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的年紀,也終于知道了,原來是個不美的女子。皮膚不夠白,五官不夠精致,個子不夠高,身材不夠窈窕,甚至連聲音,都不夠溫柔。只在那些年少的時光里,因為身邊諸多人的愛護,因為他們那些善意的謊言,才一直以為自己貌美如花。
也在小小年紀學(xué)會了對鏡自顧,卻偏偏就無知認定,鏡子里那張過于平凡的面容,是美的。在好多年里自戀得不行,像所有成長中的女孩子一樣,只能聽得贊美,也只索取贊美。
第一次懷疑自己的容貌,是因了一個不會撒謊的男孩。他是我最初的愛戀。那晚,穿了新衣的我走到他面前,仰起頭來問他,好看嗎?
仰著頭的18歲的女孩子,眼睛里蓄滿愛情的期待。
他看了片刻,淡淡地說,不!你的皮膚不夠白,襯不起這樣的粉色。而且你不夠高,不該穿這樣長的裙子。
滿眼的期待頃刻變成尷尬,繼而是委屈,飛快化作透明的液體,盛了滿滿的兩眼,不管怎么忍,最后還是掉了下來。
抿著唇,恨恨地看著他,說不出的怨。
從此就真的怨了,曾經(jīng)有多喜歡,后來就有多怨懟。原來在他眼里,我是個那樣一無是處的女子。我怨他的刻薄,怨他的冷漠,更怨他的不愛。
是的,他不愛,說到底,那只是個單戀的故事,不曾甜蜜,就被苦澀掩蓋。因為他不愛,所以,他不需要恭維我,不需要顧及我的心情。
也是從那天起,我開始重新審視我的容貌。對照著別人,那些的確很美的女子。漸漸明白,這么多年,所有對我容貌的贊美,原來真的只是善意的謊言。
隨后,心底漸漸生出許多的惋惜和遺憾。因為不美。
因為不美,也在遺憾和惋惜中,艱難地讓自己從夢想的天堂中走出來。不再幻想以后做明星,做主持人,做模特,做形象代言人……開始要求自己在凡俗的人世間,按部就班,腳踏實地。學(xué)畫畫、學(xué)音樂、讀書、彈琴。要求自己善良、智慧、勤奮、努力……不美的女子,只能拿另外的花環(huán)裝扮自己。
終于再度碰上心儀的男子,溫和羞澀的男子,相貌出眾,前程似錦。身邊追逐的女子眾多?;t柳綠,看得人眼花。相貌平平的我,只能沉默地走在他的身后,不敢出聲,怕再次陷入單戀的尷尬中。不想,他卻掉頭來認真誠懇地向我索取一份情感,帶著他并不動聽,卻踏實穩(wěn)妥的承諾。
為什么是我呢?問他。
因為你美。他答。
便笑他,你不是個會撒謊的男人。
我沒有撒謊,你不漂亮,可是你美。在我眼里,你比她們都美。他的神情格外認真。
我們就這樣對看了三分鐘。然后我相信了,他說的是真的。也知道了,他說的美是怎樣的含義。因為他懂我,因為他愛。一個女子,在愛她的人眼里,一定是美的。
秋天,為他穿了嫁衣。那晚,他的目光,陶醉得似要化去。濃濃春意中,想起這樣幾個字:生緣不生貌,問君愿不愿意?
編輯 / 王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