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艷燕 金 姬
雖然歐盟讓歐洲似乎成為一個大國家,但從微觀而言,每一個國家還是有很強的國家意識。
3月下旬的柏林,沉浸在美食?音樂?啤酒和狂歡的海洋中。這一切得益于歐盟50歲生日,作為2007年上半年的歐盟輪值主席國,德國首都自然而然成為慶典所在地。歐盟27國首腦也齊聚柏林,除了品嘗東道主提供的精美食物外,并共同通過《柏林宣言》,為歐盟未來發(fā)展指路。
但是,也有人認為這只是政治家的"慶功宴",因為很多民眾并不關心此次活動,一些人甚至對歐盟表示懷疑和抱怨;而另一些人則深深感受到一體化的裨益;至于那些去過歐洲的中國人,則大多肯定歐盟的成就。那么,歐盟究竟對普通民眾意味著什么?從德國柏林到波蘭小城斯拉百斯(Slubice),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四人話EU
同濟大學中德學院副院長司馬濤(Thomas Zimmer)是一個中國通。他的家庭和歐盟歷史息息相關。二戰(zhàn)爆發(fā)前夕,司馬濤的父母從他們的家鄉(xiāng)---如今的捷克逃到了西德,舍棄了全部財產(chǎn),選擇重新生活。70年代初,當司馬濤成長到十五六歲時,他對當時生活的感覺只有一種:西德的環(huán)境非常富有,房子很漂亮,而東德非常破舊。當時去鄰國旅游非常不便,如果開自家車,要交許多簽證路費,預訂旅館也十分麻煩。
每次到達邊境的時候,司馬濤就只能靜靜排著長隊,等待過境處審查護照。東德人和西德人除了貧富差距,他們思想上也并不是很合得來。"我感覺東德人非常愛國,他們特別愛談國家?政治制度和政治思想,而西德人由于比較富裕,他們自然就形成了一種優(yōu)越感。"
歐洲一體化首先是從西歐開始,不過這種交流開始得比較艱難,而且僅限于年輕人。他們組織活動,互訪各自的國家,嘗試去了解對方的不同。"可是對于老一輩的人,由于各自國家在歷史上的關系緊張,他們很難溝通,甚至互相看不起,就比如:德法關系。"司馬濤說。
隨著歐洲一體化不斷深入,首先讓歐洲人民獲益的是旅游。海關關口的取消讓當年排隊審查護照的"盛況"永遠成為了歷史。如今,司馬濤形容說,你從德國驅(qū)車到法國,只有看到法國的路牌,知道那是法語時,你才恍然,原來自己已在法國。
經(jīng)常去歐洲的復旦大學歐洲問題研究中心戴炳然教授也有同感。"我在歐盟國家的邊界上,看不到鐵絲網(wǎng)或者明顯標志,人員可以自由流動。"對于歐洲一體化進程,他也算是一個見證人。"我80年代去法國時,只能聽到法語,現(xiàn)在也可以聽到英語了。"在他看來,歐盟內(nèi)部算是一個"和諧社會",這種模式未必完美,但歐盟注重經(jīng)濟效率和社會公正,努力讓老百姓的生活更好。
統(tǒng)一貨幣歐元的出現(xiàn)讓一體化的感覺更強了,這讓歐洲人有一種"人人平等"的感覺。"一種流通的貨幣讓歐洲一夜之間變得非常富有。尤其在過去,有些國家的貨幣的購買力并不強,但西班牙銀幣和德國馬克等貨幣就非常值錢。但如今幾乎所有國家都使用一種貨幣了。"旅居上海的荷蘭人弗里克·伯倫(Freek Boelen)說。
上海歐洲協(xié)會副秘書長張祖謙去過歐洲許多國家,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1989年至1992年在意大利佛羅倫薩的歐共體教育機構(gòu)的經(jīng)歷。"那里的教授都必須會三種歐洲國家語言,學校通行英語和法語,普通職員說意大利語。我感到那里的很多人已經(jīng)對自己'歐洲人'的身份十分認同。"張祖謙認為,歐洲一體化最大影響就是改變歐洲人的身份認同。
對此,司馬濤有不同意見。他認為雖然歐盟讓歐洲似乎成為一個大國家,但從微觀而言,每一個國家還是有很強的國家意識。比如,歐盟允許歐洲國家的人們可以互相在彼此的國家找工作,但是真正愿意離開自己國家去其他國家就業(yè)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我并不覺得我是一個歐洲人,我仍然覺得自己是荷蘭人,而且我認為大部分歐洲的人民依然認同他們自己的國家。因為語言不同?學校不同?文化不同和歷史不同,不像美洲,他們說同一種語言,而且大部分國家擁有類似的文化。"弗里克有相同的感受。所以,這種國家意識讓許多歐盟政策形同虛設。
居住在上海5年半的司馬濤竟然在上海也能找到這種感覺。比如,在上海既有歐洲國家商會,也有德國商會,但很多德國人只參加德國商會,而不會去歐洲國家商會,他們對德國商會更有信賴感。"我認為,歐盟只是政治舞臺上的表演,因為沒有政治家能代表整個歐洲,有些政治家甚至連英文都說不來。對于普通百姓而言,歐盟是一個過于抽象的概念。"司馬濤說。
可是,弗里克認為歐盟在某些問題上仍然發(fā)揮著它的作用。"幾十年來,飛機票變得更加便宜了,而且火車在整個歐洲效率非常高。"弗里克告訴記者,"每個國家仍然擁有自己的語言?文化?政治體制和自己的政黨,普遍價值觀和道德準則仍擺在那里。然而,在許多大的問題上,比如環(huán)境?稅收和懲治犯罪,國家與國家之間仍然有許多有力合作,歐盟的成員才能從中獲益。"
一體化中的"雙城記"
也許不少歐洲人對歐盟存在種種不滿,但位于德國和波蘭邊境的兩座小城法蘭克福(Frankfurt(Oder),不是金融中心法蘭克福)和斯拉百斯,卻因其一衣帶水的歷史見證了歐洲一體化。
靜靜流淌的奧得河記錄著法蘭克福(1253年被特許建立)的興衰沉浮。早在10世紀,這里就是連接德國和東歐的橋梁地帶。在1945年前,斯拉百斯都一直是法蘭克福東北部的一個城區(qū)。二戰(zhàn)結(jié)束后,奧得河中線就被定為德波國界線,河流把這個城市一分為二:奧得河以西是法蘭克福,以東是波蘭的斯拉百斯。目前,河西岸有6萬居民,東岸大約有2萬人。
據(jù)《新京報》報道,盡管被人為分開,但兩座城市依然保留著各種聯(lián)系,如兩座城市的官方網(wǎng)站都有德語?英語和波蘭語;法蘭克福的市徽是老鷹下的一只公雞,而斯拉百斯的市徽則分為左右兩部分,右邊是公雞,左邊是被分成一半的老鷹,象征其過去的歷史。僅僅幾年前,在連接兩個城市?也是兩個國家的橋梁兩端,總是排著等待邊境檢查的長長車隊。希望去對岸的市民們都要手持護照排長隊,甚至去對岸讀書的學生也不例外。雖然只有幾步之遙,但人們每次過境要經(jīng)過四道關卡:德國海關?德國邊境守衛(wèi)?波蘭海關和邊境守衛(wèi)。
"自從2004年波蘭加入歐盟后,兩座城市重新統(tǒng)一到了一起"。法蘭克福市政府新聞發(fā)言人海因茨-迪特爾·瓦爾特(Heinz-Dieter Walter)說,開放的邊境也讓人們的生活多了很多選擇,有很多德國人到河對岸去購物,從汽油到煙酒,甚至到吃午餐,波蘭的價格比德國低不少。
斯拉百斯的波蘭人很多都會德語,在餐館能夠看到雙語的菜單。但瓦爾特說,城市的融合并不能在短期內(nèi)實現(xiàn),兩個民族由于歷史的成見?歧視和偏見仍然存在。但他希望文化和經(jīng)濟上的交流能促進民族間的相互理解,讓波蘭人來德國學習和工作,也要讓更多德國人前往河對岸,"讓現(xiàn)在的單行線變成雙行線"。
此外,兩市政府間的聯(lián)系也顯著提高。瓦爾特先生介紹,未來兩座城市可能由一個統(tǒng)一的機構(gòu)管理,不過兩邊會各有一個市長。雖然目前兩市政府不會實行統(tǒng)一的行政管理,但每年法蘭克福和斯拉百斯市政府都會舉行兩次共同大會。因為涉及兩岸城市發(fā)展問題時,需要像一個城市一樣進行政策協(xié)調(diào)。
其中一個較為典型的例子是住房困境。近年來,法蘭克福的人口一直呈下降趨勢,許多樓房被騰空,無人居住,政府為節(jié)省維護成本,開始不得不把這些房子拆除。但是在河對岸波蘭的斯拉百斯剛好相反,他們面臨著住房緊張的問題,政府正在新建住宅樓房。瓦爾特說:"這樣的情況非常不合理,是對資源的浪費。我們希望能讓波蘭人過來住我們的房子,雖然目前還有很多現(xiàn)實困難。"
總之,正如瓦爾特所說,在當今歐洲一體化的進程中,法蘭克福和斯拉百斯的人們切身體會到歐盟的利大于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