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 毒
一個很不可思議的結(jié)果,自第二天起,林楓傲就向繾漪展開了狂熱的追求攻勢。他的理由很直白,很露骨,也很無恥,他說:在繾漪那聲尖叫里,他聞到了處女的芬芳。
這句話很快在C大校園里風靡一時,繾漪還因為這個當著很多人的面羞憤無比地給了他一拳。但,最終,她還是被他俘虜了。
那是一雙干燥而修長的男人手,像昆蟲的觸須,性感得無以取代。此刻,它正順著繾漪的衣角以無比神秘且誘惑的姿態(tài)緩緩地向上攀沿。手指滑過之處,在繾漪的心空中激射起陣陣眩目迷離的煙花。
她四肢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那個陌生男子的手指帶著輕薄的體味在她柔軟清艷的身體上靈活地滑動。她想大聲呼救,卻發(fā)不出一絲的聲音,她的喉嚨好像被什么堵住了,眼前的這個男人讓她呼吸失控。
他用溫柔的眼神、敏感的手指攀沿著她女人的線條和輪廓,似乎直要潛入她靈魂的縱深,而她無力抗拒。
但,那詭異的手指很快地就在她烏黑的發(fā)頂停住了。然后,它的主人瞇起眼睛對著她還散發(fā)著洗發(fā)水芳香的頭發(fā)注視良久,在喉嚨的深處忽然就發(fā)出一聲低低的竊笑,同學,這是什么?
他用手指拈起一只肉乎乎且不斷蠕動的白蟲子,惟恐她看不到似的將其舉到她在瞬間驚恐瞪大的眼前,請問,是最新流行的飾品嗎?
繾漪碩大的眼仁“啪”的一聲定格在眼眶里。
一定是美術(shù)系新來的學妹吧,不論做什么都這么有創(chuàng)意。他不無譏諷地說,緊接著,他將手指一松,那只白蟲子掙扎著跌到地面上。
這個帶著一臉詭異的笑的男人當著她的面伸出一只重量級的耐克鞋將那只小蟲子輕輕、輕輕地輾碎在腳下,未用多少功力,卻足以讓繾漪聯(lián)想到“血肉模糊、哀殍遍野”這兩個可怕的成語。
繼而,他轉(zhuǎn)身離去,留給她的只有他唇邊一絲輕浮的笑和飄蕩在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男士古龍香水的味道。
而,繾漪在呆愣三秒鐘后,發(fā)出一聲屈辱而絕望的尖叫。
是體育系的高材生,大她兩屆,叫林楓傲的。果真人如其名,在C大,幾乎沒他可以放在眼里的人。也難怪,聽說他老子在美國有一艘豪華得足可媲美“泰坦尼克號”的賭船,富可敵國。
整個校園,他是最離經(jīng)叛道的一個。扎馬尾、打耳孔、泡吧、夜不歸宿、每天都會有形跡可疑的女子在他的宿舍里頻繁地出現(xiàn),并且聽說有一次他竟然為了一個坐臺女在酒吧間里與人大打出手。
這是美術(shù)系的小女生繾漪花了三天的時間才打聽到的,還不算她那只流血不止差點英勇獻身的荷包。
簡直就是一人渣!那個“包打聽”最后斬釘截鐵地說。
繾漪的神經(jīng)一直有些恍惚,這不怪她,誰讓夏天的午后竟炎熱得這般讓人昏昏欲睡?誰讓那只可惡的知了在樹梢上沒完沒了地聒噪?誰讓下午第一節(jié)人體素描課出現(xiàn)在老師后面的人體模特竟然是那個林楓傲。
整個過程很簡單,老師簡短地講解了一下本課要點,然后模特開始脫衣服。
但那絕對是一個驚心動魄的過程。
看得繾漪膽顫心驚,面紅耳赤。事后,她在臺下恨恨地想,這世上再也不會有比林楓傲更無恥的男人了。
那廝先是向全場巡視一圈,漫不經(jīng)心的眼神可以殺死人。然后他將目光固定在一直畏頭畏腦的繾漪身上,唇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脫衣服,一件接著一件……這么熱的天他居然穿了一件亞麻外套,存心吊人胃口嘛。有一個女生在繾漪的身后嘟囔。
隨著最后一件彈力背心的悄然落地,引發(fā)了全體女生一片驚艷的嘆息聲。那是一身極其漂亮的肌肉塊,胸肌明顯,線條緊繃,泛著讓女人垂涎三尺的誘人光澤。
臉紅之下,繾漪也忍不住感嘆起造物主對他的偏愛來,這樣不羈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樣的女子才能束縛住他那顆孟浪的心?
他的下體圍了一條大浴巾,這很讓有些女生失望。卻讓繾漪暗自僥幸和歡喜,她想要是他真的脫光了,她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奪門而逃的。
畫室內(nèi)有著曖昧的光線,打在那個裸著上身的男子身上,竟很有著幾分達·芬奇刻刀下大衛(wèi)的風采。
周遭很安靜,安靜得只聽到畫筆在畫板上滑動的聲音。即使不抬頭,繾漪也能感受到他不斷向她探索過來的目光,那眼神很富于挑逗的意味。
繾漪的臉紅得一塌糊涂,她裝做什么也看不到,可她是在畫畫呀,要瞅一眼畫一筆的。所以每次一抬頭她就看到他那雙眉目傳情的眼睛,然后她就本能地、慌慌地轉(zhuǎn)移視線,卻不經(jīng)意地窺到了他那更讓她臉紅心跳的胸大肌。這簡直就是一個惡性循環(huán),到了最后,她羞恨得幾乎想把顏料盤扔在他的臉上。
下課鈴聲終于響起,繾綺近乎虛脫般地松了一口氣,暗自慶幸地想:噩夢終于結(jié)束了。展開緊握畫筆的雙手,細細密密的竟全都是汗。
有幾個女生圍著尚在寬衣的林楓傲面前竊竊私語。他面無表情:同學,現(xiàn)在是下課時間,觀賞是要收費的。
女生們沮喪地離去。
只剩下繾漪一個人,很不幸,她今天是值日生。
他復又將質(zhì)問的眼波向她飄來,還未待他開口,繾漪就率先條件反射一樣地朝他毫無形像地大吼:我是值日生!一向以溫婉嫻麗著稱的小女生繾漪破天地以河東獅吼的架式來維護自己的清白了。
他并不惱,相反好脾氣地對她說:同學,能把我的T恤遞給我嗎?我身子“不太方便”。
他指的“不方便”是指他的下體只圍著一條浴巾,活動起來確實不太方便。
繾漪向來好心,她僵在原地猶豫了一下,然后動作僵硬且神情戒備地拿起他那條純棉線的T恤,手感極好,經(jīng)手一觸摸就知是世界名牌。
她臉上或多或少地帶著一些嫌惡和防備,天知道,那并不是她的本意,其實她是多想用自己的臉去觸碰那件帶有著他男人雄性體味的T恤啊。
她遠遠地遞給他,他遠遠地伸手過來,但是在這時,一件可怕的事發(fā)生了。
當他向她邁過一步時,他的浴巾像長了眼睛一樣突然就齊刷刷地從腰間掉到了腳面上。
一切一覽無余……
繾漪毫無知覺地瞪視半晌,然后捂著臉痛心疾首,忽然就發(fā)出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
一個很不可思議的結(jié)果,自第二天起,林楓傲就向繾漪展開了狂熱的追求攻勢。他的理由很直白,很露骨,也很無恥,他說:在繾漪那聲尖叫里,他聞到了處女的芬芳。
這句話很快在C大校園里風靡一時,繾漪還因為這個當著很多人的面羞憤無比地給了他一拳。但,最終,她還是被他俘虜了。
沒人知道命運正在云淡風清的表相下露出波譎云詭的端倪。
是個風塵味極濃的女人。
抹紅色唇膏,涂藍色眼影,眼底眉梢全是遮掩不住的風情。
尤其那雙腳,纖細的腳踝,掛著一串叮當做響的小鈴鐺,小小的腳,白若凝脂。涼鞋只是幾根簡約的帶子,鮮艷的蔻丹像玫瑰一樣在她圓潤的腳趾上盛開。
整個人像極了一株搖曳多姿的美人蕉。
她那香艷的小腳只在C大校園里踏上了兩三回,便已弄得滿城風雨,世人皆知。有人附在繾漪的耳邊偷偷地告訴她:是來找林楓傲的。然后氣定神閑地守在一旁,等待她的震驚欲絕或是痛哭流涕。但是繾漪只是微微一笑,像剎那盛開的白蓮花:我知道。
然后在旁人驚詫無比的眼神里安然地離去。
是的,她怎么會不知道?
在林楓傲抽屜底端最隱蔽的角落里,她早已心痛無比地發(fā)現(xiàn)過林楓傲與這個叫曼涯的女人的親密合影照。
林楓傲像個大男孩一樣斜靠在那個女人的懷里,微微瞇起眼,他對著鏡頭滿足地笑,牙齒在秋天的陽光下閃著清潔的光。而那個女人笑得風情萬種,像個狂野的吉卜賽女郞。她年長他幾歲,是個成熟歷練、參透世事的女子。
有一根軟而韌的刺準確無比地扎進了繾漪的靈魂深處,她痛得無已自制。
她還知道了,曼涯是一個坐臺小姐,林楓傲曾因為她與人大打出手而受到學校記大過處分。
她想,原來他最鐘意這樣的女子啊。
明明白白一條路她眼睜睜地走過來,她沒有理由只因為出現(xiàn)一個竟爭對手就露出凡間最卑微的容顏,或絕望神傷或萬念俱灰或心涼意冷。從她愛上他的那一刻起,她就發(fā)誓,她要在他的生命中流成一條滄桑的河,即使前面暗礁叢生,她也全力以赴,在所不惜。
林楓傲踉蹌著步子踏著夜色微醺著晚歸,當他掏出鑰匙去開門時,一個曼妙的身影如同幽靈一樣從角落里閃出。然后,那么突如其來的,從他的背后結(jié)結(jié)實實地抱住了他。
林楓傲一愣,他本能地要去掙脫,但是身后那個妙人兒呢喃著乞求說,別離開我。
是繾漪?他更愣了。他知道這個投懷送抱的動作對一向保守的她意味著什么。然后他微微一皺眉,他聞到了她身上飄來一股香艷的香水味,她從來不噴這種張揚招搖的香水的。無數(shù)個疑問像魚兒吐出的泡泡一樣在他的心湖里汩汩泛起,怎么了,這是?
他回頭,但,目之所及,卻讓他差一點將下巴和眼球一起跌落在地,還不算即將噴射出的鼻血。
月光下,好一幅活色生香的妖嬈畫面!
直直垂下的長發(fā),燙了,漂了,并在發(fā)頂堅起根根鋼絲;圓潤本色的雙唇,描了,畫了,夜色下愈顯鮮嫩動人、嬌艷欲滴;鉛筆桿一樣的修長身材,該凹的凹了,該凸的凸了,胸口那一指之深的乳溝更讓他血脈賁張。而那迷離的眼神就那么直勾勾地瞪著他。
他呼吸有些急促,繾漪,你,你這是怎么了?
她的聲音倔強而渴望,林楓傲,你說,我哪一點比不上她?
她,哪個她?林楓傲今天被太多的意外所驚擾,他擁擠的大腦勻不出多余的思維空間去消化她提出的這個問題。
就是那個你肯拼了命去保護的女人!繾漪不甘心地喊出,然后,嬌潤的唇以勢不可擋的速度吻上了他。那青澀而生猛的一吻啊,竟撞得他的牙齒生疼。
他想開口向她解釋,但她不給他這個機會。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索性放棄,去全心全意吻這個吃醋吃得莫名其妙的小女人。
一夜纏綿后,從此歲月靜好。
那個女人是誰?這是倆人在清晨陽光中醒來以背靠背的姿態(tài)所交流陳述的第一個問題,女聲尖利而固執(zhí),一副不給答案誓不罷休的狠勁。
男方懶懶的,磨蹭了許久才冒出驚為天人的一句,我媽。
于是,下一秒鐘從柔軟的太空被里蹦出一個膚若凝脂的赤條女張飛,猙獰著一張粉黛臉,手中高舉一只羽毛枕,朝那個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男人后背狠命地砸去。漫天羽毛飛舞中伴著男方陣陣殺豬樣的慘叫。
為避免發(fā)生更大的流血沖突,男方在乞憐告饒之際不得不考慮重新組織語言來給她一個更為精確的答案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
是我爸的情婦。
豈料這句話更讓對方痛心疾首,痛不欲生,???你這個衣冠禽獸,你連你老爸的情婦都不放過??罩酗w舞的羽毛開始有十一級龍卷風來襲的災(zāi)難性趨勢。
于是,男方不得不采取武力措施,把個張牙舞爪已瀕臨瘋狂邊緣的小女生硬生生地固定住。輕輕咳了咳嗓,娓娓道來另一個凄慘的愛情故事。
八年前,一個離異的男人拋家舍業(yè),遠赴大洋彼岸去淘金,丟下他年幼的兒子,照顧他的只是一個比他大六歲的姐姐曼涯——男人的一個學生。撫養(yǎng)年幼的兒子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姐姐忍辱步入風塵,只為讓這個與她沒有一絲血緣關(guān)系的孩子過得更好。原本說好在男人功成名就之際就將他們二人一同接出去的,豈不知這世上最易變的就是人心。幾年前,男人認識了一個美國富婆,便將他們統(tǒng)統(tǒng)拋在腦后,絕口不再提相聚之事。但那每個月大筆大筆匯過來的美金卻是貨真價實的真金白銀,于是,已長大成人的獨生子便開始用報復的心態(tài)大肆揮霍這筆錢,而曼涯因為對男人失望至極,索性便以玩弄其他男人為樂。
前不久,富婆死了,男人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急吼吼地打越洋電話讓他們過去。但獨生子懶得去看他那張賣主求榮的漢奸臉,而姐姐也早已在歲月的打磨中全然沒了再續(xù)前緣的心思。
就是這樣一個沒什么新意的故事,卻足以讓那個小女生轉(zhuǎn)怒為喜,繼而羞羞答答了。
當她重新依偎進他的懷里時,她想告訴他,曼涯之所以沒有走其實是另有原因的,并且那原因不言自明,但是她沒說。她想,這個男人是她的,誰也搶不走,如若真的捅破了,那就是另一個故事的開頭了。
(責任編輯 花掩月 xuxi2266@sohu.com)