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shù) 語
回到家,我蜷縮在厚重的棉被里久久,久久地一動不動。我告訴自己,孤獨的人是可恥的,我要對得起自己堅守的這二十三年時光,我要給自己蒼白無依的靈魂一個明確的交待。我發(fā)誓,我一定要在這一生的某一天和這個男人發(fā)生一次實際性的交集,也不枉我在二十三歲這年真正地為一個男人動了心。
誰能想得到,結(jié)婚不滿一年,他就出軌了。因為他是我的初戀,因此,我把愛情看得神圣無比,所以從未想過還會有背叛這回事。
他是借出差之際出軌的。他出差走的那天,我還送他去火車站,我依依不舍地送他上車,見我眼睛濕濕的,他又下車,大庭廣眾之下將我抱在懷里親了又親,那份難舍難分,我相信誰看了都會感動。
等我回來,他說。沒想到,如此的深情,也沒能留住他的心,剛與我分手,他轉(zhuǎn)身便去和他的大學同學,即他的初戀情人幽會去了。
他原定出差五天,結(jié)果到了第八天才回來。因為沒能如期回來,那三天里,我一直不停地播打他的手機,而他的手機卻一直處于關(guān)機狀態(tài)。我擔心得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急哭了一場又一場,我不由自主地往最壞的方面想:車禍、遭人暗算、等等等等,如果他再無消息,我想我就該報警了。就在我坐臥不寧、寢食難安之際,星期一晚上,他回來了,簡直就像從天而降,讓我驚喜萬分,因此,我根本沒注意到他有什么變化。噢,有變化,那就是他滿身酒氣。他從來都是滴酒不沾,沒想到出去幾天,卻帶回一身酒氣。我擔心他喝壞了身體,忙去調(diào)糖醋水逼他喝下去。他說他恰巧遇見了幾個朋友,所以就耽擱了幾天。因為他向來不撒謊,所以,他這么說我也就信了。
可是,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的生活開始改變,改變成一種我非常陌生的狀態(tài)。他的話越來越少,電話卻越來越忙。他不在家的時候,每次我有事找他,都打不進去。當我問起來,他卻連連說沒有,他一天都沒有接到一個電話。我原本不是疑神疑鬼的人,但明明他在撒謊,而且從他的語氣里,我聽出了回避和隱藏。我悄悄去了通信公司,將他的通話記錄調(diào)出來,令我大吃一驚的是,一個月幾百元的話費,竟是打往同一個電話號碼,那個號碼的區(qū)號,正是他出差去的那個城市。
那天夜里,躺在床上,我實在憋不住,把通話記錄扔在他的臉上。他愣住了,隨即惱羞成怒,又吼又叫,說我沒權(quán)私下里調(diào)查他,說我侵犯了他的隱私權(quán)。我被他激怒了,不由冷笑一聲,隱私權(quán),你都結(jié)婚了,還想要隱私權(quán),你要隱私權(quán)干什么?就是為了打這個電話?見我如此說,他不做聲了。在我的追逼下,他只好承認,本來是想借出差之機,神不知鬼不覺地和大學同學,也就是初戀情人幽會,可沒想到還是露了馬腳。只是他拒絕向我透露更多那個女人的信息,只說他們是畢業(yè)的時候分手的,她結(jié)婚又離婚,因為她發(fā)現(xiàn)她還愛他,想要和他重新開始。雖然心里已經(jīng)有了些準備,但聽到真相,我還是感到無法承受。我很委婉地問他,那你們已經(jīng)重新開始了嗎?他點頭。他明白我話里的意思,我明白他點頭所代表的背叛。我感到心中美好的愛情在那瞬間轟然倒塌,從未有過的疼痛漫過心底,但我還是強裝平靜,沉默地注視著已經(jīng)不敢抬頭看我的他,然后起身出門。
我走出家門,那時已是夜深,我仰頭看看天,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想必太陽和月亮,也進入了溫柔鄉(xiāng)。只有燈火,路兩旁的燈火,把夜輝映成了玫瑰色。而我在別人都進入夢鄉(xiāng)時,還躑躅在這玫瑰色的夜色之中。不,不只我,還有馬路兩旁的樹,婆娑的樹影隔著路,伸著手,更增添了夜色的幽靜。
我一棵樹一棵樹數(shù)著往前走,走在玫瑰色的夜里,不知哪里才是我的家。我哀傷極了,哪里才是我的真愛,難道是這玫瑰色的夜嗎?難道我要露宿在這玫瑰色的夜里嗎?
我沿著夜色,沿著玫瑰色的馬路,往前走,走到馬路的盡頭,是一個叉路,有兩條路擺在了眼前,不,是三條路,還有一條退路。站在三條叉路口,我迷茫了,好似走進了迷宮,難以決斷。
我回頭看了看來時的路,那是一條熟悉的路,只要我走回去??墒牵易呋厝?,往日還會依舊嗎?
另一條是寬闊的馬路,路盡頭是公園,公園里有一個人造的小湖,湖邊有一片小樹林。而另外的一條,是通向城外的荒郊,這條路當然不為我選擇,而那條熟悉的路我又回不去,因此,我只好選擇了通往公園的那條路。
我進了公園。公園出奇地靜,樹上的鳥兒不叫了,湖里的魚兒不躍了,就連夜風也變得無聲無息,可是,令我沒想到的是,湖邊的長椅上,竟然坐著一對對情侶,他們嘴對著嘴,摟抱在一起。長椅上的愛情,像針一樣剌痛了我的眼睛。我的愛情呢?為什么我的愛情如此的易變?我仰起頭,夜空烏藍,把頭伸向夜空的樹,也跟著變得烏藍,而我不能再徘徊在情侶們出沒的地方。
我向湖邊的幽林中走去,那里沒人。林中有一片草坪,此時的我已是身心疲憊。我在草坪上躺下來,這時,我看見有一個男人走過來,我竟然沒有害怕,依然躺著。
這個男人很有男人味,而且在夜色中簡直就是魅力四射。他來到我身邊,溫柔地問,我可以坐下來嗎?我本來是想說不,可是,我沒有作聲,他便在我旁邊坐下來。他把手放在我的頭上,他的手很大、很厚,有一種暖暖的感覺,而我竟然沒有拒絕。因為這時,我的心里一直有個反抗的聲音:反正愛情已經(jīng)沒有了,我又為誰保守著忠貞呢?男人的手撫摸著我的頭發(fā),然后順著長長的發(fā)絲,滑到我的耳邊,就這么一路向下滑去……在他的手滑過的地方,我感覺我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一樣,正在一瓣一瓣地慢慢地綻開,吐露著芬芳……
看來你我都是迷路之人,跟我去賓館吧!男人拉我起來,我像中了毒一樣任他擺布著。走到公園門口,公園門口站著兩個男人,那兩個男人也同這個男人一樣,在夜色中顯得魅力十足。只聽那兩個男人當中的一個問他道:釣著了?他沖那人丟了個眼風,我雖然不明他的眼神是何用意,但是,我卻忽然害怕起來,我掙脫掉男人的手,慌不擇路地跑起來,一直跑到一條胡同才停下來。我不得不停下來,因為這是一條死胡同。我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我不是慌不擇路,而是在最危急的時候選擇了一條最熟悉的路線——回家。
站在家門口,想想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心里是既驚又怕。恰在這時,手機響起了短信息聲,是他發(fā)來的,只有三個字:我愛你。我忍不住哭起來,結(jié)婚前夜,他也曾發(fā)給我這三個字:我愛你。而這三個字,對于剛剛受了驚嚇的我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撫慰了。我剛想推門進去,卻猶豫了,因為吹來的夜風,讓我聞到了自己身上飄著的那股陌生的男人味,這一定是剛才在樹林里那個男人留下的。如果就這么回到家里,給他聞見這味,不知他會怎么想我。而如果去洗浴中心似乎已經(jīng)是太晚了。我心生一計,來到晝夜服務(wù)的小賣部,買了一瓶啤酒,站在路邊,把酒含在嘴里朝自己身上噴灑,等我把所有的啤酒都噴灑在身上的那一瞬間,我忽然明白了他出差回來時,為何滿身都是酒氣,他一定也是像我一樣怕我聞到他身上的女人味,所以才——
我不知自己是真的醉了,還是怎么的,我竟然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等我醒來時。我發(fā)現(xiàn)他正坐在我的床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見我醒來,他說你終于醒了,我問怎么,他說你喝多了酒,整整醉了一天一宿,可把我嚇壞了。他說著眼圈一紅,說,對不起,是我錯了。我說你錯什么?他說怎么難道你不記得了?我說記得什么,他有些慌恐地望著我說,難道你都忘記了?我伸出左手的無名指,我說我只記得你給我套上這只戒指,我只記得你說你愛我。他眼圈又是一紅,接著就笑了,說,是,我也只記得我愛你。
那一晚之后,我們倆都得了一種?。航⊥Y。這病挺好,讓我和他又重歸于好。我想與其痛苦地記得,不如幸福地忘掉。
(責編 苦丁香 kudingxiang1991@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