(jì)較這錢，剛準(zhǔn)備調(diào)頭，見婦女手里拎著大包小包很不方便，于是下車幫婦女把東西提進(jìn)屋。

他們剛到門口，一個十七八歲、穿著超短裙的女孩子小跑著出來，她先羨慕地打量了一下锃光瓦亮的進(jìn)口轎車，再瞄了老秦一眼，然后邊接?xùn)|西邊對開門下車的婦女耳語一番。

婦女熱情地對老秦說：“這是我干閨女，叫艷艷！”婦女一邊說著一邊將老秦往里面讓。老秦坐到墻邊一張破舊的雙人沙發(fā)上環(huán)視了四周，屋里有兩三張沙發(fā)椅，幾張大方鏡桌，桌上放著一些美發(fā)用具，一看就是發(fā)廊的裝潢格調(diào)。

婦女對艷艷嘀咕了幾句，笑著對老秦說：“這位大哥，真謝謝您了！進(jìn)去吧，讓艷艷幫你放松放松，這丫頭活兒可好了！”

沒等老秦答話，艷艷笑嘻嘻地上來，把老秦往一旁的套間里拉，婦女說：“大哥放心去吧，我在外面看門?！?/p>

老秦隨艷艷進(jìn)了套間，套間里墻皮脫落，墻上貼著幾張低俗的美人畫，幾只蒼蠅“嗡嗡”亂飛，屋角放著張骯臟的雙人床，散發(fā)著濃濃的霉臭味。艷艷插上了套間門，哼著小曲扭到老秦面前，輕輕地把他往床上推。老秦沒吃這套，皺著眉，板著臉，掩著鼻子坐到桌邊一張折椅上，先拿出200塊錢扔到桌上，對艷艷威嚴(yán)地說道：“你坐下，我有話對你說！”

艷艷愣了，她乖乖地在床邊坐了下來，往下抻了抻超短裙，夾緊大腿坐好。

老秦憤怒地說：“今天我要好好給你上一課！我有資格教訓(xùn)你，我女兒也就你這個歲數(shù)！你父母知道你在外面干這個嗎？父母把你養(yǎng)這么大就是為了叫你出來干這個的嗎？你對得起你爸爸媽媽嗎？”

老秦義憤填膺地斥責(zé)著，艷艷則低垂著頭，一聲不吭。老秦訓(xùn)夠了，開套間門走了出來。那婦女曖昧地沖他笑笑，說：“大哥還滿意吧？有空多來??！”老秦胡亂應(yīng)著，出門上車開走了。

目送車子行遠(yuǎn)，婦女笑瞇瞇進(jìn)了套間，一瞅桌上那200塊錢，她樂了，說：“哇，老板就是老板，真大方！”突然，她發(fā)現(xiàn)艷艷坐在那里低頭哭著，忙關(guān)切地問：“咋了？碰上個虐待狂？他虐待你了？”

艷艷哭得很傷心，好半天才抬起頭，抽泣著說：“他嫌咱們這臟，他嫌我臟！”

一轉(zhuǎn)眼半年時間過去了，這一天，老秦的首飾店做成了一單大生意，賺了一大筆錢，他一高興，呼朋引伴，去酒樓喝酒。從中午一直喝到天黑，一幫人又乘車來到一家正規(guī)的洗浴中心洗澡，沖了澡后，每人披著條浴巾，各進(jìn)了一個按摩間按摩。房間里很暗，加上老秦醉眼迷離的，但他影影綽綽地可以感覺到眼前這個按摩女長得還挺漂亮。酒是色媒人，按摩還沒完，老秦就淫欲大發(fā)，摟住按摩小姐求歡，小姐皺著眉，板著臉。掩著鼻子坐到了床邊一張折椅上，先從包里拿出200塊錢扔到床上，對老秦威嚴(yán)地說道：“你坐下，我有話對你說—記得這200塊錢是怎么回事嗎？”

老秦愣了，他搖了搖頭，不要說今天喝了這么多酒，就是不喝酒，他也想不起這200塊錢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老秦眼睛眨巴眨巴的，酒也醒了一大半，然后乖乖地在床邊坐了下來，把浴巾在腰間裹好，往下抻了抻，夾緊大腿坐好。

小姐憤怒地說：“今天我要好好給你上一課！我有資格教訓(xùn)你，我父親也就你這個歲數(shù)！你女兒知道你在外面干這個嗎？你女兒叫了你這么多年‘爸爸就是為了叫你出來干這個的嗎？你對得起你妻子女兒嗎……”

原來這個按摩小姐是—艷艷……

(題圖、插圖：劉斌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