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北大-芝加哥-北大
事情發(fā)生在二十多年前的一個夜晚。
1979年5月16日晚,夜色朦朧,一位名叫林正義的駐金門的上尉連長,夾著兩個籃球,跳進海里,泅水橫渡了2000多米的海峽,一夜之間來到大陸。
由于當時兩岸關系十分緊張,一個連長的失蹤絕不是件小事。金門全島展開了搜查,因為沒有涉及到任何軍事機密,事件不了了之。
林正義來到大陸后,進入北大經濟系求學,改名為林毅夫。
今天,有學生聽說了這個故事后,驚嘆老師當年義無反顧的勇氣,感慨這些驚心動魄的情節(jié)足以寫一部小說。
1980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芝加哥大學榮譽教授舒爾茨來北大演講。當時,要找到一個合適的翻譯員頗費周折。而林毅夫以其流暢的英語口語、扎實的西方經濟學理論功底,成為最佳翻譯人選。
舒爾茨對這個中國年輕人的精彩詮釋非常贊賞。
一天,他問林毅夫:“你想到美國讀博士嗎?”
“想,”林毅夫不假思索地回答。本以為大師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舒爾茨一回國,就將林毅夫推薦到了芝加哥大學,并收入自己門下,研究農業(yè)經濟學。時年舒爾茨已經80歲高齡,能成為大師的關門弟子,這是多少經濟學人夢寐以求的事啊。
林毅夫欣喜若狂。1982年,獲得北大經濟學系政治經濟學專業(yè)碩士學位后,林毅夫遠渡重洋,來到了現(xiàn)代經濟學的大本營芝加哥大學。
當時,林毅夫深感自己年紀已不輕,必須更加抓緊時間學習,他除了回國考察做論文,4年里幾乎沒走出校門。畢業(yè)時,林毅夫是同一屆30多名學生中唯一一位在4年中拿到博士學位的學生。1986年,林毅夫進入美國耶魯大學經濟發(fā)展中心,做博士后研究。
但是,穩(wěn)定的工作、優(yōu)厚的薪水,并沒有絆住林毅夫的腳步。他的眼光一直關注著大洋彼岸的祖國?!拔乙恢闭J為,要奉獻的地方是中國而不是美國,要做就做中國自己的經濟學家?!?br/> 沒有片刻的猶疑,1987年,林毅夫辭去了在耶魯大學的工作,攜妻帶子返回祖國。他成了我國改革開放后第一個從海外歸國的經濟學博士。
一來,一去,一回,三個傳奇的人生轉折,干凈利落,林毅夫完成了事業(yè)的第一步。
記憶里,都是農民的一雙雙眼睛
想象中,很難把這位從小生長在臺灣,又在美國喝過洋墨水的“海歸”,與中國廣袤的農村和眾多的農民聯(lián)系在一起。但出人意料的是,林毅夫與農村結緣,恰恰就是從追隨大師舒爾茨的那一刻開始。
經濟學大師舒爾茨,以研究被稱為“窮人經濟學”的農業(yè)經濟學而著稱,林毅夫在導師治學風格的耳濡目染下,一開始就把目光投向了中國廣大的農村。
1984年暑假,林毅夫回到國內做博士論文,在安徽農村考察包產到戶的成果時,興奮得手舞足蹈?!爱敃r我太激動了,一句話,就是上上下下都高興。從1978年到1984年這6年里,城鄉(xiāng)差距縮小了很多,農民能不高興?農產品大增,城里人不用再憑票買東西,大大豐富了生活,城里人不也高興?老百姓都高興,政府就更高興了。”
年輕的林毅夫像揣著寶貝一樣,揣著實地考察來的資料,回到美國揮筆寫下了《中國的農村改革:理論與實證》的博士論文。論文出爐后,被舒爾茨教授譽為“新制度經濟學的經典之作”。
二十多年來,上山、下鄉(xiāng),他到過最偏遠的農村。許多人都異常佩服他“苦行僧”般的研究精神。在多次下鄉(xiāng)的經歷中,讓林毅夫印象最深的是農民的眼睛?!坝洃浝锏教幨撬麄兊难劬?。他們的眼睛看著你,流露的眼神那么淳樸善良,他們很單純的眼神告訴你,他們想過上好日子,希望你能給他們解決各種問題?!?br/>
最大的榮耀是累死在書桌上
林毅夫曾和學生聊天的時候說過:“將軍最大的榮耀是戰(zhàn)死疆場馬革裹尸還,學者最大的榮耀是累死在書桌上?!边@句話成了林毅夫的座右銘。
在林毅夫的日程表上,二十多年來,沒有紅顏色的星期天。他的秘書說,林毅夫每天早晨7點起床,半夜12點之后離開辦公室。即便從國外回來,也不倒時差,直接邁進辦公室。
林毅夫的學生講了一個故事?!坝幸换兀s上他從香港參加完活動回北京。那天,一下飛機,林老師就直接趕到辦公室,已經晚上6點多了,他仍指導我們一直到夜里12點多,中間就吃了一碗方便面?!?br/> 每年林毅夫在國內外發(fā)表的論文數(shù)量,經常是其他同事的好幾倍。白天忙于社會活動,夜間則忙于寫經濟學論文?!拔覐牟徽J為自己比別人聰明,我之所以能取得一些學術成就,不過是因為付出了比許多人更多的努力和心血?!?br/> 在大陸以經濟學家的身份成名后,林毅夫并不喜歡在媒體上拋頭露面,甚至連他臺灣出生的背景,似乎都很少有人知道。2002年5月9日,他的父親林火樹去世,林毅夫希望返臺奔喪被臺方拒絕,為此在海內外華人圈中引起了極大震動。于是,他個人塵封的歷史也被臺灣媒體解開了。最終,林毅夫斷了回鄉(xiāng)參加父親葬禮的念頭,只是在北京大學里悼念了父親的亡靈?,F(xiàn)在想來,林毅夫對于父親“生不能養(yǎng),死不能送終”仍遺憾深深。
?。ㄐ?萍摘自《解放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