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界里有個不成文之規(guī) :搞收藏一要有錢、二要有閑、三要有知識,三者缺一不可。李理對此深有感觸,并信奉有加。用他的話說,“收藏家是一定要能耐得住寂寞的,在此前的十多年中都是無人喝彩的,要一個人默默地研究和學(xué)習(xí)。”
“一千年是什么概念?沒人說得清。你拿一封一千年前的信,摸在手里,就能感覺得到。比如這封信是從新疆寄過來的,你可以揣測,在當時那么艱苦的條件下,是怎樣騎著馬穿過沙漠,甚至可以與古人有些共鳴?!?br/> 在飄著咖啡香氣的凱賓斯基酒店里,三十多歲的李理對《中國新時代》暢談自己的收藏。這位穿著休閑西裝,喝著很酷的飲料的年輕人,也是中國目前最為年輕的郵品收藏家,其實他還有一個很時髦的職業(yè)——金融期貨交易。
畢業(yè)于北京大學(xué)經(jīng)濟學(xué)院的李理,其實是國內(nèi)最早入行金融衍生品市場的一批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算是中國這一行業(yè)的元老級的人物了。
聊起期貨,李理如數(shù)家珍,怎樣判斷經(jīng)濟形勢、怎樣根據(jù)客戶風(fēng)險偏好的不同制定投資策略,以及當年索羅斯怎么用對沖基金在掀起亞洲金融風(fēng)暴等問題上,他都顯示出非常專業(yè)的職業(yè)素養(yǎng)。
然而,談及郵品收藏,更讓人感覺那是一個滿頭銀發(fā)的智者,在飄著茶香的四合院里,坐在明式古典家具前,觸摸一封寫滿了篆文的古信。
收藏歷史
李理出生在一個書香世家,外祖父早年留學(xué)日本,后來身居高位,且酷愛收藏古籍善本。在李理很小的時候,祖父就給他講《論語》。所以,李理從小就非常喜歡中國的古典文化,尤其是中國歷史。
但是,李理并沒有走上研究歷史的學(xué)者道路,而是選擇了經(jīng)濟學(xué)?!霸蚝芎唵危驗闅v史和考古系都賺不出錢來,我對生活的要求比較高,不會安于這種很清淡的生活。”他說。
不可否認,世界上所有的收藏家都是巨富,李理也坦言:搞收藏一定要有足夠的經(jīng)濟基礎(chǔ),郵票可以說是世界上按單位重量來算最昂貴的藏品,一張小小的郵票就可以賣到幾百萬美金,一個小小的信封可能就值上千萬美金。
李理的總量1500多件的藏品,需要大量的資金來支持。因此,在金融領(lǐng)域的工作,也給李理提供了收藏所需的資本。
李理的藏品種類非常豐富,其中最著名的一套是《中國古代郵驛史(公元前400年—公元1911年)》,因為中國曾經(jīng)擁有最完整且連續(xù)時間最長的古代郵驛系統(tǒng),例如清代的郵驛系統(tǒng)就有60萬公里的里程和幾十萬人的隊伍,非常發(fā)達。而李理的這套藏品幾乎囊括了所有私人收藏驛站郵品中的精華。
常言道,“一頁宋一兩金”。古時候稱書信為法帖,常常是書法之精品,彌足珍貴。在李理收集的紙本書信中可以看到許多孤品,最早的是北宋熙寧元年(公元1068年)的,而他的郵集貼片中,如清代最早的一件信函,是明朝降將洪承疇于1644年4月30日清軍入關(guān)當天寄的;最早的臺灣封是1754年臺灣總兵馬大用以黃綾制作寄給乾隆皇帝的,被譽為“臺灣第一古封”,證明臺灣歷史上就是中國的領(lǐng)地。還有一件是貼票寄遞的排單,由新疆喀什葛爾寄到北京的,現(xiàn)僅存一件,是稀世珍品。還有一封是康熙帝寄發(fā)西藏五世達賴喇嘛的皇家實寄封,這封信改變了西方西藏學(xué)派的認識,證明清政府對西藏的領(lǐng)屬關(guān)系。
中國古代完備的郵驛系統(tǒng)因為缺乏研究和展示,長期被西方忽視。李理的收藏改變了這一局面,他的藏品不僅在第一次參展是就獲得了“集郵的重要性”的滿分,而且一舉獲得了當屆國際郵展大金獎。
國際集郵聯(lián)合會主席許少全先生在給李理頒獎時這樣說道:“現(xiàn)在領(lǐng)獎的是一位年輕的集郵家,而他收藏的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郵政歷史?!?br/>
“一定要耐得住寂寞”
收藏界里有個不成文之規(guī):收藏家一要有錢、二要有閑、三要有知識,三者缺一不可。李理對此深有感觸,并信奉有加,他認為:錢、閑和知識對于收藏家而言,還不能顛倒順序,必須是先有錢,然后要有時間和知識的保證,才能稱得上好的收藏家。
顯然,光有錢是不夠的,雖然李理28歲就開始拿國際大獎,現(xiàn)在收藏界也是以年輕著稱,可是十多年間他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卻是“極少的幾個人知道”。
去過李理家的人都會被他那碩大的書房和堆滿四壁的書籍所震撼,這里幾乎囊括了我國所有的集郵文獻和專著,同時還包括了大量的歷史文獻和國外出版的集郵書刊。李理是從來不拿書當擺設(shè)的人,家里的書“除了字典和工具書,其它的書我全翻過?!?br/> 用李理的話說,“收藏家是一定要能耐得住寂寞的,在此前的十多年中都是無人喝彩的,要一個人默默地研究和學(xué)習(xí)?!?br/> 收集郵票就是收集歷史,任何一件珍貴的郵品都是因為它背后擁有一段特殊的歷史和郵政歷史的內(nèi)涵,郵品的珍罕性很大程度取決于對它所包含的歷史的研究和發(fā)掘,忽略了研究也就失去了集郵的意義。尤其是古典時期的郵票,研究上更是費時費力,需要學(xué)習(xí)大量的古籍資料。
所以,李理橋牌打得很棒,圍棋下得很好,為了集郵他把這些都放下了,別人用來消遣和娛樂的時間,李理也都用來看書和學(xué)習(xí)了。李理好動,曾經(jīng)是國家田徑一級運動員的他,拿起一本古書,卻能一動不動地坐著看一天。
除了在家里看書,李理還經(jīng)常去國家檔案館和國家圖書館查閱資料,幾乎查遍了清代的皇家檔案。他也經(jīng)常拿著自己的藏品去找收藏界的老前輩請教。前輩們也很愿意教這個很有靈性的青年,他的恩師——已故的吳鳳崗老人,在后來身體已經(jīng)很不好的時候還在看李理的收藏,教他收藏的知識。
說起藏品的積累,李理總是提到最初在市場上“淘寶”的那段日子,正是那段歲月讓他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1991年正式開始集郵的時候,李理還是北京大學(xué)三年級的學(xué)生,那時候國內(nèi)的文物市場剛剛開放,東西非常便宜,而且基本上都是真東西。月壇郵市、琉璃廠和潘家園舊貨市場上都常常出現(xiàn)李理的身影,尤其是月壇郵市,每周六下午李理必去,市場上的人有什么好東西也喜歡給他留著,這也讓李理能夠在初期以比較低的價格得到大量的東西,搭建了藏品的一個大致的框架。
在李理看來,真正的收藏家是不會太去信故宮博物院、歷史博物館的那些專家的,他們倒不是不懂,一件東西讓他們看一個月,他們也能講得非常好?!暗牵嬲谑袌錾弦?分鐘作決定!”李理說,“等你看一個月看好了,再去跟人家談價錢,都不知道倒了多少手,價格都翻多少倍了?!?br/>
中國式的“潛規(guī)則”
收藏市場上有很多的行話,比如再昂貴的藏品,無論是什么,真正圈里人,包括故宮博物院的專家在內(nèi),都把它叫“這東西”,那些說著特別專業(yè)的名字的人反而是外行。
還有很多術(shù)語,外人是聽不懂的,比如“一萬塊錢”不叫一萬,要叫“一方”,“一千塊錢”更奇怪,不叫一千,叫“一塊”。
還有好玩的,像“蹲東西”就是指看上某一樣?xùn)|西,為了讓物主降價,跟周圍人打好招呼,專門晾著他,等他心氣消了,再底價買。
還有“搓湯圓”,意思就是幾個人看中了同一個賣家的東西,互相都不說破,一個人出面買,其他的人在旁邊幫腔,用低的價錢把這一堆東西都買下來,再找個地方互相分。
說起這些來,李理可以說是“門兒清”,畢竟在市場上摸爬滾打這么多年,無論是收藏家、郵商、古董商還是大的拍賣行,“大家都是老朋友了,誰水深水淺,誰玩兒什么不玩兒什么,彼此心里都明鏡兒似的?!?br/> 中國的收藏界還有一套自己的“潛規(guī)則”。比如西方大的郵商和拍賣行的店面是非常正規(guī)的,服務(wù)人員都穿西裝打領(lǐng)結(jié)很有職業(yè)氣質(zhì),藏品會明碼標價,所有單據(jù)齊全,嚴格上稅,價格可以浮動的余地非常小,很正規(guī)的商業(yè)模式。而在中國的收藏界則不同,“賣”給你一個東西不能說“賣”給你,要說“讓“給你,賣家和收藏家往往能夠成為很好的朋友,在價格和付款方式上也有很多可以商量的余地。
其實,在中國這個市場里最重要的是信譽。一個上百萬的郵票,李理可以跟郵商不打條就直接拿回家,看一個月,再還給人家。李理如果說這兩天沒錢,東西先拿走過兩天再給錢,都沒問題。而李理讓郵商幫著代賣一個東西,也不用打條子?!斑@種情況在國外是不會發(fā)生的。這樣的信譽是十幾年、幾十年長期建立起來的,而且會一直維持下去?!崩罾碚f。
這就是中國式的收藏,會把很多情誼的東西作進去。李理認為,并不是說情誼背后就沒有利益,而是所有人都要有一個寬廣的心態(tài),尤其是買家,把東西放在第一位,賠多賺少的方面不要過于計較,才能把生意長長久久的作下去。建立起了良好的合作機制,才能收集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才是一個收藏家獲得的最大的益處。
比如說,郵商發(fā)現(xiàn)一個好東西,他會先自己買過來,再加錢賣給李理,在李理看來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其實,李理會盡量不讓別人知道他心里最想要的東西是什么,因為一旦郵商知道李理最想要的東西是什么,一旦這東西被他得到,就會抬高價。
但是,這似乎是收藏界的共識。因為真碰上自己想要的就在人家手里,又是個孤品,別的地兒買不到,那也沒辦法,只能認“掄”。郵商會說:“跟你說了啊,這是宰你的?!崩罾頃f:“哎,我認投?!币院笊膺€是照做,大家還是朋友。因為雖然多花了錢,但是對于收藏家來說,得到這個藏品是最重要的。
正是這樣一種大的格局,讓李理建立了非常多的渠道,有什么好東西,郵商和拍賣行都會主動給李理打電話,說來了什么東西,問他有沒有興趣。大的拍賣會,李理即便不買什么,只要去捧個人場,古董商就會很高興。也正是因為有廣泛的關(guān)系和良好的口碑,李理才能夠得到收藏當中的很多珍品和孤品。
在很多人看來,藝術(shù)品的收藏和投資是合而為一的。
但對李理來說,收藏古典郵品是自己愛好,因為自己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歡。他坦言,如果不收藏郵票,他會擁有比現(xiàn)在更多的現(xiàn)金。
”收藏郵品不是為了賣。一個郵品再值錢,你不去賣他,他的價格也就僅僅是個數(shù)字,沒有任何意義。“李理很反對現(xiàn)在人們所宣揚的通過投資藝術(shù)品來獲利的做法。
因為在他的眼中,一個文物的歷史價值、文化價值要遠遠大于它的經(jīng)濟價值。人如果總抱著投資獲利的心態(tài)去看藝術(shù)品,不但背離了藝術(shù)品欣賞的本意,也容易讓自己上當受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