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疾愚
友情和愛情不同,友情是時間栽種在人們心靈的花,它需要人們花費心血精心地侍候才能生長。
在廣州的同窗小S最近幾次給我來電話,說是很想我,有時說著就情不自禁地哭了。其實我在大學(xué)時與她很少交往,四年里甚至沒有說過幾句話,但她的哭聲也讓我產(chǎn)生了莫名其妙的憂傷。原以為只有愛情會讓人刻骨銘心,友情怎么會有如此大的力量?我開始在心底為自己尋找答案——
友情和愛情不同,友情是時間栽種在人們心靈的花,它需要人們花費心血精心地侍候才能生長。
而愛情則就不一樣,它是人與生俱來的一種需要,它是人的一種本能。就像是豬仔生下來就能找到母豬的乳房吃奶一樣,小孩子到了四、五歲就會對愛情充滿好奇,十幾歲就對愛情充滿渴望,開始躍躍欲試了,一過二十歲,那就是迫不急待了。愛情不僅關(guān)涉到人的心靈,還關(guān)涉到人的身體,因此,它是一種無師自通的,本能的情感。
友情需要人為地培養(yǎng),而愛情卻不需要經(jīng)營。
刻意經(jīng)營的愛情就像是一朵矯情的塑料花,遲早會被時光蒙上灰塵,失去其耀眼的容顏,當(dāng)然也就不會再有吸引異性的魅力。愛情全憑人的情感的暴發(fā)力和沖擊力,而友情需要來自人內(nèi)心的持久的力量。因此,驚天動地的愛情隨處可見,而感人肺腑的友情卻鳳毛麟角。
人們都喜歡友情,但友情并不是每個人的必需品。我們身邊就常有這樣的人,他沒有一個朋友,甚至連父母和兒女的情感,他都不在乎,但他也在人們憐憫的目光中若無其事地活了一生。
但是對大多數(shù)人而言,還是渴望在生命中獲得友情。友情是時間的女兒,時間一長,友情就會落地生根,然后開花、結(jié)果。所以天下的友情都是緩慢地在生命中生長著,有時連我們自己都沒有一點感覺。像我與同窗小S的友情就是時間悄悄栽種在我們內(nèi)心的,我們并不知曉,直到畢業(yè)若干年后,我們才發(fā)現(xiàn)了它,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說,這種友情已經(jīng)開始影響我們的生活,至少是讓我們變得多愁善感,讓我們的心靈可以抵抗麻木。
說實話,有時我真想能馬上坐飛機去看小S,但是始終未能成行,其原因并非是因為公務(wù)繁忙,而是緣于我的怯弱,我不敢去見她,我怕失去某種東西,或者說我怕夢醒來。我只能在夜晚一遍遍地回憶著我們在大學(xué)時的生活,用清涼的夜色澆灌我們的友情,那時候,我發(fā)現(xiàn),友情就應(yīng)該屬于夜晚,讓人充滿了幸福的憂傷,而愛情才屬于正午的太陽,讓人燃燒。我用記憶和想象練習(xí)著喜歡上我和小S之間的友情,這種友情在我的記憶中瘋長。
但我不去見小S,也許是我這么多年做的惟一正確的,讓我感到驕傲的選擇。
我曾讀過這樣的一個小故事:
美國有一個開火車的老司機,他每天都要在同一時間開火車經(jīng)過一個小鎮(zhèn),而每天他都能看到一對母女站在一座小屋旁,向他揮著潔白的手帕。當(dāng)時他就想,如果有一天退休了,一定要來這個小鎮(zhèn)看一看這對母女,感謝她們給自己的每一天留下的美好的記憶。他退休的第一天,就來到那個小鎮(zhèn),敲開那座小屋的房門,他看到了兩雙冷漠而狐疑的眼睛,很淡漠地問他,你找誰?讓老司機無所是從。老司機回家的路上后悔自己不應(yīng)該來,他應(yīng)該把那一切都保留在記憶里。
其實那對母女喜歡的是每天火車從小鎮(zhèn)上經(jīng)過的感覺,而并不是喜歡那個司機。
小S也一樣,她喜歡的是她自己的青春歲月,我們同學(xué)的友情只是讓她想起了過去的自己,她在電話里的哭聲并不是因為我,而是為自己即將逝去的青春在哭泣。
也許我們都一樣,只有用想象和回憶才能加深我們的友情,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友情得以瘋長,這是友情最好的生長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